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分娩稚子夭折;思現狀他們的關係正常嗎

“媽媽,你不開心嗎?”

佟麒湊過來,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小臉,支在躺椅上,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還湊過臉落下了一個吻,小嘴,那麽軟,比他爸的嘴軟嫩多了——佟庭烽那張嘴,太具有侵略性,總能把她吻痛……呃,想哪去了稔?

她臉微紅的將那比較從腦袋瓜子裏擠出去,嘴裏道了一句儼:

“哪有?”

摸摸小家夥的小臉,扯出一抹笑,這孩子竟是這麽敏感,輕易就能發覺她心頭的情緒。

“有!你在走神。你高興時候,眼睛會發亮;不高興時,眼睛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存在。瞧啊,我剛剛在這裏站了好一會兒了,可您就是沒瞧見,這也太無視我了。還有,您的唇角是往下的……”

多善於觀察的一個孩子啊!

她坐正,讓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兩條腿貼在一起,都那麽白嫩:

“媽媽哪有不高興,媽媽隻是在想心事。每個人都會有心事的。想著想著,就會入神。”

佟麒靜靜睇著,似乎在惦量她的話的可信度,突然之間,用那一雙小小的胳膊圈住了她的脖子:

“媽媽,奶奶常說爸爸比小姑姑還要貼心,是她最最溫暖舒適的小棉襖,最最讓人甜到心的開心果,以後,小麒也是媽媽的小棉襖、開心果。小麒要快快長大,以後會長的跟爸爸一樣的強壯,然後保護好媽媽和妹妹……要是別人敢欺負媽媽和妹妹,小麒一定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媽媽在騙人,他知道,肯定是因為他還太小。所以以後,他再也不挑食,他要快快長成大人,做媽媽的保護神。

寧敏呢,不由得微一笑:

這宣告,多讓人感動。

可是為何這孩子嘴裏三兩句不離妹妹呢……

這令她挺無奈。

在佟家,無論是佟庭烽,還是這小小的毛孩子,都讓她感到舒服。

要是,這孩子是她的兒子,那該有多好,可惜啊,他僅僅隻是佟庭烽和一個不知名女人的結合體。

說實話,這樣一個真相,實在叫人震驚。

之前,她以為他是韓婧的兒子,所以,麵對她時,會有一些愧疚。如今知道他不是,她的心裏生出來的卻是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以及不安。

昨夜裏,當佟庭烽去接電話時,她一直在想這麽一個問題:

小麒的生母,會是怎樣一個女人?

怎麽就能在佟庭烽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懷上了他的孩子,而且還秘密分娩了出來。

有一點,她可以肯定:

調包一事,絕絕對對是某些人刻意製造的一個事件。至於目的,現在,很難猜。

她覺得,如果這樣一個結果,作母親的也是參予者的話,那這女人懷揣的居心就有點可怕了!

如果他的生母僅僅是那些人手中掌握的一枚棋子,在生完孩子之後,那些人就生生拆散了他們母子,這與一個母親而言,絕對是一件殘忍之極的事——

並且,她還會因此憂心那個母親的人身安全:也許失了自由,被囚禁;也許丟了性命,早已死在六年前;最理想的一個結局莫不過於:人還活著,卻已成了棄子,就此承受著失子的痛苦。

失去兒子,是一件悲痛的事。

她也曾失子——

六年前,寧敏在看到自己那個一出生就因窒息而亡的孩子時,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每個孩子,都是母親的心頭肉。

隻有生過孩子的人才知道,懷胎十月,等候分娩的過程,那得有多辛苦。

而她懷的還是雙胞胎,這份辛苦,更勝一般孕婦。

一般來說,正常的婚內產子,那應該是一件幸福的事,而單親媽媽生寶寶,從來就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可她的執意生下他們,那份心情,很複雜,卻又是任何人都搖撼不了的堅定。

