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她想去經營婚姻;回巴城,路有點不好走

那天留下,並不是她的選擇,霍啟航的身體,那麽的差,剛剛因為她,而失去了一個腎,她怎麽能選擇佟庭烽,就此決然的離開。

任何有一點良知的人,都沒辦法這麽做窀。

他們之間的愛情,或者已經變味,但曾經擁有過的共同的記憶,沒有人能將其抹煞妲。

戀人做不成,難道就得做仇人嗎?

不!

不能!

她不能給佟家豎立這樣一個強敵,埋下一個天大的隱患!

她心裏清楚,霍長安和霍夫人,選擇那一天,來解決三個人之間的事,或多或少有點逼她的味道。可她隻能認下。

不管怎麽樣,她都沒辦法逃避霍啟航是晚晚父親這樣一個事實,她不能讓晚晚在長大之後,知道這件事時,埋怨她的無情。

留下,照顧他,給他們兩人最後一點時間,陪他養傷,讓他明白他們已經回不到過去,給他們的愛情畫上圓滿的休止符號,這是她最後想完成的一個步驟。

本來,她是想和佟庭烽說明情況的,他那麽冷淡的離開,那麽絕決,想來是被她傷到心的了。無奈他不接電話,她也有打陳祟的電話,沒有人接——真狠心啊!

不接就不接吧,她忍下,幹脆趁機冷處理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

不錯,他們是夫妻,這種婚姻關係,受法律保護,但在情感上,他們還沒有深到非對方不可的地部。隻能說她有這種意願,願意把他們的婚姻繼續維持下來。

她考慮過了,等霍啟航出院,等回了國,等處理完獵風組的事兒,等到那時,她再回頭想想,看看,冷靜的研究一下這個婚姻,該不該保留。

該,她就去挽留,不該,她也得見他一麵。有始有終。這是她一向的作風。

查出懷孕,成為了她必須去挽留的借口——在看到紅紅兩杠時,她的心,是歡喜的。這樣一個結果,似乎一下子給她指明了一條明確的道路。她隻要順著心,走下去,就能看到生命的曙光。

“你要離開我?還想生下它?”

久久沉默之後,霍啟航開口說,那聲音隱約挾著不知名狀的怒氣,以及複雜的悲痛。目光緩緩在下移,他盯視起她那平坦的小腹,這地方曾給他孕育過美麗的女兒,如今另有一個別的男人的種在這裏生根發芽。而她並沒有將這一場錯誤就此終止的打算。

她說,她要去經營她的婚姻,而她的婚姻裏沒有他。這是何等的悲哀。

“是!”

她點頭,重重的,抱胸凝視那個曾經令她深愛的男人:

“啟航,這幾天,我想的很清楚,過去的終究已經成為過去。

“我沒辦法做到完全的釋懷,留在瓊城,留在這座華麗的府邸,把那些遺棄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我不能。

“我的心,病了,需要好好的遠離是非的療養。瓊城再也不合適我居住,霍家大門,我沒勇氣邁進來。

“如果,換作是六年前,我想我會欣然接受,然後努力做你的好太太。但現在,我做不到。這座莊嚴的華府,讓我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無論是你母親,還是父親,都讓我覺得壓抑。你也應該感覺到了,這幾天,我們的相處,再也回不到過去的親密無間。那種隔閡是無形的。

“也許你會說,時間可以改變一切,我們可以努力再次靠近。但,我懷孕了。

“你母親說過,想進霍家大門,就得處理掉身上不該有的東西,一心一意的留在霍家。結果,老天給我們開了一個玩笑。

“它是我身上的肉。我沒辦法把它處置掉。所以,我想,我們還是放過彼此吧!

“不要再勉強在一起。這會讓彼此都痛苦。

“我們沒能在愛的最熱烈的時候走進婚姻,而走回了各自的世界,現在,我們之間,隔著太遙遠的距離,縱然能遠遠睇望,回想曾經美好,但總歸是不能牽手走到一起了。獵風組的死亡陰影籠罩在我們頭上,我嫁過人的遺憾會永遠的糾纏你,我懷的孩子,更是你的家族所不能容忍的存在。這種種的一切,都將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

她平靜的說著話,那表情就好像這些說詞,是她經過深思熟慮才想通概括起來的。

幾絲惶恐漫上了他的心,一種空洞將他整個人重重包裹其中。

“所以,你就選擇了他——這個選擇,你到現在才下。”

