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虛以委蛇

“島城有變,虛以委蛇”這就是潘良的那封信裏所有的內容。

陳亮實在很奇怪,為什麽這樣內容的信,居然可以經由這位詹姆士轉交到他的手裏。不過,至少他明白了,潘良為什麽是給他寫信而不是用其他的方式聯係。

島城有變。這一點,其實陳亮早就有所察覺。他曾經讓真真通知薑逸,讓他來觀摩這一次的國際調酒大賽,然而,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明天就是決賽日,而真真,卻一直沒有跟他說,薑逸對這件事的回複。

陳亮很清楚,真真絕對不會忘記了他的吩咐,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薑逸或者說是島城俱樂部那邊,出了什麽事,導致薑逸脫不開身,而真真跟薑逸他們想法一致,唯恐告知了自己會影響到這一次他參加比賽的情緒,所以,選擇了暫時隱瞞,但陳亮又不是傻瓜,怎麽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問題。

現在,連潘良都寫信來這麽說了,可見這一次,俱樂部所麵對的問題實在不小。而且,潘良這話也說明了,俱樂部現在麵臨的問題,就是這個long公司造成的,其目的自不必說,一定就是跟這位詹姆士友人的到來有關。

至於第二句話虛以委蛇,就更好解釋了。這是潘良告訴他的解決問題的辦法,讓他暫時忍耐,盡量跟這位long公司的代表合作,以免激發矛盾。

潘良的意思。雖然陳亮都懂。可是,在不知道long公司的最終目的是什麽之前,陳亮還是沒有跟他們合作的想法。不過,先聽一聽他們想要做的生意是什麽,也沒什麽要緊。

“詹姆士先生想跟我做一樁什麽樣的生意呢?”陳亮把手中的那張紙揉成一個紙團,放進桌麵上的煙灰缸裏,從抽屜裏拿出打火機,點燃那個紙團,眼看著那個紙團在他的注視之下,慢慢化成灰燼。

“陳先生是貴國上一次調酒大賽的冠軍。”詹姆士對陳亮燒掉潘良的信似乎沒有多大意外。在陳亮對他說出願意聽一聽生意內容的話的時候,他就已經退到了剛才陳亮讓他坐下的那個沙發前,慢慢坐了下去,擺出一付準備長談的架勢。

“沒錯。沒想到詹姆士先生跟貴公司的消息這麽靈通,”陳亮微笑著說道:“難道貴公司想跟我的合作,跟這場比賽或者這個冠軍的名頭有關係嗎?我可是不為什麽酒做代言的。”

聽了陳亮的話,詹姆士琢磨了好半天才明白了陳亮的意思,不由得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他見過自戀的,還沒見過這麽自戀的。誰要請他代言了?這位陳先生,倒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很。

“不不不,我們並不是想請陳先生代言什麽酒,隻是想請陳先生,把上次冠軍的獎品。拿給我們董事長,欣賞幾天。”詹姆士忙不迭的搖頭說道。

“上次冠軍的獎品?”聽詹姆士說出上次顧愛軍的獎品,陳亮就知道,自己得到的消息,看來是沒錯的,他們的目的,果然就是‘死亡之吻’的配方。

“我想想,讓我想想啊。”陳亮一隻手敲著自己額頭,緊皺著眉頭,裝模作樣了半天。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說道:“你說的是那個獎杯?怎麽你們董事長有收集獎杯的癖好嗎?”

“獎杯?”原本,在陳亮努力‘思考’的時候,詹姆士還是一付氣定神閑不急不緩的樣子,等他聽到陳亮的這句話的時候。詹姆士的臉就有些發白了。陳亮,該不會是故意耍他吧?詹姆士狐疑地看了看陳亮那張無比誠摯的臉。把自己心裏的懷疑又壓了下去。

“不不,我們董事長,並不是一個收藏家,他感興趣的,是陳先生得到的那個‘死亡之吻’的配方,他想借閱一觀的,也就是那個方子。陳先生不用擔心那個方子的安全,我們董事長是很講信譽的,他說借閱,就一定會歸還的。”也許是這一陣子,講的漢語太多,詹姆士語氣中的洋腔調,這一會子自然了許多。

“啊,你說的是那個‘死亡之吻’的配方啊……”陳亮右手一拍額頭,做出一付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你說的是它啊,怎麽?貴公司董事長對我們的調酒方有興趣?”