至於堅定的源泉,是因為,深愛過。

哪怕那段愛,最後無疾而終。

可她依舊無法做了那個劊子手,縱容器械將它們殘殺於子宮。

她從來是熱愛生命的女孩。

所以,從第一天得知肚子裏藏著兩個小寶寶後,她就對他們的降生充滿了期待。

那種期待,同樣很複雜,但她一直甘之若飴。

任何一個準媽媽都有一個漫長的孕期,這個過程,如果有丈夫的體貼照顧,相信還會好過一點,要是沒有,那會很苦澀,還得接受別人異樣的眼光。

寧敏的懷孕初期,妊娠反應很強烈,吐的那是昏天黑地,曾一度幾天下不了床;至於懷孕後期,大腹便便的她,身上浮腫的特別厲害,為此,她不得不放下工作,專心待產,另外,她還特意請了一個月嫂。

最後一個月,她最長做的事,就是躺在床上,摸著肚子,感受兩個孩子在肚子裏做運動。

那時,她會猜孩子的性別,她希望是男孩子,以後長大,和他們父親一樣的英俊。

後來彩超時,醫生悄悄告訴她:

“恭喜啊,是龍鳳胎!”

她聽著,歡喜的情難自禁,一兒一女,那是福氣啊!

生產的時候,她選擇了順產,產台上,疼了一天一夜,女兒是生下來了,兒子呢,頭卡在產門,腳先出來了。

大夫說:“不行,得動刀。”

那就動吧!

之後大夫又說:“出血太厲害,大人和小孩,隻能保一個!”

當時,守在她身邊的隻有一個遠族姑婆婆,是她簽了字,選擇保大人,

再後來,刀沒開成,孩子也有順利生了下來,隻是因為在母體時間太長,窒息死在產門,沒得救了。

等她醒來,女兒哭的宏亮,而兒子早已冰冷。

那一天,她抱著兒子那已完全僵硬的小小的身子,眼淚,止不住滾下,她不明白啊,老天爺既然給了她兩個可愛的小生命,怎麽就讓其中一個夭折了,令她從此飲恨呢?

姑婆婆抱住她,勸:“別哭,月裏子忌哭。你還有小囡囡!”

可那種失子的痛苦,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讓人止住悲傷的?

在之後很長一段日子裏,她無法忘記兒子那擰著小眉兒,縮成一團,被包裹在灰色薄毯裏的模樣——直到後來,她另外收養了一個有先天性心髒病的棄嬰,是個男孩,比晚晚大五六個月,如此,她才將所有的注意力投注到了這兩個孩子身上,不會再時不時的想起那個消逝的生命。

是不是因為離開晚晚太久的緣故啊,所以,每一次看到小麒時,她就會有一種感覺,就好像在看著自己的女兒,那眉眼,居然是那麽的相像。

這一刻,她心頭思緒萬千,隻能深深的將這個可愛的小家夥抱住,就好像當初抱住自己那沒有任何生命體征一樣。小麒的存在,讓她一解了對亡子的追念,以及對女兒的思念。她是這麽的喜歡佟麒,可她終究不是他的親生媽媽。

那種血親關係,任何人都無法替代!

此時此刻,她身在澳洲,遠在是非圈之外,可這一切僅僅隻是粉飾太平的表相,除非她一直一直留在國外,從此不管其他……

可是,這可能嗎?

佟庭烽身在是政治恩怨當中,而她也是一身的麻煩纏身——也許不需要幾天,霍啟航就能找到這裏來。

有些事,是逃脫不了的!

也許,她該好好和佟庭烽談談了!

佟庭烽回到家時,已經六點,他的下班時間是五點,他處理完手上的事後,就心心念念想要回家了。

陳祟見他催著要走,笑著調侃了一句:

“這太陽是要打西邊出來了。以往時候,您哪一回不工作到晚上八~九點的?常常是一個星期的工作量三天內搞定。這一回這是怎麽了,日頭還老高呢,就惦著要下班……”

佟庭烽的神情絕對是輕快的,挑挑眉,毫不掩飾心頭的想法:

“我被錢奴役了這麽多年,也該緩一緩了,享受一下家庭生活了。對了,小陳,有看得上眼的姑娘沒有,老大不小的人,婚姻問題,應該提到日程上來好好研究一下了……”

“慢慢來,我是孤家寡人一枚,隻找對的。婚姻,我不將就!”

