轉眼六月夏季就過去了,接著立秋,隨後是八月初的秋老虎天氣。
春氏父子已經到了安西,在白世遺那裏報了到,安頓了下來。之前半個多月,白世遺帶領親兵出巡的時候,喝了不幹淨的水,因天熱而引發惡疾,令威名赫赫的定遠大將軍沒戰死在沙場上,卻差點因為拉肚子而直接歸西。幸好,他遇到帶著女兒遊方的金藏老道長,這才撿回一條命。為了報答救命之恩,白將軍認了金老道長為幹娘,金老道長的女兒自然就成了白將軍的幹妹妹,人稱小金氏。
更巧的是,因為春副將是白將軍遺失女兒的養父,所以白將軍在府內設宴,為其接風。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春副將就撞上了小金氏,二人一見鍾情。沒三天,白將軍就答應了春家的下聘,七日後把幹妹妹嫁給了恩人。
白將軍為人豪爽,跟春副將和小金氏甚為投緣,不僅陪送了很多嫁妝,還把春家安置在將軍府附近,更在軍中事務上有重用春副將的意思。一時之間,春大山是白將軍身邊第一紅人這件事,安西府盡人皆知。
“我這三舅舅還真高調啊。”安國公府的大書房內,春荼蘼把信遞給白敬遠道,“不過這個故事倒是編得很圓。就算有心人要查, 也抓不到尾巴。”
“你三舅舅此人,做事從來囂張,顧頭不顧尾的。看似傻氣,其實是很有膽色。”白敬遠微笑,神情中有為人父的驕傲,“不然,我也不會把他送到西部邊疆去。那裏,他為鎮守一方的大將,沒人拘他的性子,他也不至於沒分寸到闖大禍。說到底,京城太小,哪夠他展翅?稍微伸出雙翼來,就不知要觸動多少人的關節了。”
“外祖父英明。”春荼蘼這話卻是真心。
白敬遠微笑,心中卻隱隱做痛。
他三個兒子,均是嫡子。長子白世玉才華橫溢,可惜生在這個家裏,因被拘得太狠,又娶錯了妻子,最後走了絕路。是皇上恩典,才能死得不明不白,沒有牽連白家。次子白世林,為人端方謹慎,雖然掌管戶部,為皇上倚重,到底才能平庸,心胸也不甚寬廣。幼子白世遺,從小就是個不服管教的,又不馴於禮法,如今人到中年,才顯露出才幹。可惜,卻遠在天邊,不能膝前盡孝。
想想,他這一生還還真淒涼啊。為了家族,他搭上了一切。真正喜愛的人,跟他不到黃泉不見麵。兒孫繞膝,卻隻有外孫女才是個驚才絕豔的。其他孫男娣女隻是敬他、怕他,服從於他,但跟他真正講祖孫情的,也隻有六丫頭而已。
英明嗎?或許是。可他倒想糊塗一下,至少祖孫父子之間相得,不會那麽冷淡。
“要叫你三舅舅為父親。”他糾正春荼蘼,“在我麵前叫習慣了,隻怕到外頭說漏了嘴。”
“好,下回一定會注意的。”春荼蘼很高興,答應得也痛快。
最初離別的傷感已經淡化,知道父母和祖父在那邊過得好,又有三舅舅這種土皇帝盡力罩著,她真的可以放心了。
陪白敬遠吃了午飯,春荼蘼才回到淩花曉翠。才進門,守著大後方的過兒就報告說,剛才小鳳差了小丫頭進來回稟,說前頭外書房有人找她,是正事。
所謂正事,都是和訴訟有關的,春荼蘼一聽,就興奮到不行,抬腳就往外走。
自從打完紅繡鞋案,不知是否各色官司也歇夏,總之她還沒接一個案子呢。不過她走的是高端路線,一般人也請不起她。她早考慮弄個法律援助日什麽的,回頭和祖父商量一下,每個月分出五天時間,免費幫助窮人。
這本來是行善,但因為怕觸動上層階級和特權階級的利益,明明是好事也得小心翼翼,還得找對時機,最好讓皇上開了金口……但凡狀師都得承擔法律援助的義務,不然她一個人可忙不過來。疑難的案件她上,普通小官司由其他狀師分擔。
奉禦旨誒,那名頭還不是最大?也隻有那樣,得罪權貴的分險也分化了,還能提高狀師的地位。免得人家一提打官司的人,都以為是挑詞架訟的訟棍,是陰險毒辣的惡人。
很不莊重的一路小跑到了外書房,哪成想見到的人是身穿便服的包縣令。看到春荼蘼,包縣令兩隻小眼發亮,害得春荼蘼渾身發麻。
“包大人找我,是公事?私事?”把包縣令讓到專門的會客室,春荼蘼問。
畢竟是古代,男女有別。春荼蘼問事的時候,小鳳必在一旁守著。而春荼蘼自問和包縣令之間不涉及私事,但公事嘛……他又沒穿官服。
“是這樣。”包縣令抿了口小鳳送上的涼茶道,“我轄下有個官司,實在是複雜難辯,所以特來請教春六小姐。”
春荼蘼愣了愣才說,“這是谘詢業務啊,但我得問清,雇傭我的委托人是誰?不然,我找誰要銀子去啊。”她說得坦白,倒顯得不銅臭,公事公辦而已。
包縣令扭捏了一下才低聲道,“我……我是委托人。”
春荼蘼嚇了一跳,“難道是包大人惹了官非?”
