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大當家青筋突出,緊緊握成的拳頭,程曦目光坦然的與他對視,無懼於他眼神中閃爍著的冰冷殺意。

“你原是宿南郡一家武館的教頭,有一位青梅竹馬的賢妻和伶俐乖巧的女兒,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可也幸福美滿。但好景不長,有一日你回到家,發現妻女都倒在血泊中,她們竟遭人奸殺而亡,你一怒之下殺了行凶之人,並連夜跑出城,從此落草為寇。”

她平靜地講述完,問道:“我說的可有差錯?”

房間裏靜寂無聲,大家都處於震驚中,不約而同地看向大當家,等待著他的回答。

大當家盯著程曦,眼睛裏仿佛帶著冰渣,他忽而笑了起來:“你這臭娘們兒,敢拿老子胡編亂造……”

程曦不置可否,隻勾勾唇角,又慢悠悠的說道:“你原本在宿南郡當山賊,但官兵清剿你怕暴露身份被抓回去,又輾轉多個州郡,皆是不能長久停留,最後你來到京城郊外,並且坐上了大當家的位置……我說的對不對?”

大當家的笑容逐漸消失,程曦能聽見他將後牙槽咬得嘎吱作響,此時眉毛倒豎,已是凶相畢現。

“揭穿了你的身份,如今想殺人滅口?”程曦抬眼打量他,毫不留情的說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眼下你的所作所為,和當初害死你妻女的凶手又有何區別?你當真想過她們臨死前的絕望?”

“閉嘴!”

大當家一聲怒吼,讓在場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額上青筋直跳,已有痛苦和殺伐之色。

“你還是不要再說了!再說下去,不止我們,這裏所有的人都會沒命!”江靜嫻見程曦惹怒了匪徒,急的隻想提醒她不要亂說話,現在命懸一線,還是不要再生枝節。

或許程曦並不害怕這些匪徒,可是對於她們這些完全沒有武功的人來說,現在的命運就掌握在那些匪徒的手裏,怎麽能讓程曦激怒那些人?

程曦隻會考慮讓自己痛快,從來不會考慮別人!

程曦不知道江靜嫻已經在心裏將她罵了一頓,但就算罵了,她也無動於衷。

大當家冷眼看著她,惡狠狠地說道:“就是你們這些有錢有勢的人,讓老子淪落至此,妻女的痛苦,便也讓你們好好品嚐一下!”

“非也。”

程曦絲毫沒有因為大當家的話語而受到驚嚇和威脅,她冷靜的看著對方,反而微微笑了起來。

“死到臨頭,你還笑得出?”

大當家語氣憤憤,可程曦清楚,她越是胸有成竹,對方就越是少一份確信,現在大當家已經流露出異樣情緒,仿佛一隻虛張聲勢的貓。

“我笑你報錯了仇,卻還要一錯再錯,讓真凶繼續逍遙法外,讓妻女死不瞑目。”

程曦很久沒有發揮過自己的嘴炮功夫,論能說會道的本事,她相信自己絕對不比這些匪徒差。

大當家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硬生生將臨近爆發的怒火強行壓了回去,他大手一揮:“你是不怕這滿屋子的人都因你而死嗎?”

程曦看大當家那種挑釁的態度,她很快將情緒斂下,隻冷眼看向大當家,說道:“匪有匪道,你們言而無信,必會遭天譴。”

大當家不以為意,陰沉著臉,一把走上前,將還昏迷著的江語心抓在手裏,威脅道:“說,你究竟知道什麽?”

江靜嫻見江語心被匪徒抓走,不由咬緊的嘴唇。

程曦看著銳利的刀鋒抵著江語心的脖頸,心裏十分不爽,她冷冷一笑:“我最討厭被人威脅,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現在你是老子的階下囚,要殺要剮全在老子的一念之間!”

說著,大當家手裏的刀更近一分,在江語心白細的脖頸間留下了一道血痕:“你若是敢說一句假話,老子就將你們這一屋子人先奸後殺!”

“我剛才說的那些,有哪一句是假話?但凡有一句假話,你現在還會威脅我?”

程曦輕蔑一笑,明明長著一雙桃花眼,勾人心魄,可現在看著大當家,卻像看著她腳下的螻蟻。

“那你告訴老子,凶手不是隔壁老王,究竟是哪個畜生,害死了老子的妻女!”

大當家滿臉憎恨的質問道,隻差將凶手大卸八塊,可程曦對此毫不動容。

“隔壁老王?殺妻弑女之仇不共戴天,這才幾年時間,你竟然連自己手刃的仇人都不記得了?”

