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回到家裏,正好碰到左梅帶著童童下樓。

看到項崢羽的那一刻,左梅眼裏有片刻的慍怒:一夜未歸,死哪兒去了?

但是,她沒有說話,眼裏的慍怒隻持續了那麽幾秒,繼而是勝利者的傲慢:你不是不想回來嗎?終究還是回來了!

項崢羽看她這個表情,強壓著心裏的怒氣,說:“今天是我爸爸骨灰下葬的日子,我們都必須去,你和童童都換上黑色或者白色的衣服,我們馬上走!”

左梅根本不想理會他,老爺子的追悼會她去了,骨灰下葬她就不會去了。她不想見到項家的那些人,尤其是項家老太太。

“走!”左梅似乎沒聽到項崢羽的話,拉著兒子的手就要走進電梯。

“爸爸--”項軼童弱弱地喊了一聲,回頭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爸爸。

“站住!”項崢羽嗬斥道,“左梅,我剛才的話說得很明白,請你顧全大局,把今天這個場麵走完。”

“那是你的場麵,和我無關!”左梅冷冷地說道。

她心裏早已不把自己當項家人了。從項崢羽背叛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恨項崢羽,恨項家的每一個人。

“好!這是你的選擇--”項崢羽也冷冷地說道,“我帶兒子去參加,童童是我們項家人!”

“你休想!”左梅緊緊地抓住童童的手,“兒子是我的,你休想帶走!”

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就開始了!項軼童又被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看著兒子夾在中間如此受罪,項崢羽的心疼得緊縮成一團!

這時,對麵的鄰居打開門出來了,吃驚地看著項崢羽一家。

長期住在對麵,卻互不相識。這一家人大清早在門口吵架,也是奇葩了!

不過,人家隻是好奇地看看,並不會關心你的家事,進入電梯,很快就消失了。

太丟人了!項崢羽痛苦地想著,難道左梅要把他們家的醜事兒弄得全世界都知道嗎?

潁州報業早已是人盡皆知了,他項崢羽的形象已經一敗塗地了,成了一個勾引小記者玩弄女性背叛家庭的負心漢!

現在鄰居也看到了!

“左梅,我再說一遍,今天是我的父親,童童的爺爺骨灰下葬,希望你明白事情的輕重,不要把我們之間的矛盾影響到整個家族的大事兒!你也是做子女的,你也有父母有長輩,你難道連這點兒事情都拎不清嗎?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們單獨解決!”項崢羽看著她很冷靜很嚴肅地說道。

左梅意識到今天要是不讓童童去參加這個葬禮,估計自己就成了項家的罪人了!權衡利弊,她鬆開了項軼童的手。

項軼童依舊在哭著,憋屈地哭著,不敢大聲,看起來十分壓抑,項崢羽心疼地抱起他,替他擦了擦眼淚:“寶貝兒不哭,爸爸帶你去--”

說完抱著童童回家,給他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項崢羽從左梅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左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的襯衫。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件嶄新的襯衫一定是那個狐狸精給他買的!

昨晚,他徹夜未歸,就是留在那個狐狸精那裏過夜!

好啊,項崢羽,剛剛大鬧了你的單位,打了那個小妖精,你卻是依然毫不顧忌地去安撫她,去和她廝混在一起!果然是對她情深義重。

你真的是太惡心太無恥了!

你這樣的男人,就應該遭天打雷劈!

她在心裏一遍遍地詛咒著他,恨不得撲上去撕碎了他!

可是,這一刻她還是保持了冷靜。

今天是他爸爸下葬的日子,她就是再有情緒,也不能這個時候和他吵,不能這個時候影響他出行,否則他一怒之下,真的有可能廢了她。

好吧,等你回來再說!項崢羽,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你不讓我好過,我絕對不會讓你過好!想離婚和那個小妖精走到一起,下輩子吧!

左梅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帶著童童離開。

童童一直恐懼地看著她,小臉兒上掛著淚痕。

兒子,不是媽媽不愛你,而是因為你有這麽一個無恥的爸爸!這樣的生活,都是他造成的,要恨你就恨他吧!

項崢羽抱著兒子上了車,飛快地向媽媽家開去。

一家人都在等著他。

項崢俊抱著骨灰盒,他的老婆孩子站在他身後,項晴一家四口,還有媽媽,哀傷地站在路口。

項崢羽抱著童童下車,媽媽走過來給他父子倆戴上黑紗。

“左梅呢?”媽媽不解地問道,這樣的時候她作為項家的長媳怎麽能不來?

“她,她病了,沒法下床--”項崢羽撒謊道,眼睛卻是下意識地看了看懷裏的童童。

當著兒子的麵撒謊,實在是不應該的。

可是,不這麽說,他能怎麽說呢?

“這麽嚴重?”媽媽難過地說道,“這可是你爸爸下葬的日子……難道……”

“媽,沒事兒,我和童童來了就行了,我們走吧!”項崢羽說道。

媽媽很難過,一家人怎麽能少一個呢?老項泉下有知,該多傷心?

