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人胸中有把劍(3)
差不多睡到晚上五點多鍾的時候,方展宏在睡夢中被一陣喧嘩之聲吵醒。
這種外景拍攝基地的招待所,幾乎全都用得是三合木的牆壁,糊上一層水泥牆灰就算――反正是給劇務場工群眾演員住的,導演和明星們自然有他們的大酒店可住,所以隔音效果非常之差。哪個兄弟在外麵泡了個mm回來過夜,別說隔壁屋了,整條走廊晚上都要上演a級片音頻獨播。
方展宏光著膀子從床上騰身而起,長年酷愛運動練就的一身精壯的肌肉在灑進室內的夕陽餘輝下象抹了一層油一樣發亮。
他順手抄起一件背心,胡亂往頭上一套,一邊穿著一邊推門走了出去,打算看個究竟。
出門便是一條最尋常不過的招待所走廊。象大多數北方的有穿堂的建築一樣,樓梯在正中間,東側有六間屋子,西側也有六間屋子。方展宏住的這間在西側,他們這一層住得是場記、劇務、導演助理這些導演部門的工作人員。
那些喧嘩的聲響,正是從東側走廊的盡頭穿來。
循著喧鬧的聲響尋去,越走近聽得越是明顯――哭喊、哀求聲、謾罵聲混著各種各樣起哄的、勸架的動靜,燴成了一鍋粥。
方展宏凝神聽了聽,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怎麽象是有江小燕的聲音?抬頭一看,走廊盡頭圍了一大圈看熱鬧的人,唧唧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方展宏看了看,人群正對著的屋子好象正是二餅和江小燕住的那間!
他連忙緊走幾步來到人堆前,分開人群鑽了進去。
二餅的屋子房門大開,幾張折疊凳東一張西一張的倒在地上;兩張床上的被褥枕頭全都丟到了地上,一片狼籍。
二餅穿著一件花條紋t恤,手裏拿著根皮帶,一臉凶蠻的堵在門口,嘴裏還在喋喋不休的不知道罵些什麽方言;江小燕滿臉淚痕,縮在一張小床後麵,手裏緊緊的抱著一個大旅行袋護在胸前,長發散亂,驚惶而緊張的盯著二餅。
二餅身後站著幾個組裏成天跟著他拍他馬屁的場工和劇務,嬉皮笑臉的拉著二餅似勸非勸。
二餅使勁甩脫了背後拉著他的兩個人,眼珠子一瞪,霸氣十足的回頭吼道:“別他媽拉我!我告訴你們,今天誰***也別勸我,誰勸我我跟誰急,操!”
說著,他挺了挺他那一米六七的小個頭,努力的想在胸前的排骨上挺出一點肌肉來;柴棒一樣的胳膊抖了抖,抓著皮帶兩頭一用力,把皮帶崩的啪啪作響――越是他媽這種隻會對女人使橫的慫蛋,越是喜歡顯示自己其實也很“男人”。
大抵象他這樣的色厲內荏的裝b犯,總喜歡人多的時候顯示他威風八麵的王霸氣概,以向眾人表明他其實是高高在上的超越了升鬥小民境界的大人物――盡管這身份是他姐夫給他帶來的。
此時越多人勸他,他越是得意,指著江小燕吼道:“賤貨,你給我自己爬過來!**的!老子供你吃,供你穿,帶你出來見世麵,你***偷老子的錢想跑!”
說著,二餅裝模作樣的跳上床,揮著皮帶朝著江小燕劈頭蓋臉的抽了過去。
江小燕嚇得一聲尖叫,抱著旅行袋繞著床向人群跑了過來。
二餅手下的那幾個劇務似有意似無意的攔在了門口,江小燕迎麵差點撞了個正著,隻得繞了個彎縮到了牆角。
門外看熱鬧的人一片沸騰,七嘴八舌的鬧了起來。
“算了算了,別打了!姑娘家家的,怪可憐的,你就積點兒德吧!”
“操!這種女人,打死一個少一個,省得拐了錢去便宜野男人!”