陳祟一個極有個性的人,三十年歲,好像就在大學時候談過一次戀愛,之後因為家境問題,被女方嫌棄,從此以後,他就對女人敬謝不敏。

“這話,我聽著順耳!”

佟庭烽點頭認同:“鎖在婚姻裏的那個女人,應該是自己心頭最牽掛的那人,這樣的婚姻,才是圓滿的。”

六年前,他沒有喜歡的女人,娶,隻是暫時性的過渡。所以婚後,他沒辦法給那個人全部的關心和牽掛。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更專注於個人事業,有時能二十四小時工作。隻要不累,他的重心完全在工作上。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心裏有牽掛的人,他渴望能有空閑的時間可以陪著她。

工作重要,女人更重要,家庭與每個人來說,都應該排於第一位。

在回來的路上,佟庭烽還在和陳祟討論著工作上的事,在離家不到五分鍾時,他結束了所有工作,第一次發現,回家,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未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食物香味,兒子的歡聲笑語,伴著開門聲,就鑽進了耳,他的心,跟著一軟,嘴角往上揚——並不是所有華麗的屋子,都可以稱之為家的,隻有家裏住了自己在乎的女人和孩子,那才是一個完整的家。

“喲,晚餐這麽豐富?”

桌子上擺著七八道菜,有鱷魚肉,烤牛肉,蘑菇大餐……圍著圍兜的寧敏把下好的餃子盛進盤子,幹放著,又倒了醋,正從廚房出來,佟麒在邊上蹦蹦跳跳的,家的氛圍,是這麽的濃烈。

他靜靜欣賞著這個女人一身家庭主婦的模樣,笑著坐下,深深湊著那餃子嗅了嗅:

“這是你親手做的?來,讓我嚐嚐……”

那回在醫院,這丫頭小氣的不肯多做,害他都吃不到一個。

“啪”,被拍了一記。

“哎,先洗手!你是小孩子麽?盡做壞榜樣!”

寧敏輕輕責了一句。

“行行行,洗手洗手。小麒,走,去洗手……”

陳祟在邊上微笑,跟了佟少這麽多年,可沒見過他和一個女人相處如此融洽過。

他不由得深深睇了一眼過去:這個女人,在佟少身上創造了一個奇跡。但願這個奇跡會成為一個美談,而不是一場災難。

“小陳,你也去洗洗。一起在這裏吃吧!”

“不不不,我們去另外一幢公寓用飯。這邊的廚師有給我們另外做……佟先生,佟太太,兩位慢用!”

一欠身,離開。

“可我做了很多餃子!”

寧敏試圖想把人叫回來。

“吃不下,可以塞冰箱裏。”

開什麽玩笑,他都還沒吃呢,怎麽可以便宜外人。太太的手藝,暫時不外流。

走遠的佟庭烽回頭說了一句。

寧敏瞪他,他笑,閃了。

洗手間,父子倆一邊洗手還一邊嘰嘰歪歪低聲說話:

“爸爸,爸爸,你不是讓我好好照看媽媽,媽媽剛才有點奇怪哦?”

佟麒一臉的凝重。

“怎麽奇怪了?”

“她抱著我很難過的樣子!我逗她,她也不說話!”

“哦,是嗎?”

佟庭烽盯了兒子一眼,若有所思,而後一笑,捏他鼻子:

“肯定是你皮,惹媽媽不高興了。”

“才沒有呢!”

佟麒捏了回來,兩個人潑水玩。

兩個人嘻嘻哈哈鬧了一會兒,寧敏走進來時無奈的提醒你們:

“你們這是打水仗嗎?鬧了一地的水,這不是給阿秋姐添亂麽?”

佟庭烽抓了一條毛巾過來給兒子擦手,覺得這樣一種被嘮叨的經驗,著實有意思,現在的她,越來越有女主人的味道了。

他擦幹了兒子的手,又洗了一把臉,轉頭時,看到她在拖地上的水漬:

“這些事,自有幫傭做,太太,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他奪了她手上的拖把,一本正經的扶著她的腰,這是他想了一下午打算回家做的事。

“什麽事?”

“一個下班吻!”

這男人,越來越厚顏無恥了。

“來吧!”

他點點自己的臉孔。

“不要!”

