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項崢羽開車載著左梅的父母和自己一家三口,放煙花,逛夫子廟,遊秦淮河,感受著南城濃濃的年味兒。

晚上十點半,項軼童終於玩累了,在項崢羽的懷裏睡著了,一家人才打道回府。

回到家裏已經十一點了,穀清和同學一起出去玩兒也回來了。

左梅的媽媽把項軼童抱著進了她自己的房間,然後對項崢羽說:“讓童童跟我睡,你們睡梅梅原來那間房--”

項崢羽一聽,腦袋轟然一下!

他的表情瞬間有點兒不自然,和左梅同居一室,這是他根本沒想過的事情。

他們分居都快一年了,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睡,早已習慣了不和左梅睡在一起了!

沒想到回到左梅的娘家居然讓他們睡一起!他心裏瞬間就無法接受。

左梅的神情似乎帶著期待,她溫情地看著項崢羽,說:“你先去洗澡吧!”

項崢羽木然地點點頭,拿上自己的衣服進了浴室。

邊衝涼他的腦海裏不斷出現的依然是蕭惠。蕭惠的樣子,蕭惠麵對他那柔情萬種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左梅也曾經是他深愛的女人,而且還是他的妻子,可他現在就是無法接受他!雖然左梅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已經不讓他討厭了,可他的心裏卻無法接受和左梅同床共枕了!

他在花灑下站了很久很久……

“項崢羽,你好了嗎?”

是左梅的聲音,她在催他了。

項崢羽趕緊擦幹水穿上衣服走了出來。

左梅站在浴室外麵,依然溫情地看著他。

項崢羽故意不和她對視,直接回到房間裏。

這是左梅的房間,從項崢羽認識左梅的時候開始,左梅就住在這間朝南的房間裏,父母對左梅很寵愛,把最好的這間給了她住。據左梅說,這套房子是她十五歲的時候爸爸單位分的,為了有三間臥室,爸爸愣是去借了不少錢買了這套三居室,這在當時也是一筆巨款,就是為了給兩個孩子獨立的空間。

這間房是按照左梅的喜好來裝修的。在那個年代,父母就給她配了一整套的床和衣櫃,而且櫃子還很大,足夠容納她的衣服。後來又刷新了一下牆壁,所以這間房依然是少女房的感覺,還是那麽小清新。隻不過以前的單人床後來換成了一米八的雙人床,項崢羽和左梅結婚後,回到娘家就是住這個房間。

現在又回到這個房間,項崢羽居然有強烈的不適應感。坐在這張**,他感覺非常不舒服,渾身都不舒服!

他很想一個人到客廳的沙發上去睡覺,或者是和小舅子擠在一個房間裏睡,可是,這樣做都會暴露他和左梅不和的真相,他不想讓穀清對他有什麽成見。

這個家裏的每個人,現在對他都很好,就是一家人,親人的感覺。

如果這個時候他還公然和左梅分居,那一定會鬧得十分不愉快!

怎麽辦?項崢羽覺得有點兒被綁架,卻又不敢公然掙脫這個繩索。

沒多久,左梅就洗好出來了,她穿著半長的綿綢睡衣,似乎在提醒著項崢羽。

項崢羽站在窗口,故意拉開窗簾看外麵。

遠處依然有人在放煙花,絢爛的色彩照亮了半個夜空。

“睡吧,累了一天了--”左梅說道。

“還有被子嗎?”項崢羽問道。

左梅愣了片刻,緩緩走過來,怔怔地看著他,許久才開口道:“項崢羽,讓我們之前不愉快的一切都過去吧,我們,從頭開始,好嗎?”

說著,左梅輕輕地靠近他,伏在他的肩上。

項崢羽的身體僵直了,他有種本能的抗拒,抗拒左梅,抗拒她的柔情。

“我--我還沒做好思想準備--”項崢羽說道,“你的變化太突然了--”

“這樣,不好嗎?”左梅抬起頭,含著淚問他。

項崢羽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是啊,這樣不好嗎?你難道不希望左梅變好嗎?你難道不希望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嗎?你難道真的希望每天生活在冷戰中嗎?

“項崢羽,我知道我以前對你太冷漠,我曾經是那麽的恨你,怨你,無法原諒你……但是,我現在想通了,因為我依然愛你,我不能沒有你,我相信,你的心裏也一樣還有我,還有這個家……老公,這一年我們就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就讓這個噩夢消失吧,我現在已經醒來了,讓我們重新開始,重新找回我們曾經的幸福……”左梅幽幽地說道,滿含深情地看著他。

“……”聽著左梅的話,項崢羽心裏也開始波濤洶湧,他承認,他心裏是有她的,是有這個家的,他舍不得孩子,也不忍心真正地拋棄左梅,畢竟他曾經是那麽愛她,那麽寵她!

可是,這一年的時間啊,左梅的冷漠偏執讓他的心也變冷了!

尤其是有了蕭惠之後,他心裏已經無法再接受左梅的感情了!