大當家動作一僵,他隨便編了個隔離老王是凶手,不過是為了試探,沒想到她似乎是真的知道內幕。

程曦漠然的看著大當家,冷笑道:“我說過,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還要多,不要以為我故弄玄虛。”

被說中心事的大當家滿眼血絲,他放開江語心,長歎一聲:“隻要你告訴老子真凶是誰,老子就放你們離開這裏,怎麽樣?”

江靜嫻見江語心被匪徒拿在手裏還受了傷,不由的看向程曦,希望她能答應匪徒的要求。

這個交易聽起來十分令人心動,可程曦沉吟片刻,卻是拒絕道:“這麽重要的消息,光是離開這裏還不夠,大當家,你還要保證,讓我們安全離開這座山頭。”

大當家轉了轉眼珠,咬牙道:“好,隻要你說出真凶是誰,還能讓我信服,我便答應你的條件!”

“大當家的,這樣不太好吧,兄弟們……”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二當家開了口。

“這是老子的地盤,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大當家打斷二當家的話,語氣已是萬分不耐。

這些落草為寇的亡命之徒,每天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頭都掛在褲腰上,誰會真的服誰?如今大當家擅自做主,傷害了大多數綁匪的集體利益,隻怕他們已經起了殺心。

想到這裏,程曦的視線在二當家和瘦小子的臉上轉了一圈,又說道:“大當家,此事事關重大,不便與外人道來,不妨先給我們一些吃食,再移步到單獨的房間詳談?”

“你不要太得寸進尺!”

程曦麵對大當家的怒火不為所動,摸了摸肚子,頗為無奈道:“關押許久早已饑腸轆轆,萬一記不清凶手或者說錯了細節,這可不是我的原因。”

大當家拳頭緊了又鬆,臨走前還是讓瘦小子拿了些饅頭鹹菜。

程曦打量了一下在場的人,又見江靜嫻把江語心接過來,不似傷勢嚴重,便稍稍放心。

給他們遞了個饅頭,但被關在這裏的人,哪裏還有心情吃的下這些。

而程曦也不是真的餓,她不過是想借機支開生性多疑的大當家,單獨與二當家說。

她手裏捏著饅頭坐在一邊,見瘦小子的目光一直粘在自己身上,心知對付他們得用上別的辦法。

她巧笑著,將裝有吃食的碗碟往外推了推:“二當家,小哥哥,你們也餓了吧,要不要吃點?”

二當家不言語,倒是瘦小子張揚道:“等小爺我幹完你們這票,就去吃香的喝辣的!”

聞言,程曦露出害怕的表情,泫然欲泣的看著他們:“看來大當家說要放我們走,果然是假的。”

她本就生的好看,現下沒了先前的高傲,反倒比嬌花還柔弱,讓人忍不住想安慰和保護。

“哼,你知道就好。”

瘦小子自然抵擋不住,眼睛在她身上打了一轉,露出猥瑣的笑容:“不過隻要乖乖聽話,二當家可保你們不死。”

“真的嗎?”程曦欣喜道,“那我們這一群人的性命,可全仰仗二當家和小哥哥了。”

她這話說的純真,讓二當家和瘦小子十分受用。

見他們沾沾自喜,她又趁機頗為哀怨的說道:“我知道大當家並非二位哥哥原本的老大,他來到此地後殺了二位哥哥的大哥,還強占了大嫂,哥哥們跟著這等窮凶極惡之徒,隻會白白送命。”

“你這小娘們兒,可是在挑撥我們兄弟間的關係?”

二當家雖是奇怪她怎麽會知道這些,不過轉念又想到她似乎對大當家的事了如指掌,也就沒有追究和發怒,反而多了些好奇。

“當然不是,我們需要二位哥哥的庇佑,若是二位哥哥因大當家的緣故遭逢不測,那我們也是唇亡齒寒,命不久矣。”程曦憂心忡忡,說的真切。

“那你可有什麽辦法?”二當家不由看向她問道。

程曦長得美豔動人,皮肉嫩的能掐出水來,又身著錦衣,頭戴珠釵,模樣氣質與普通人家全然不同,一看就是嬌滴滴的富家小姐,如今驚慌失措,擔驚受怕,又楚楚可憐的模樣,落在二當家的眼中,倒真像依靠他們。

見魚兒已上鉤,程曦佯裝思考許久,才不甚確定的說道:“我一會兒要去見大當家,我會告訴他,他的仇人在宿南郡,待他動身離開毫無防備時,你們趁機取他性命,這可比慢、性、毒、藥、快速多了。”

二當家聞言,再次深深看了程曦一眼,臉上的刀疤動了動,一錘定音道:“那就這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