她推開他,吸了一口氣,神情突然變的複雜,硬生生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先吃飯,等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

解下圍兜,她往餐廳坐下。

他眯眼看,感覺她的確有點反常。

寧敏的確有點反常,因為心情太過於複雜。

她看得出來,佟庭烽喜歡她,她能感覺得到——這種喜歡來的迅猛,來的強烈。他很享受現在這樣一種生活,隻是這種生活,是歧形的,一切皆海市蜃樓,看似美好,實則虛幻。

對,虛幻。

她不是他的太太,卻以佟太的名字,和他同榻而眠,享用著彼此的身體,做著他兒子的母親。

她愛的不是他啊!

這樣的相處,難道是應該的嗎?是正常的嗎?

回答是:不應該。不正常。

如果韓婧還在世的,她現在這個身份,無疑就是插足別人婚姻的小~三。

晚餐,她吃的神思恍惚。

“在想什麽?”

飯後,寧敏哄著佟麒早早睡去,而後洗了一個澡,穿了一件保守的睡衣,站在三樓的露台上,抬頭,一片星光燦爛,夜風帶著海的氣息吹來,一陣陣微涼,澳洲的溫差有點大,白天豔陽高照,晚上海風清涼。

伴著一聲低低的輕喚,一陣溫膩向她襲來,腰際,一把有力的手臂,將她牢牢鎖住,那力量,似乎是刻意加重的。

後背,生熱,那種貼合,令人麵紅耳熱。

她轉過身,看到了一個精健的胸膛,他沒有穿睡袍,還有幾顆水珠沾在其上,肩膀上的傷口,有點難看,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洗澡的時候碰到了,有點血絲。

她原本有點抗拒,在看到那道還沒有愈合的槍傷時,那抗拒的力量漸漸小了下去。

那道傷是為了救她才留下的,要是再偏點,這個男人,佟家的這個傳奇,就不複存在了。

他救了她三次。

她記得清楚,那時候的他,滿身正氣,總是那麽及時的出現,安撫她絕望的心情,給了她一種她一直渴望得到的安全感,得令她在驚慌之後,可以鬆一口氣。

是,她並不愛他,或者說,現在的她,完全不知道怎樣去愛人。

六年前的愛情,葬送了她追求愛人的渴望。

這四個月的經曆,徹底令她膽怯害怕。

可她也清楚,他給的這份溫暖,絕對讓她貪圖。

她目光不由得又深深睇了這一張臉孔——

十八年前,他們因緣際會曾經邂逅,十八年後,他們重逢再見,這算是緣份嗎?

肯定是吧!

至於這是良緣還是孽緣,現在還很難估算。

她隻清楚一件事:

這個男人,讓她覺得陌生的同時,也能令她安心,這是六年以來,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自從六年前,霍啟航給了她那樣一份沉痛的打擊,愛情就此沉舟之後,這是第一次有男人給了她這樣一種穩穩被護在懷裏的感覺。

另外,不管是紫荊園的古色古色,還是澳洲公寓這樣一種與世獨立一般的幽靜,都讓她貪戀。

可貪戀以後呢?

僅僅把這一切當作是人生的一個棧點,還是可以當作歸宿?

再如何沉浸,總會有必須麵對現實的一天。

“你剛剛不是有話要跟我說麽?”

“嗯!”

她點頭,睇著。

“我也有話要跟你說。昨夜裏,回到臥室時,你已經睡了。”

他說。

“那就先進屋!外頭涼著!藥呢,我得先給你上藥……”

她看到,他也在回睇,眼神深亮,似無底的大海,可將她吞沒。

“書房有!走!”

他擁著她,兩個人回了書房,他找出了之前醫生配的藥。

“到沙發坐著,我來弄!”

佟庭烽坐到真皮沙發上,看著她為自己忙碌,沒有阻止。

他喜歡被她照顧,這樣的她,令他特別的心動。

同時,他也在琢磨,這個女人想跟他說什麽?

是想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想就劃清和他的界線?

他清楚的知道:這個女人不愛他,她的心上滿是傷,他得到了她的身體,卻不知能否讓她向他敞開心扉,從此接納他?

待續!

明天一章,訂情,領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