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
隻有那種大智若愚的人,才會給人這種淡然安定的感覺,雖然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麵,但是這種氣質和感覺,不用想,就知道是大學士舒若愚無疑。
宋小愛愣愣的站住,問道,“舒先生有何指教。”
舒若愚彎腰作揖,道,“剛才家奴對二位多有惡語中傷,還請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香雪瞪著眼睛,直瞪瞪的看著站在一邊耷拉著腦袋的小廝,宋小愛則輕聲一笑,“一點小事,無傷大雅。”
“看公子也是妙人,不知道有沒有進去一敘。”舒若愚趁機道。
宋小愛本來的想法是來這裏討點吃的,但是碰到一個大智若愚的舒若愚,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麽把柄,猶豫了有一會,也沒說話,舒若愚看她麵有豫色,問道,“公子可有什麽不方便。”
肚子適時響了一下,宋小愛苦笑的摸了摸肚皮,不太好意思道,“那麽,便叨擾了。”
舒若愚微微一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宋小愛拉著香雪,迅速走上台階,走進了鼓風亭。
她記得當初第一天來陵城的時候,軒轅澈就和她說過這個地方,她本來並不是太喜歡文人騷客的酸腐,但是看得出舒若愚是個風雅之人,是以略略有點興趣。
鼓風亭內的其他人看到宋小愛拉著香雪進來,一個個目光微微驚訝,再一看兩個大男人還手拉著手,就有幾個人移開視線,一副唯恐汙了眼睛的模樣。
宋小愛也不在意,看到有一個空位,拉著香雪過去坐下。舒若愚笑吟吟進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朝著宋小愛道,“這位公子,不知道尊姓大名。”
宋小愛在吃一個春花卷,聽到舒若愚的問話感覺自己有被噎住的趨勢,不甚雅觀的拍了拍胸口,努力將東西咽進去,道,“我叫宋……”說到這裏頭腦一個激靈,用了個假名字,“我叫宋虎。”
“原來是宋虎宋公子,失敬失敬。”舒若愚抱拳道。
宋小愛自然知道舒若愚隻是客氣,點了點頭,專心吃東西,也不多話,坐在周圍的幾位文人,估計覺得她行徑古怪,也不打招呼,各自參與到自己的小圈子話題中,自動將宋小愛給忽略了。
宋小愛也不介意,樂得其所,和香雪兩個人就著一盤盤的點心,吃的津津有味。吃飽了,正當她想拍拍屁股走人的時候,舒若愚輕飄飄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宋公子,不知道你對這首詩有何評價。”
宋小愛之前也沒聽他們說話,愣了一下,抓了抓後腦勺道,“舒先生指的是哪首?”
抬起頭,看到前麵不遠處,掛了幾幅詩詞,剛才進來的時候都還沒有,想必是才掛上去的,供人點評。
舒若愚所指的那一幅,字跡龍飛鳳舞,看上去筆墨酣暢流離,一看就是大家之作,但是可惜的是,可能是草書的緣故,字體一氣嗬成連成一體,宋小愛根本就不認識。
她有些慚愧的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訕訕的道,“舒先生,方子舟先生可是名譽陵城的詩作名家,詞作功力自然不是在下可以比擬的,舒先生此言讓在下汗顏。”
她根本就沒聽過方子舟這個名字,好在詩作的末尾那個章印還算清晰,給了她投機取巧的機會,估摸著不管是不是名家,這麽說總不會錯,她結結巴巴的說出一番推諉之詞。
那方子舟就坐在她的旁邊,聞言嘿嘿一笑,也不多話,舒若愚若有所思的看宋小愛一眼,道,“宋公子何必過謙,之前聽到公子的隨從口齒伶俐,遠非一般人家可比,就知道公子定然出身不凡。再者我看宋公子似乎欲言又止,難道有什麽難言之隱不成。”
宋小愛早就猜到這個家夥大智若愚,卻沒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精明許多,居然從剛才香雪怒罵小廝的那幾句話,就可以分析出自己不一般。如果自己再矯情的話,估計真得露餡了。
是以拱了拱手,道,“那麽在下獻醜了。”