他的表情,有點破碎。他的聲音,有點悲哀。他心下是明白的,那天她的留下,是形勢所迫。因為她是如此的善良。

“嗯!”她再次點頭,並不掩飾心頭的想法:

“你好的差不多了。接下去隻要好好調養就行了。我留著無益。

“啟航,你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我用心記著。以後有機會的時候,我會還你。其他的,我沒辦法給你。關於晚晚的撫養權,我恐怕也沒辦法做到割舍。如果你願意放棄的話……我會很感激……”

他慘然一笑,覺得自己真是失敗到了極點——她不僅要離開,還想帶著他的女兒,去叫另一個男人做父親。

“我不會放棄!”

霍啟航有力的扔下五字。

寧敏的臉色一下慘淡到極點,呼吸跟著絞痛起來,她咬著牙,久久的吸氣,說:

“非要鬧到對薄公堂麽?有意義嗎?”

“沒意義。隻會傷感情!”

霍啟航痛笑著說,走近一步,雙手扶住了她的肩,想做最後的挽留:

“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我可以不要一切,我們可以出國定居。你要這孩子,我不阻撓,生下來,我當親生孩子看……”

“不。你放不開的,我也是……這個孩子,將成為我們心裏永遠的刺。對不起,啟航,權利的世界,太過於複雜。我隻想過一種相對來說簡單的生活。”

肩膀上,那雙手,捏得她很痛。

此刻,她身體上是痛的,心更是痛的——生生的想把曾經長在肉裏的他剔除,如何能不痛。

“簡單?跟了他,你覺得你就能簡單了嗎?不,不能,敏敏,你根本就不了解他,這個男人遠遠比你想像的要複雜。”

霍啟航沉沉的想要說服她。

佟家是大家族,再如何簡單,家世擺在那裏。

“至少,他能給我一種安穩的感覺。霍家,讓我害怕……“

她輕輕的撥開了那隻鉗製著她,讓她覺得無比束縛的手。

霍啟航看著這個觸手可及的女人,心,早已離了他十萬八千裏,命運與他,真是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如果你執意要走,孩子必須留下!”

霍啟航咬牙轉頭。

現在似乎也隻有母女之情能挽留住她想離去的步子了:

“你想看著晚晚長大,就隻能留下做霍太太。”

他隻能這樣逼她。

寧敏垂頭,惦量著自己在爭取撫養權上能有多少勝算,糾結的心理,纏繞著太多太多的痛和亂,

“好,那我們隻能法庭見!”

最終,她還是轉過了身,筆挺著背脊梁,邁開步子往外走。

霍啟航轉過身,撫著發痛的心髒,看著她一步一步離去。

很想跨過去把她拉回來,可末了,他什麽也沒做,眼底的水光迷漫住了他的雙眼。他頹然的坐到陽光底下,似有滾燙滴落下來。

他的愛情,破碎了——強求,無用。

愛,貴在兩情相悅,而他和她,已走進了死胡同。

離開首相府,寧敏開車直接回家,未進門,就聽得有鋼琴聲傳出來,母親在教晚晚彈琴,她是立誌要把那孩子培養成淑女的。

寧敏走進去聽了一會兒。

晚晚問:“媽媽,我彈著好不好聽?”

她笑,親了親女兒,說:“好聽,來,讓媽媽彈一曲!”

她坐了上去。

琴鍵在指間流動,輕快的琴音流利成曲。

母親和晚晚在邊上聽著,打著節拍。

她神思有點恍惚,腦前浮現了在佟園,佟庭烽在彈《獻給愛麗絲》時的光景,那家夥,多才多藝,彈的很好聽。

“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辦好了!”

一曲罷了,兩母女移駕客廳說話,小晚晚繼續彈琴。

“霍啟航怎麽說?”

淩珠觀察著女兒的氣色,結果應該不太好吧!

“他要晚晚!”

寧敏瞅了一眼笑眯眯彈得歡的晚晚。這孩子是她的心頭肉,她怎麽舍得放棄!

淩珠一聽,臉色發白。霍家要孩子的撫養權,他們尋常人家怕是爭取得不到了!

“媽,我得離開兩天。先去巴城一趟。”

寧敏轉了話題。

“要不讓你爸陪你去?”

