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揉了揉眼睛,張國忠也湊到了窗戶邊上,但因為下山時眼睛被生石灰刺激的時間過久,視力始終是模模糊糊的,隻能隱隱約約看見有個黑影鬼鬼祟祟的湊合到了周文強家的矮牆底下,這矮牆雖說矮,但也有一米六七高,沒想到這黑影竟然是“旱地拔蔥”,噌的一下蹦了過去,甚至連手都沒用,要知道,一般的跳高運動員,想過這個高度,至少也得主跑幾步再來個“跨越式”,想原地蹦過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當年師父馬真人“旱地拔蔥”的極限也就是一米五六!但憑這一下彈跳,張國忠便斷定此人的功夫並不在師父馬真人之下,甚至說,還要略強一些。

“你看見的人就是他?”張國忠揉了揉眼睛,仔細的看,發現此人進院後並沒開燈或開手電,院子裏黑呼呼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看身材應該就是這個人,但這次看姿勢好像手裏拿了什麽東西…”張毅城也把眼睛瞪圓了,顯然比張國忠看得清楚。

“你在這等著別動,我過去看看…!”張國忠邊說邊從大旅行包裏拽出了用布包著的巨闕劍。

“爸,你打得過他嗎?”張毅城好像挺擔心。

“我又不跟他打,我就是過去看看!”張國忠拿著劍,又用馬糞紙擦了擦眼睛,“你個小兔崽子,以後看清楚是誰再扔…!”

鬼鬼祟祟貓著腰潛伏到周文強家院外之後,張國忠從牆頭露出了腦袋,借著依稀的月光,大概能看明白這個周文強家院子裏的布局:院子的麵積並不大,至多有十米見方,北邊是兩間瓦房,靠西南角是一間菜窖和一間廚房,廚房旁邊是一碾大號的石碾子,但看樣子應該有年頭沒用過了;此刻院子裏並沒有人,蹦進去那位顯然是進屋了。

聽小朱的敘述,自從天津那邊找到血衣後不久,當地警方曾經搜查過這間屋子,甚至動用了警犬,但仍舊是一無所獲,而依照此時此刻的情況看,這間屋子似乎仍舊藏有什麽秘密,而周文強和眼下這個翻牆的,也不知道用什麽方法竟然能瞞過警犬的鼻子。

“我看看你到底想幹啥!”見院子裏沒人,張國忠又躡手躡腳的往瓦房後麵轉,想到窗戶底下聽聽動靜,可就在自己剛一邁步的時候,忽然感覺腳底下一軟,撲通一下就摔了個馬趴,且與此同時兩條腿一點力氣用不上,情形與當年在李村和師父處理那個“虯褫”時差不多。

“操他娘的,這種地方怎麽會有這東西!?”摔倒後,張國忠腦袋裏的第一反應就是“有‘虯褫’!”但轉念一想不對啊!理論上講,虯褫這東西屬於有靈性的畜牲,現代生物學認為,蛇屬於冷血動物,是沒有什麽“智商”可言的,而“虯褫”這種東西,雖說在道數上被歸類為“孽畜”,但按現代科學也可以解釋為自然界所謂的“基因突變”,這種東西不但有智商,而且很高,《茅山術誌》中甚至有這樣的記載:虯褫者,靈若也,心若豺狼,不可馴哉。意思是說“虯褫”的智商可以和犬科動物媲美,能夠擁有與“狼”相當或是更高的智商,但卻如同豺狼一樣不可馴化。

一直以來,“虯褫”這種東西雖說很厲害,但其自己更是知道人類的厲害:蛇膽自古被奉為靈藥,“虯褫”雖說是休閑的畜牲,但總而言之也是蛇,相傳在東晉時期,道教玄學得以發展,因傳言霜懷子*以“虯褫”之膽煉丹,服後成仙,故刮起過一股抓捕“虯褫”用以煉丹的風潮,甚至好多富甲權貴亦已沉溺其中,每隻“虯褫”的市價更是被“炒”到了白銀三千兩,這在當時而言可謂是天價了,足夠一個普通人買房子置地,衣食無憂的瀟灑一輩子(東晉時期的白銀消費比率為:當時在首都建康最豪華的飯館,點上一桌足夠十個人胡吃海塞的酒宴,僅需白銀三到五兩)。

在高額報酬的驅使下,很多並不懂道數的普通人也曾鋌而走險去抓捕“虯褫”,其結果就不用說了,但與此同時,很多精通道數的人因為也想升仙卻掏不起三千兩銀子去買“虯褫”,便也加入了親自尋找並抓捕“虯褫”的大潮,且其中不乏成功者。

一時間,“虯褫”曾一度被抓捕到了近乎絕跡的地步,直到東晉滅亡天下大亂為止。雖說用“虯褫”之膽煉丹,吃了以後是否真的能“成仙”並不得而知,但這股抓捕大潮卻讓“虯褫”的整個“種群”都對人類有了敬而遠之的心理,就好比如果有狼死於獵槍的話,整個狼群都會害怕“槍聲”一樣,一直以來,虯褫與人類始終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除非人類主動挑釁,否則這東西絕不會主動找人的麻煩,當初王子豪家的虯褫,因“毒玉”被引至王家多年亦未曾傷人,便是這個道理。

理論上講,自然界的“虯褫”,大多生活在深山老林或是古墓洞穴一類人跡罕至的地方,住進尋常人家的可能性基本上是沒有的,如果王子豪家沒有那塊“毒玉”,“虯褫”也絕不會去他家落戶,當初柳東升在山裏著了道,倒還有情可原,而今這村莊裏頭,怎麽也可能有這東西?