“有什麽事情問清楚再說!怎麽也不興動手打人啊!太不象話了,誰去叫一下主任,叫一下副導……”
“妹妹,別怕!哥哥救你來嘍!別跟著他了,跟哥哥走吧,哥哥疼你!哈哈哈……”
人群裏這麽一鬧,二餅更來勁了,眼見的江小燕已經無路可退了,這個變態一陣獰笑,手上皮帶在掌中繞了一圈――這樣更短,打人更疼,一邊罵道:“臭婊子,你跑啊!我讓你跑!讓你偷錢!我讓你偷錢……我讓你偷!”
江小燕躲無可躲,結結實實的挨了兩下,第三下啪得一聲正抽在抱著包的手背上,疼得她一抽,旅行袋落在了地上。她一聲帶著哭腔的尖叫,捂著頭臉蹲在了地上,無限委屈的淒然哭喊道:“我沒偷錢!我沒偷錢!我沒偷!”
“你沒偷?”二餅象是自己占到了多大理兒似的,退後兩步對著人群,從褲袋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百元鈔票,大聲對人群道:“看看,大家看看!我打她冤不冤?這個賤貨!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和我姐夫,她這輩子能來劇組見這麽大世麵?我待她可不薄啊!你們大家說說,偷我的錢!”
說著,他把錢又塞進口袋裏,回頭衝著江小燕喝道:“你還說你沒偷錢?你沒偷這錢哪兒來的?從天上掉下來的?地上撿的?”
二餅越說越暴躁,跺著腳舉起了皮帶,兜頭又是一下抽了下去!
江小燕絕望的抱住了頭,瑟縮著等待著迎麵而來的又一頓暴打……
半晌了,皮帶都沒有落下來……
她膽怯的抬起了頭,悄悄的看了一眼――隻見一個磐石一樣堅強高大的身影擋在了二餅和她之間;一隻骨節粗大手指修長的男性的大手緊緊的攥住了二餅握著皮帶的雞爪;這個並不俊朗但是英氣逼人的男人有著特別好看的兩道濃濃的劍眉,一雙氣勢懾人的大眼睛,眸子深不見底;厚厚的嘴唇,剛毅的鼻梁……
一米八零、七十五公斤的方展宏站在二餅的麵前,就象一頭威武的獅子俯瞰著一隻土狗一樣。
二餅被方展宏鐵箍似的大手一攥,氣焰登時減了一半,他奮力的想把手從方展宏掌中掙脫出來,可是晃動了幾下,那手象焊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二餅掙了幾下,沒來由的一陣羞惱,一陣自慚形穢,不禁瞪圓了眼珠子吼了一聲:“放手!你他媽算哪根蔥?來管老子的事!”
方展宏不屑的看了一眼象小雞一樣掙來掙去的二餅,把手一揮,甩得二餅猛得向後一仰,往後退了一大步。他那幾個跟班連忙搶上來扶住了,一起怒衝衝的瞪著方展宏。
二餅看著方展宏象頭不怒自威的小老虎一樣攥著兩個鐵拳站在那裏,心裏有點發怵;回頭看了看自己這一撥人,加上自己有五個人,而且幹場工的,個個都是膀闊腰圓、型號頗大之輩,頓時來了膽氣,轉過頭斜著眼睛瞅著方展宏,冷笑著用挑釁的語氣道:“喲嗬,怎麽話說的?來了個擋橫的!我還以為這賤貨哪兒找得靠山,膽兒這麽肥了,原來是外頭姘上了野漢子!”
方展宏淡淡的笑了笑,也不著惱,緩緩的說道:“小燕她沒有偷你的錢。那四百塊錢是我早上借給她,給她買回鄉的火車票的。不管怎麽說,你們相好了一場,就當給我個麵子,放她走吧!”
“哈哈哈……”二餅象是聽到了什麽特別好笑的笑話一樣,放聲狂笑起來,指著方展宏道:“給你麵子?你有那麽大麵子嗎?你算什麽東西,啊?研――究――生?回去研究你媽怎麽接客吧!傻b,操!”
方展宏無奈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你這個人,真是……我答應過我的老師,進這個組以後不打架不生事的……你為什麽好好的招待所不住,非想要住醫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