他不是一個多情的男人,他的心裏隻能愛一個女人,他的身體也隻能給一個女人!他不能在愛著蕭惠的時候再和左梅在一起,他做不到!他覺得這是一種罪惡!

心理的抗拒,道德的罪惡,讓他無法接受!更無法強迫自己去做!

他在接受蕭惠的那一刻起,就決定了一定要和左梅離婚,和蕭惠走到一起,他的身心隻能給一個女人!

將近一年的時間,他不僅沒有離婚,反而在這條路上反複迂回,直到現在都無法走出這個藩籬!

這一刻,看著左梅滿含期待的眼神,他不忍心直接拒絕她,但是,他又無法滿足左梅的願望--

他仰起頭,深深地呼吸著,緩緩道:“左梅,我們都先好好考慮考慮,你給我點時間,我習慣了你過去的高冷,你突然間改變這麽多,讓我有點兒不敢相信--”

“這難道不是你希望的嗎?”左梅雙手纏繞著他的手臂,“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好,我的冷漠把你推出了家門,現在,我希望我能重新把你喚回我們這個家,喚回到我的身邊,能嗎?”

“……”項崢羽再次無語了,他真的有些無法應對左梅這番柔情的表白,一個高冷到極點的女人,突然間對你溫情似水,實在是讓他無法接受!

“不早了,我們,休息吧!你睡**,我睡地板!”說完,項崢羽從櫃子裏拿出一床被子,直接鋪在木地板上。房間裏開了暖氣,這樣睡也不礙事兒。

左梅看他執意要和她分床,心裏自然十分難受。

但是,她不能生氣,更不能表現出來。

今天是農曆大年夜,這一天過去了,明天就是嶄新的開始。她的改變,確實是讓項崢羽有些無法應對,所以,他需要一些時間,相信慢慢的,他就能適應就能接受。

“這樣會冷的--”左梅說道,打開衣櫃,又拿了一床被子給他墊在地板上。

項崢羽看著她忙碌,等她鋪好了,和衣鑽進了被窩裏。

一個人睡的時候,他經常是**的,舒服,有利於健康。

當然,和蕭惠在一起的時候,他更是**,那種感覺無法言說的甜蜜。

但是麵對左梅,他不能,在他的心裏,左梅已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左梅也鑽進了被窩裏,關了燈,兩人睜著眼睛在黑暗中盯著天花板出神,誰也沒有睡意。

快一年了,他們第一次如此“同居”,從一對無比相愛的夫妻,每日相擁而眠,到現在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同居卻無法同床共枕,近在咫尺卻感覺遠隔天涯,這種心理上的距離,就是在誤會之後日複一日的冷漠和疏離中產生的。

如果在誤會產生之初,左梅能夠及時調整心態,給項崢羽解釋的機會,或者說項崢羽能夠利用好時機,把誤會消除,他們之間,一定還是和睦幸福的夫妻。

可是,這樣的如果是不存在的。現實就是如此殘酷,一樁樁的誤會,一次次的爭吵,一天天的疏離,導致了如今無法逾越的鴻溝,導致了項崢羽從身體到心裏的雙重遊離,導致了這個家庭麵臨的“解體”……

窗外透進來的燈光映照在天花板上,朦朦朧朧,若隱若現。

項崢羽睜著眼睛,看著那恍惚著的畫麵,腦海裏也是一團亂麻,仿佛有很多清晰的畫麵出現在眼前,卻又感覺是那麽遙遠……

左梅也怔怔地盯著天花板,眼角悄然流下幾滴清淚。

她知道,自己明白得太晚,回暖得太晚了!如果她早點兒醒悟,如果她不是那麽較真那麽固執那麽冷漠那麽疏遠,今天項崢羽一定還和以前一樣愛她,他們這個家一定還和以前一樣幸福。

可是,她總算是明白過來了,難道項崢羽真不能給她這個機會嗎?

他曾經是那麽愛她,曾經是那麽疼她,把她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兒子沒出生的時候,她是就是他的唯一,兒子出生後,她的重要也僅次於兒子,或者說和兒子享有同等重要的位置。

為什麽在他經曆了別的女人後,就對她變得如此冷漠?他的心就真的再也無法回到她身邊了?

想著想著,左梅就無法控製自己,開始無聲啜泣了,淚水順著眼角潺潺而下……

左梅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可是,心裏的悲傷無助卻是一陣大過一陣,像海浪般侵襲著她的神經,那壓抑著的哭聲,在這寂靜的夜裏,在這個並不大的空間裏,還是清晰地傳到了項崢羽的耳朵裏。

聽著她嚶嚶的啜泣聲,項崢羽心裏也湧起陣陣酸楚。

他當然明白左梅的悲傷,可他無法說服自己的內心,在他沒有處理好和蕭惠的感情時,他不能接受和左梅重歸於好……

對不起,左梅!項崢羽閉著眼睛在心裏默念道,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麽做,但是,我已經傷害了你,我不想再傷害另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