她微一笑,拍拍母親的手,說:

“不用。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解決。”

“佟家那孩子,還在生氣。這樣獨自回去……”

淩珠實在覺得不妥當:

“不如打個電話讓他過來一趟吧……你懷著孕,來回折騰太累人……”

“沒事,我現在沒有行何妊娠反應,和平常人一樣。不怕。你女兒的體格,你怕啥……好了,我去準備一下,中飯後就走……機票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訂好了。”

午後,寧敏陪晚晚睡覺,等她睡著了,她背了一個雙肩包,打的去了機場。

三個小時之後,寧敏出現在巴城。

時為元月十四下午三點半,她已站定在佟園門口,看著那雪白的高高的圍牆,筆直的伸向遠去,不見邊際,將整座佟園圍成了一個小天地,心下不由得感慨了一下:這園子真大。

想當初,被接進來時,她以為這裏隻是她人生旅途當中的一個站點。如何能想像得到,它會絆住她的步伐,令她為它停頓了下來。

佟園的大門很大,一條寬闊的雙行柏油路通向園中各處,路兩邊,是撐天大樹,四季常青。

大鐵門是緊閉的,門兩處,鎮守著兩頭石獅,保安室內有幾個人在說話,她走上去時,從裏麵走出一個人來,寧敏認得,是保安組長衛覽。

“大少奶奶?”

衛覽看到了她,很詫異。

失蹤長達半個月的女人,怎麽會這個時候冒出來了呢?

“衛覽是嗎?你好,謹之在家嗎?”

衛覽越發奇怪,他們不是夫妻麽?怎麽會不知道佟大少的下落。

“在!”

“我能進去嗎?”

寧敏衝裏頭望了望,庭院深深不見底。

“當然……”

上頭又沒有發下話來說禁止韓婧入園。在這種情況下,衛覽是不能攔的。他一揚手,大門洞開。

寧敏摸了摸勒痛肩膀的背包帶,一步一步走了進去。

衛覽在身後瞅著,又一揚手,將大門關上,往保安室走進去,打了一個電話。

一路走,一路有傭人跟她打招呼,一個個敬稱著,眼睛裏兜滿了好奇,肯定都在納悶她這些日子不見去了哪裏——連除夕夜都沒有出現,那肯定是不正常的。

陽光很燦爛,風不算寒冷,帶著被太陽曬暖的味道,送來幾句話:

“不是說離了嗎?怎麽又回來了呢?”

“我還以為,這一次,那位要扶正了……”

“也不對,真要離了,門防那邊怎麽會把人放進來?”

未上主屋台階,寧敏看到佟漾雙手抱胸,婷婷玉立在那裏,紫色的薄呢裙,將女人的線條勾勒的特別的美好。她挑著那尖尖的下巴,以一種咄咄然的目光看著她走近,眼神有點疏離,想必還在生她的氣。

唉,她知道,這番兒,她回來,怕是要受點苦的。

“五姑姑!”

她輕輕叫,站定在四五步遠處。

佟漾皮笑肉不笑了一聲:“喲,是不是叫錯了?你這聲五姑姑,這是跟著誰在叫呀?我怎麽不知道我的哥哥們另外養著這麽大一個甥女?”

語帶刺兒。

寧敏沉默了一下,求饒道錯的話,她不會說。在她看來,她沒有做錯什麽。

“五姑姑,我來找謹之!”

她很簡潔的陳述。

“呸,你有什麽資格這麽叫我們家的謹之?請你尊稱他為佟少,或是佟先生。”

佟漾立馬叱斷。

這張嘴啊,又凶又利又無情。

她有點無奈,卻用同樣有力量的語氣反駁了一句,且一字一頓:

“五姑姑,我是他太太,我沒有資格,請問,誰還有資格?”

“早不是了……離婚協議謹之都簽了,從今往後,你該幹嘛幹嘛去,少來佟園擾了他們父子清靜。出去……給我馬上離開。”

佟漾一指大門那個方向,冷著臉兒,凶匝匝的厲害。

寧敏沒生氣,隻穩穩當當的把肩上的背包取下,從包內取出了一份資料,揚了揚說:

“您指的是這一份協議嗎?不錯,他是簽字了,可我沒簽……所以,它完全不具備任何法律效應……”

說話間,她把那協議撕一為二,然後再一撕為二……

嘶嘶嘶的聲音,那麽的響亮。

很快,一份好好的資料,成了一抷紙屑,她手一鬆,風一吹,揚的滿地都是。

“現在我有資格見了嗎?”