包縣令搖頭,“不是我,是本縣的一個商戶,名為楊十郎。他與鄰居、同時也是買賣上的對手,名為鄧江的有怨,而且怨恨很深。七月初的時候,有人發現鄧江被人殺死在城外的破廟裏。據鄧妻說,事前楊十郎寫信給鄧江,約他出去見麵,說要化解兩家仇怨。而且,有楊十郎手書一封做為證據。還有就是,在楊十郎家裏搜到帶血的衣服一件,正是楊十郎本人的。可是楊十郎不住喊冤,上了刑也不肯招。本官……我不願意落個屈打成招的名聲,又實在找不出破綻來,所以特來請教。春六小姐放心,我有谘詢銀子一千……八百兩,不會白討了小姐的主意。”
“包大人信楊十郎?”春荼蘼歪過頭問。
包縣令認真點頭,都沒猶豫,但臉上卻可疑的微紅。
春荼蘼想笑,隻怕那一千銀子是楊家送的賄賂,而包縣令也確實覺得楊十郎沒殺人,這才找她討個主意。這樣,即能賺錢,還不惹麻煩,更不會放任真凶逍遙法外。
在長安這個權貴遍地的地方,不可能做個清如水、明如鏡的絕對清官,所以他這樣小小找點有良心的外塊,但心存善念,還肯幹實事的官就很不錯了。而且還肯把賄賂銀子二八開,算是貪心不大。
“不如這樣吧,谘詢銀子我隻收三百兩。”春荼蘼是別人對她尊敬,她就對別人狠不起來的性子,“明兒一早,我就去大興縣衙,研究一下案件的卷宗和證據什麽的,然後就出具意見書。但,具體這個官司怎麽判,還要靠包大人的英明決斷,如何?”
包縣令一聽能獨得七百兩,打發手下人再不用摳摳索索的,又能得到建議,哪還有不同意的?立即答應。但春荼蘼還要和他簽個委托協議,注明隻提供律法上的支持,卻不對審判承擔任何責任,這才放他離開。
“秋老虎,熱死人,小姐何不叫他把卷宗拿到府裏來看?”小鳳問。
“這你就不懂了。凡涉及到案件,就一定要小心謹慎。”春荼蘼打開折扇搖啊搖,“不然若某方有心,就會很容易落入陷阱。寧願辛苦點,衙門的公文也絕不能帶出來!否則,人家很方便做手腳的,到時候咱有嘴也說不清。就算非要帶,也必須是複本。”
她說這話時,白毓靈也在。小姑娘雙眼亮閃閃的望著春荼蘼,崇拜得不得了。這些日子以來,白毓靈頂著嫡母黃氏和其他後宅女人的諷刺挖苦和壓力,日日到外書房去,幫助春荼蘼把之前打過官司的相關文檔都整理出來了,很是辛苦。
於是春荼蘼就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道,“我研究完卷宗,就草擬一個意見書,之後要麻煩八妹妹謄寫一式兩份。唉唉,這樣真好,我那筆見不得人的字,終於不用見人了。所以說,八妹妹做的事很重要啊。”她每個月都按文書人員的薪水價,付一筆潤筆銀子給白毓靈。開始,小姑娘死也不肯收,後來春荼蘼說公事公辦,若她想在狀師事務所站穩位置,就得如此,白毓靈才點了頭。
而且,拿到自己辛苦賺的銀子,她整個人都自信了。
事情就是這樣,如果得不到鼓勵和誇獎,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如果不能覺得自己有用,白毓靈就還是那個唯唯諾諾、毫無存在感的安國公府庶孫女。說起來,春荼蘼很喜歡幫助對自己有善意的人能自立自強。
可惜很快,白毓靈的小臉又垮了下來,看起來有些煩惱。
春荼蘼就問,“怎麽了?誰又給八妹妹氣受,六姐幫你報仇。”
白毓靈搖搖頭,“沒什麽。就是……就是……”
“就是什麽?跟六姐姐也不能說嗎?”
“不是什麽大事。”白毓靈現在對春荼蘼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哪可能有事瞞著她,“就是四姑、五姑和五姐姐,這幾天接了杜家三小姐來府裏住了兩天。六姐姐知道,我的院子就在五姐姐隔壁,所總是能遇到杜三小姐。她常常向我打聽六姐姐的事,我不肯說,她看人的眼睛陰森林的,很嚇人。”
春荼蘼一怔,兩世裏多年浸yin法庭,形成了一種可怕的直覺,心頭突然抽緊,覺得杜含玉跑到安國公府這事實在是有古怪,而且令她瞬間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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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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