疑惑歸疑惑,但兩條腿動不了了可是真格的,因為潛伏過來的目的是跟蹤活人,所以張國忠身上除了巨闕劍以外,什麽治冤孽的材料和工具都沒帶,要說治被“虯褫”“覓”上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肇事”的“虯褫”的位置將其幹掉,但此時此刻身上連個羅盤都沒有,拿什麽找啊…?

此時此刻,張國忠倒是有心叫兒子過來幫忙,但轉念一想,當年在李村治那東西,連師傅都栽了,此刻自己失去了戰鬥力,把兒子叫來萬一再出了什麽危險,回到家李二丫非把自己掐死不可,無奈之下,張國忠隻好閉上雙眼,想開一次慧眼,雖說“虯褫”屬“孽畜”,身體陽氣不是很強,距離稍微遠一點或在地下稍微深一點就看不見了,但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如果開慧眼還是看不見,就隻能先爬回去,等明天早晨再做打算,實在不行就隻能去醫院跟柳東升當病友,把老劉頭叫來解決問題了…

閉上眼睛大概有三分多鍾,一團團花花綠綠的光影出現在眼前,但一個個紅彤彤的陽氣光影,要麽像老鼠,要麽像刺蝟,沒一個像“虯褫”的,這且不算,最讓張國忠摸不著頭腦的,就是在周文強家房子的四周,花花綠綠的氣團倒是不少,看情況應該是活的死的(遊魂野魄,甚至是動物的魂魄,在慧眼之中都能夠看到)都有,但是周文強家的房子裏邊卻沒有任何氣團,活的死的都沒有,甚至連個蟲子的氣息都沒有。

“怪了…”張國忠趴在地上,閉著眼睛皺起了眉頭,無論如何屋子裏邊應該有個活人才對啊,就算隔著一堵牆,但人的陽氣要比一般動物強,穿透力也不一樣,晚上陰氣盛,陽氣比較凸顯,就算隔著牆,應該也能看見,但此刻一沒看見有人從屋裏出來,二沒聽見有什麽動靜,但房子裏邊卻什麽都看不見…

正當張國忠閉著眼瞎琢磨的時候,忽然感覺脖子邊上嗖的一涼,“誰!?”張國忠猛的睜開了眼睛,本能的用手一摸,手指頭頓時傳來一陣絲絲的隱痛——此時,一柄涼絲絲的利刃已經橫在了自己脖子上,手指在摸上去的同時已經被割破了。憑這股子鋒利以及冰涼的感覺判斷,此時架在脖子上的絕不是一般的菜刀鐮刀,很可能是巨闕級別的寶刃,稍微動一動自己腦袋可就搬家了…

“你是誰?到底想幹嘛…!?”張國忠立時放棄了抵抗,壓低嗓音問了一句,生怕會驚動張毅城,此人出現在自己身後,竟然沒發出一點動靜,明顯不是自己能對付的了的,萬一兒子腦袋一熱再衝出來扔煙霧彈,豈不是找死?

“別動!不準回頭!!”一個沙啞中透著一絲尖利的聲音從張國忠背後傳來,聽得張國忠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恨麽有心替這位老哥咳嗽一下。

當初在巴山的席子村,那個李村張的孫子李二壯曾經也用這種聲音說過話,但李二壯的嗓音僅僅是沙啞,而此時身後的這個聲音不但啞,更透著一股撕心裂肺的尖利,好像是嗓子霹了*以後又用假嗓音在說話。

“你是誰?到底想幹嘛!?”身後的“啞嗓子”把張國忠的問題複述了一遍,把張國忠差點聽樂了,心說屬鷯哥*的啊?怎麽我問什麽你問什麽啊?

“你是不是警察?”還沒等張國忠說話,後邊這位“啞嗓”又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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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霜懷子:姓張,名路,字曉峰,號霜懷仙人,世號霜懷子,東晉建康人(今江蘇南京),相傳於東晉寧康十二年(公元384年)成仙,但無可考。

鷯哥:雀形目、椋鳥科,又名秦吉了、九宮鳥、海南鷯哥、海南八哥、印度革瑞克等。比八哥和鸚鵡更善於模仿人類說話,還善於模仿其他鳥類和動物的叫聲。

嗓子霹了:因永久性的聲帶損傷而導致的“啞嗓”,民間成之為“嗓子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