佟漾一怔,語塞,可一想到之前的事,心裏還是有點來氣。

站在風裏,她瞧著這個漂亮的丫頭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心頭多少有點發軟了,可臉孔還是軟不下來,剛想叫,世上沒有這麽便宜的事……你把我家謹之當什麽了……

“回來就好。”

一個蒼老的聲音,自佟漾身後的門內響起,緊接著,佟六福拄著拐杖走出來,一臉的慈祥,吩咐身後跟著的人說:

“東媽,把少奶奶的行李接過來,阿柏,帶少奶奶去找大少……另外吩咐下去,晚上加菜……”

寧敏的鼻子猛地一酸,軟軟叫了一聲:

“爺爺……”

佟六福待她,真心不錯。

“去吧去吧!你那男人嘴上沒說什麽,可心裏不好受,丫頭,你還是先去把男人哄好了,回頭我們再好好說話!。”

老爺子揮揮手,扯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到底,他沒有看錯這孩子。

“嗯!我知道!”

寧敏把背包遞給東媽,欠了欠身,跟著柏叔往東邊的鵝卵石路上走去。

等他們走遠了,佟漾轉頭,鬱結的歎了一口氣,埋怨道:

“爸,您急什麽給她出頭。這孩子就該被訓一訓,長點記性。她這是當我們家謹之好欺負,還非她不可了呢……得之不易,她才知道珍惜……”

說來,她還沒為難夠呢!

佟六福笑,搖頭:“出息了你?竟和晚輩這麽斤斤計較。”

她哼哼了幾聲:“這叫一報還一報,誰叫這孩子之前欺負謹之來了……”

“有女人能欺負得了謹之,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佟六福拄著拐杖往屋裏去。

佟漾上去扶,就聽得老頭子說:“哎,你說,咱們家今年會不會添丁?”

“哈,爸,您這思維跳的還真是快。人才回到家,您就在指望抱曾孫了?不過,依咱家謹之的能力,年裏添丁,不在話下……”

佟漾笑吟吟下著結論,對此,她還是挺期待的。

在去的路上,柏叔告訴寧敏,大少在打網球。今年假放的比較長,再加上大少想多休息幾天,所以這幾天他一直在家陪佟老,還有小少爺,哪也不去,整個春節,他是懶得走動一下。今天天氣好,蕾蕾纏著他去打球。已經打了好一會兒。夫人也在。還有七爺,他們雙打。

兩個人走了大約十分鍾,來到了網球場。

球場邊上有一座休息室,屋外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擺滿茶水和飲料、水果。

佟庭烽剛剛打好球,滿頭是汗,坐到桌前,擰了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了一通,一個女人很親呢的湊上去給她擦汗,他沒推開,對麵,佟夫人何菊華微微在笑,似乎很滿意。

下一刻那女子不知道怎麽就扭了腳,整個人往後仰,佟庭烽伸手一抓就把人抓進了懷。

“疼,腳疼!”

繞過轉彎處時,寧敏看到了這樣一幕,沒看清那女人的長相,但這一聲叫很響亮,她聽得分明,正是那故了雙親的安娜。

佟庭烽扶她坐好,給她脫鞋查看,說:“腳傷到了。蕾蕾,打電話把陳醫生請過來……”

這時,他的手機鈴響了起來,他轉頭把手機撈過去,一看,接在手上,用一口流利的法文說著話,似乎是在談生意上的事。

寧敏靜靜站住了看,柏叔想叫,她不準。

所有人都看到她,溫笑的佟夫人目光一下變的冷冷的;想打電話的佟蕾側站皺起了眉;佟耀竣正在喝水,頓下了手上的動作;安娜也轉過頭瞅了過來,神情複雜,獨獨他背對著她。

佟庭烽接完電話,看到家人的眼神有異樣,順著目光所指,緩緩轉頭,一身淺白運動裝的他,顯得朝氣勃勃,臉上一片水光,頭發有點短,很清爽很有型,在看到她時,他怔了一下,定定站著,並沒有歡喜交加的奔上來,眼神本溫和,卻在和她對上時,一變,而顯深邃不見底。

“你怎麽還有臉回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