“我們不會白白借閱你的方子,我們願意為此付出代價。你有什麽要求,隻要不是超出我們能力範圍的,我們都可以滿足你。這就算是我們交換你方子的條件。”詹姆士慢慢地說道:“陳先生,這個生意,怎麽算你們都不吃虧。我們隻是想看一看方子,並不是想搶走,而且,在我們拿走方子之前,你還可以先把方子抄錄下來,我們看抄錄的那一份就可以了。”

如果這件事不涉及陳亮,也不涉及‘死亡之吻’,在陳亮看來,倒是一個很好的交易。人家好言好語來接他的東西看幾天,還說好了可以隻看手抄本,另外,還願意為看一看這份手抄本付出代價。

這麽好的事情到哪裏找去?陳亮覺得,他不答應的話,都有些說不過去。

“詹姆士先生也聽說過‘死亡之吻’嗎?”陳亮故意把話題轉移了開來。

“聽說過,那是一種很神秘的酒。”詹姆士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很有些豔羨的神情。

“要說是神秘的酒,也可以,不過,要我來說,這種酒,就和它的名字一樣,是一種讓人更接近死亡的酒。”陳亮故意神秘兮兮地說道:“如果按照你們的說法,這是一種魔鬼用來誘惑世人的酒。”

“那麽,陳先生是同意我們提出的條件了嗎?”詹姆士竟然不上陳亮的當,反而又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陳亮很有些喪氣。他原本以為。詹姆士至少會有些好奇心。誰知道,這外國佬看上去人高馬大,像是那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沒想到,他倒是小看了這個人,這個人,心思縝密的很。

想想也是,既然long公司是一個可以操控國際調酒師協會的公司,又怎麽可能找一個傻瓜笨蛋來做他的代表跟自己談判呢?

“我聽說,貴公司也派人參加了這次調酒師大賽?”陳亮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看來,他提前做好了的準備,還是要用上了。

“沒錯,我們董事長對調酒很有興趣。所以,也找了幾個員工,來參加這一次的比賽。”詹姆士的眼中,有難以掩飾的得色。

看到詹姆士此刻的神情,陳亮心裏有數,這位詹姆士友人,一定也是參加決賽的各位員工之一了,很有可能,他還是其中成績最好的一個。陳亮心裏冷笑了一聲,說道:“貴董事長是不是曾經說過。隻要我同意借觀‘死亡之吻’的配方,他可以答應我任何他能做到的要求?”

“沒錯,我們董事長說話算話,就是這個意思。”詹姆士以為陳亮答應了他的條件,連連點頭。

“行,那我就提一個要求吧。”陳亮從桌子後麵站了起來,走到詹姆士的麵前,說道:“這‘死亡之吻’的配方,正如閣下所說,是我在調酒大賽上得了冠軍得到的。既然貴公司也有人進入這一次的決賽,那麽,就請貴公司的人在決賽場上堂堂正正贏了我,我自然雙手奉上‘死亡之吻’的配方,如果。在這一次的比賽中,貴公司拿不了這個冠軍。這借方子的事,就請今後不要在提起了。”

“你是說,冠軍?”詹姆士皺起了眉頭,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你這樣,不公平。”

“哦?怎麽不公平了呢?”陳亮微笑著看向詹姆士,說道:“東西是我的,本來呢,我就是不答應借給你們看,也是應該的,也沒什麽不公平的,何況,我還給了你們機會。”

“不公平,不能這麽算。”詹姆士依然搖著頭,說道:“我們隻是借,不是要,如果我們能戰勝你,那我們就可以要求配方所有權了。我們不能接受不公平的條件。”

“怎麽才是公平的條件呢?”陳亮早就知道,詹姆士是不可能答應他的這個條件的,畢竟,現在他還不知道島城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時之間,他還不能把詹姆士直接趕出去,還必須要像潘良說的那樣,盡量虛以委蛇。

“這一次大賽,共有三個項目九個獎牌,我們可以做一個比賽,看看我們公司的選手能拿到多少麵獎牌,如果,我們拿到的多,那這個配方,就給我們看幾天。”詹姆士磕磕巴巴說完這句話,臉上已經憋得有些發紅。

“嗬”陳亮冷笑了起來:“這麽比的話,豈不是更不公平嗎?我就一個人,就算我再厲害,總也不過隻有兩隻手,怎麽可能比你們這麽多人拿到的獎牌多呢?詹姆士先生這麽說的話,就明顯不是有心要做這個生意了。”

“不是,不是一個人。”詹姆士連連搖頭:“你們,大國,人多,我們,人少,很公平。”詹姆士的漢語,原本就不怎麽流利,此刻心急,說起話來也就更加不知所雲。所幸,陳亮還是聽懂了他的話。

“你是想說,隻要是我華夏任何一個參賽選手,隻要拿到了獎牌,都算是我這一方的嗎?”陳亮微笑著問道。

“隻要是,那個人他自願把獎牌算在你的這一邊。”說這句話的時候,詹姆士就要流利的多。

陳亮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越發感激王芷蕙把情況了解的詳細。如果他之前沒有得到歐冶和柏淩的承諾,他還真沒有多少把握,會有人願意把他們的獎牌,算在他的身上。

