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站在鳳陽閣外的柳樹下,見四公主出來,連忙上前問道:“荔兒,你眼睛怎麽紅紅的,不是說要在明若妹妹那裏用晚膳嗎?”

在三皇子被孝武帝禁足,程曦先行離去後,他二人擔心會因此受到牽連,四公主自告奮勇的表示要去鳳陽閣打探情況,但四皇子到底還是不放心她,便跟著來到鳳陽閣外等候。

四公主聽見問話,隻搖搖頭並不言語,等走到沒有其他人的僻靜地方,她才一下拉住四皇子的衣袖,惶恐地說道:“渡哥哥,我看我們還是別去招惹明若姐姐了。”

因為這句話,四皇子也有些緊張起來,他停下腳步,問道:“為何這麽說,是不是明若妹妹跟你說了什麽?”

四公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見無人經過,這才小聲的將在鳳陽閣內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四皇子。

四皇子聽完,沉默片刻後,怨憤地說道:“前些日子聽三妹說明若妹妹有了變化,如今看來,確實有了變化,變得比以前更加凶狠殘暴,六親不認!”

四公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小心隔牆有耳。

四皇子輕輕拍了拍四公主的後背,安慰道:“荔兒別怕,她那般所作所為,無非是想借辛陽國質子受傷一事,在我們麵前樹立她明若公主的威信,看來以後再想為我們所用,可就有些難了。”

何止是有些難,四公主想到禦花園隱約察覺出的異樣,以及今日程曦所表現出來的惡魔態度,顯然更加不好應對了。

經過池塘邊的警告,四皇子和四公主已經沒有了動靜,程曦相信暫時不會再有不懷好意的人來騷擾她,樂得清閑。

武鬥大會從第一輪初賽到決賽要曆經半個月的時間,中途孝武帝和柳德妃幾次派人請她去觀戰,都被她找理由推掉了,還不如待在院子裏看書畫畫,偶爾親自下廚做個甜點。

剛做完可樂餅出來,程曦就見水月引著張太醫往偏院的方向走去,她立刻把點心裝進食盒,也跟了上去。

走進院子裏,水月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台階上丟石子,見到程曦進來,連忙迎上去,說道:“公主,張太醫正在房間裏給紀公子治傷呢。”

程曦看房門緊閉,不禁皺了皺眉頭,可是也不能做其他的事,便和水月一起坐在台階上等結果。

張太醫重新給紀承謹包紮了傷口,又開了藥方交給流光,臨走前還叮囑紀承謹多休息,等他出了門,就看見宮中口口相傳的惡毒公主,正和自己的侍女一起坐在台階上,立即呆愣當場,一時之間也忘了行禮。

還是流光先反應過來喊了一聲公主,程曦聽見聲音,回頭看見張太醫出來,連忙站起身,朝屋裏看了一眼,問道:“沒什麽大礙吧?”

那匕首刺進去不算太深,位置也沒有傷及要害,顯然傷他的人,並不是想取他的性命,隻是想讓他嚐嚐苦頭。

張太醫向程曦行了一禮:“回公主,公子的傷已無大礙,好生將養些時日,便可痊愈。”

程曦點點頭,正準備進房間看看紀承謹,見張太醫欲言又止,便了停下腳步,正色道:“張太醫若是有話,直說就好。”

張太醫原本是不想管這些深宮裏的是是非非,但他多次目睹辛陽國質子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躊躇之後,冒著得罪公主的危險,還是決定勸解一番。

“公主,下官有些話不得不說,公子受傷已經太多,若是長此以往,身體將很難恢複,再者他也是辛陽國皇子,還望公主能手下留情。”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指責程曦欺人太甚,水月正要上前維護,隻見程曦抬手阻止了她,客客氣氣地說道:“張太醫教訓的是,以後本公主會注意。”

程曦明白張太醫是醫者父母心,許多醫術精湛的太醫,在見多了宮廷裏的肮髒,要麽同流合汙,要麽閉口不言,像張太醫這樣願意路見不平的醫官,她除了抱有好感,還有敬佩。

張太醫沒想到程曦竟然這麽爽快的答應下來,頗為意外,便不再多言,告辭離開。

水月去送張太醫,流光跟著回太醫院取藥,偏院裏又恢複了安靜,程曦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這才邁步進去,一眼就瞧見紀承謹靠在床頭,破天荒的沒有看書,反而是在沉思。

“喲,紀公子今兒這麽聽太醫的話,真的在乖乖休息呢。”

她打起精神走過去,將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幾上,笑著揶揄紀承謹,剛才她聽張太醫說的話,心裏莫名的有點酸脹,還有些堵得慌。

紀承謹聞言抬起頭,說道:“若我不好好養傷,隻怕將來會成短命鬼。”

想不到紀承謹竟然會說出這麽長的一段話,程曦剛才還有些難過的心情也變成了好奇,她坐在床邊的矮凳上,說道:“呸呸呸,快把這些話吐掉,紀公子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你可得長命百歲呢。”

如果他真的死的那麽早,誰給她增加生命值,她豈不是也要跟著去死啦!