項晴似乎明白了,那天晚上她見識了左梅的冷漠和沒有人性,肯定是左梅不願意來,哥哥剛才純粹是編的理由騙媽媽。

“媽,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項晴催促道。

“好--”媽媽點點頭,眼裏的淚流了下來,“老項,我們送你上路了,一路走好啊!老項!”

媽媽無比悲傷地撫摸著骨灰盒,她是那麽不舍爸爸的離去。

“羽啊,你抱著爸爸的骨灰盒--”媽媽把骨灰盒從項崢俊的手裏抱過來給他,“你是長子,你抱著爸爸上路--”

項崢羽把童童放下,神情悲痛地從媽媽手裏抱起骨灰盒,一股無法抑製的悲傷從心底深處湧起,他的淚也不可抑製地流了下來。

“哥,我來開車--”項晴說道,“你坐副駕駛,媽媽和童童蛋蛋坐後麵,黎複權帶苗苗坐二哥的車--”

蛋蛋和苗苗是項晴的一雙兒女,十分可愛。

項崢羽點點頭。

一家人坐上車子出發了。

台風的餘威還在,潁州依然下著雨,隻是風變得小了些。

天地間一片暗沉沉的,悲傷的氣氛更是濃鬱。

到了驪山,零星的小雨還在下著。

雨中的驪山公墓顯得十分陰冷寂寞,就連往日裏綠意黯然的樹木,此刻也仿佛和地下的先人一起睡著了,沉沉的沒有生機。

媽媽請了風水先生,按照老家的習俗,要選定骨灰盒入墓穴的時辰和方位,這是絲毫不能馬虎的。

風水師先是念念有詞地念了一段咒語,然後在墓穴的四周點火,再往墓穴裏麵扔下幾串鞭炮,最後才是命令項崢羽把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進墓穴中。

就在把骨灰盒放下去的那一刻,項崢羽的心是無比悲痛的。

從這一刻起,爸爸就和大地融為了一體。

生命來自塵土,最後歸於塵土。人生一世,平凡也好,偉大也罷,最後都是同樣的歸宿,在這麽窄小的一個墓穴中,終結自己的一生。

爸爸一生與世無爭。按爸爸的資曆,他要是會運作會經營,肯定能夠上到更重要更高級別的位置。但是,他從來不爭。對待工作兢兢業業,對待同事真誠無私;對待家庭全心全意,對待妻子言聽計從。

項崢羽曾經也希望做一個和爸爸這樣的人,雖然不夠轟轟烈烈,沒有豐功偉績,但卻是平凡幸福踏實的人生。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如今弄得這麽一團糟!

家庭不幸福,事業不如意。他現在連個安身立命之本都沒有了!他怎麽對得起死去的爸爸?

想到這些,項崢羽悲痛無比,不可控製的痛哭流涕--

他覺得自己是那麽失敗,那麽沒用,簡直枉為男人!還有比他更窩囊的嗎?還有比他更悲催的嗎?在家庭不幸的同時,事業也沒有了!奮鬥了半輩子,什麽都沒有了!

一家人都在流淚。但是項崢羽哭得最傷心,他既是哭爸爸,更是哭自己。

媽媽心疼地過來抱著他,安慰道:”羽啊,孩子,媽媽知道你和爸爸的感情,好好生活,好好培養童童,就是對你爸爸最好的回報!爸爸惟願我們幸福,惟願我們項家的下一代健康平安有建樹!爸爸在九泉之下,會保佑你們的,我的孩子們!”

細雨霏霏中,爸爸永遠的留在了驪山。

離開的時候,項崢羽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墓碑幾眼,心裏默默祈禱:爸爸,兒子對不起你!沒有把家庭和事業經營好。希望您老人家保佑我順利化解家庭危機,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返回家裏後,媽媽讓項崢羽回家去照顧左梅,把童童給留下了。

項晴趁機和項崢羽來到了外麵。她有話要問大哥。

“哥,左梅是不是故意不來參加爸爸的葬禮?”項晴直接問道。

項崢羽歎了口氣,沒有吭聲。

“哥,這樣的女人不配做我們項家的媳婦!她根本不拿自己當項家人!你趁早和她離婚,太過分了!”項晴怒氣衝衝地說道。

項崢羽無奈地看了一眼項晴,問道:“你什麽時候回去?”

他不想妹妹插手自己的家事兒。

“我後天的機票返回。”項晴說道,“哥,你一定要下定決心快刀斬亂麻,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左梅這樣的女人,隻會害死你!”

“我何嚐不想,可哪有那麽容易?她要是堅決不同意離呢?”項崢羽說道。

“先協議,她不同意就起訴,你搬出來住,分居半年法院就會準予離婚。”項晴說道。

“我也想過,孩子呢?”項崢羽無奈地說道,“她不會放手的。”

“哥,那就給她,她還能不讓孩子姓項?說到底孩子還是我們項家人。”項晴說道。

“不行,項軼童不能給她!她沒有工作,也不會照顧孩子,連飯都不會做,童童怎麽能跟著她?”項崢羽說道,“那會毀了孩子!”

“沒有工作?”項晴吃驚地問道。

“是,她剛辭職。”

項晴愣住了!這樣的情況下,大哥想要離婚就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