這個方案,至少從表麵上看,還算是比較公平的。雖然long公司的人多,但總也多不過全華夏入選決賽的選手,從人數上來說,還是陳亮沾了光,所以,他又用了一個限製條件,那就是,必須得獎的人同意把獎牌,算在陳亮的頭上。

而且。這九個獎項是可以兼得的。也就是說,這場較量其實並不僅僅是人數的較量,更是一場實力的較量。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陳亮實力足夠的話,他一個人,也是可以贏了long一個公司的,詹姆士同意把所有華夏選手都算給陳亮,已經是做出了很大的讓步。

陳亮知道,這個時候。他必須要給詹姆士一個能讓他滿意的態度了。他想要得到的條件,都已經得到了,如果得寸進尺的話,他擔心反而會適得其反。

島城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這個long公司,到底是什麽背景,有什麽來曆,有什麽目的?陳亮隻覺得,眼前一片迷霧茫茫。

“好,就這麽一言為定。”陳亮向著詹姆士,伸出手去……

……

陳亮和歐冶走了之後,柏淩一個人呆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很久。他在想陳亮說的那些話,也在想他親眼看見的,各個分賽場的情況。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

現在,他可以確定,這個所謂的long公司的陰謀,早就被聖女葳葳發覺了,甚至,很有可能,葳葳就是因為這個公司的插手,才會同意他參加這次比賽的要求。那麽,葳葳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陳亮說。那個假的‘死亡之吻’的配方,原本就是出自九黎之手。這話,他信。貌似,也隻有九黎,才有把假貨做的這麽真的本事。就他而言。能夠讓那麽多的調酒師莫名其妙死在這個配方之下的本事,除了九黎。他還不曾發現有別的組織能夠做到。

可是,既然這個假配方是九黎做出來的,那葳葳,又何苦讓他無論如何也要把那個配方從陳亮的手裏拿回來呢?

柏淩覺得,他的眼前,陷阱和迷霧重重疊疊,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的正常情緒。

“這樣不行。”柏淩喃喃自語著:“我必須要找到一個真相,哪怕,這個真相是另外一個謊言,我也必須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否則,不要說贏陳亮拿第一了,能不能拿到九個獎項中的一個,都很難說了。”

柏淩自語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準備去秘密山洞,求見葳葳,把整件事情弄清楚。隻不過,在他剛走到房門邊的時候,就發現,在密室之外,巫十三斜靠著牆壁,也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

“四叔?您怎麽在這裏?”柏淩自然不會覺得巫十三是在聽牆角。因為以陳亮和他現在的程度,雖然未必能是巫十三的對手,但還不至於連他在外麵這麽久了都沒有發覺,更重要的是,剛才陳亮和歐冶,可是從那個房門裏走出去的,那個時候,也沒人看見他。

也就是說,巫十三是在陳亮他們走了之後,才過來的,可是,如果是那樣,他為什麽不進房間,卻要在這裏站著發呆呢?

“我看見陳亮和歐冶,從柏詩夜裏走了出去。”巫十三淡淡地說道:“就想著過來問一問你是怎麽回事,沒想到,來了卻看見你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

巫十三停頓了一下,看向柏淩,突然厲聲問道:“你要找什麽真相?要去哪裏找真相?”

“四叔……”柏淩呆住了,他一直知道,巫十三對葳葳,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但他卻不知道,這種特殊的感情,竟然可以強烈到這種地步。

他是很了解巫十三的,巫十三麵冷心熱,尤其是對他,是真的關心愛護。他曾經想過,他能遇見巫十三,或許是上天對他的一種補償,把他欠缺的父愛,以另外一種方式還給了他。

巫十三會用這種態度跟他說話,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隻不過,是因為他說了一句要去尋找真相的話嗎?何況,他剛才的自語,並沒有說清楚要去找誰要個真相,巫十三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急躁了起來?

“我……隻是想知道,那個‘死亡之吻’的配方,是不是假的……”柏淩愣了半天,還是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是陳亮和歐冶告訴你的嗎?”聽到柏淩的話,巫十三才發現,自己實在是有些神經過敏了,才緩和了一下口氣,說道:“要不然,你怎麽會突然想起了‘死亡之吻’的真假問題?”

“沒錯,他們告訴我,那配方是假的,而且,是我們九黎自己製造出來的。這,是真的嗎?”柏淩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巫十三,似乎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真相來。

“這件事,你遲早都會知道的,我也沒有必要瞞你,那配方,的確最早是我們九黎假造出來的。不過,那時候,我們可不是想用這個配方來騙什麽人,我們隻是按照自己印象中的東西,試圖把這個方子複原而已,隻是,最後的結果,是失敗的。”巫十三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不知道,這個‘死亡之吻’對整個九黎的意義,我們失敗了,是因為我們自己試驗出來的配方,竟然出現了一個連我們自己都無法解決的問題。”

巫十三看了看柏淩,說道:“我們把那個配方散發出去,也隻是為了找到解決那個問題的辦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