“為何?”紀承謹挑眉問道。

“因為,因為……”不能把紀承謹是她補血工具人的事情說出來,程曦隻能找其他的理由,可是其他理由也不夠充分,思來想去,決定直白的說出來,“因為你對我很重要呀。”

紀承謹見程曦支支吾吾的語焉不詳,懷疑她另有所圖,隻是還不曾參悟其中的具體細節,正做試探,卻聽她說出這麽大膽的話,實在是有違禮訓。

程曦見紀承謹的臉瞬間變了個色,眼神也開始閃爍起來,意識到這句話似乎有些歧義,她故作紈絝,又開口解釋起來:“我的意思是,我還沒玩夠呢!”

“玩?敢問公主,還想怎麽玩?”

聽見這句話從紀承謹的口中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怎麽越聽越不對勁了,她搖搖頭,說道:“我說的也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是用一下,不對,這個說法怎麽也怪怪的。”

程曦正在冥思苦想,到底應該用什麽字詞合理表達意思的時候,流光的聲音就在外麵響起來,她仿佛得到了解脫,連忙招呼流光去給紀承謹煎藥,而後將食盒裏的可樂餅擺出來。

“紀公子,喝完藥記得吃可樂餅呀,這樣就不會太苦了。”

見紀承謹看著自己,程曦順手拿起一塊放進嘴裏,三兩下吃完後,心滿意足地說道:“紀公子,你知道它為什麽叫可樂餅嗎?因為它特別好吃,吃完之後就會變得很快樂,不信你嚐嚐。”

說完,程曦就從食盒裏拿出一塊可樂餅,正要遞給紀承謹,流光就敲門走了進來,手裏還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藥。

“流光,這藥怎麽煎的這麽快?”程曦看著黑乎乎的藥問道,覺得快得不可思議。

流光無語,他將藥碗放下,回道:“公主,這是上個方子的最後一碗藥,特別苦,所以喝得慢了些,不過張太醫說,新藥方的藥就沒這麽苦了。”

程曦點點頭,端起藥碗,用湯匙習慣性的攪了攪,光是聞著都是一股子苦味,想起上次隻是試了一下溫度,濃鬱的苦味就在口舌間蔓延開來。

見流光出了門,程曦把晾的差不多熱度的藥遞給紀承謹,他雖然伸手接了下來,可是卻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眉頭。

“你還不走?”紀承謹端著藥碗,看著程曦不悅道。

“看你喝完藥才走,不行嗎?”

程曦支著下顎,歪著頭看紀承謹無言以對的模樣,剛才她在無意中發現了紀承謹愁苦的小表情,沒想到一個平時麵無表情的人,竟然怕苦。

她像發現了新大陸,想看看紀承謹什麽時候破防。

紀承謹見程曦攆也攆不走,隻能隨她去了,畢竟現在自己住的地方,也算是她的地盤。

又看了一眼那碗黑乎乎的藥,紀承謹做足了心理準備,盡量憋著氣,把整碗藥倒進了嘴裏,等全部咽下去,濃鬱的苦味從喉嚨蔓延出來,正想喝杯水衝淡口中的味道,一塊甜甜的點心,忽地被人遞到唇邊。

紀承謹來不及反應,愣住了。

程曦見他喝藥的樣子,像極了自己小時候,不願意喝中藥卻被父母哄騙著喝下去的模樣,不過喝完之後,他們會給自己的嘴裏塞一塊糖,來覆蓋中藥的苦澀。

於是程曦突發奇想,也想這麽做一次,她拿起手邊的可樂餅,趁著紀承謹沒有反應過來,遞到了他的唇邊。

“紀公子,吃了可樂餅就不苦了,真的,你試試嘛。”程曦又把可樂餅往紀承謹唇邊送了送,特別認真的說道。

紀承謹看著程曦,心裏升起一種奇妙的感覺,讓他產生了些許的錯覺,曾經被壓製下去的懷疑,如今又冒出了頭。

他握了握拳頭,迎著程曦的期盼,有些不自在地輕輕咬上一口,酥軟香脆的甜味**在味蕾間,讓他忍不住又多咬了一口。

“是不是不苦啦?”

看著程曦溫暖和煦的笑容,紀承謹微微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