旁邊的方子舟冷聲一笑,“這位宋公子,那幅作品乃是區區在下耗時兩年時間,一字一句琢磨而成的,還望宋公子嘴下留情。”
這自然不是提醒,而是警告,方子舟本身在陵城薄有微名,詩作文章,更是享譽陵城,他根本就不覺得像是宋小愛這樣一個後進小生有資格點評他的作品。但是因為是舒若愚的意圖,隻得強忍住心頭的一股怒氣。
宋小愛也是聰明人,聞言輕聲一笑,也不多話,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在詩作前,仔細看了幾眼。雖然這個世界的語言溝通並沒問題,文字和後世也差不多通用,但是這寫字的筆法,著實是太過怪異,很努力的看了半天,還是看不懂。
眾人的眼光刷刷的看向她,似乎都頗為期待她說出一番驚世駭俗之言,宋小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老老實實道,“不瞞各位,方子舟先生的字,在下一個都不認識。”
方子舟一聽這話,臉色瞬即變得鐵青,舒若愚微微愣住,也沒想到宋小愛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而其他的人,有的圍在一起輕聲議論,而有的則在偷笑,也不知道是笑她還是笑方子舟。
在香雪眼中,宋小愛一直是色藝雙絕的奇女子,哪裏知道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坐在那裏不住的朝她使眼色,以為她是故意的。
宋小愛無奈的笑,雖然被人當猴子一樣看很不爽,但是是真的不認識啊,如果寫成楷書,或許是沒問題的吧。
“獻醜了。”宋小愛一邊退場一邊道。
方子舟心存不忿,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道,“草包就是草包,就算穿的再華麗,也掩飾不了你草包的本質。”
宋小愛眼神微微一冷,這方子舟的度量竟然如此狹窄,。香雪刷的站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方子舟,叉腰道,“黑麵神,你說什麽。”
方子舟的臉有點黑,夾雜在一堆白麵書中中,本來就不自在,這一直是他的短處,從來不容別人提及,此時一聽香雪這個白麵小公子當眾揭他傷疤,馬上拍桌而起,毫不留情麵道,“難道我說錯了嗎?不懂裝懂,故弄玄虛,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魚目混珠。”
“你……”講大道理香雪自然講不過方子舟,恨不能衝上去和方子舟真人PK,宋小愛淡笑著將她攔下來,毫不在意的道,“方先生,雖然在下並不認識你所謂的那一手龍飛鳳舞的草體字,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你所謂的那首耗時兩年逐字逐句寫就的詩篇,並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傳世之作不是嗎?又何必如此動怒,撕破了臉皮,大家都不好看。”
方子舟臉色青一陣紫一陣,他對自己的詩作向來有信心,此時隻覺得宋小愛就是在胡說八道,冷笑道,“宋公子伶牙俐齒,某甘拜下風。隻是宋公子說在下的詩作水平有限,不知道有沒有榮幸目睹公子的作品,好叫在下心服口服。”
宋小愛低著頭,微微沉吟,而周圍的那些文人墨客,則討論開去,大概是覺得像是宋小愛這樣一個連草體字都不識得的草包,要想做出一手好詩實在是個天大的笑話。
方子舟臉色閃現著陰沉的笑,似乎想一次性將宋小愛所帶給他的屈辱給討回來。舒若愚也沒說話,不過看向宋小愛的時候,明顯一副很有興趣的模樣。
好一會,宋小愛抬起頭,對香雪道,“拿點紙和筆過來。”
香雪點了點頭,乖巧的到案頭將紙和筆拿過來,鋪好。宋小愛拿著毛筆,感覺無比怪異,雖然小時候被父親強製性的送到青少年輔導班學習過一段毛筆字,也學過不少字體的寫法,但是時隔這麽久,那些年幼時候所學過的東西,早就生疏了,這也是為什麽她會不認識草體字的緣故。
眾人見她還在猶豫,以為她是肚裏沒貨,一個個翹首觀望,十足的看好戲的神情。
宋小愛歎了口氣看,刷刷幾筆寫完,然後用硯台將小抄壓在桌子上,帶著香雪徑直離開。
眾人隻當她是落不下臉麵,也沒說話,唯獨方子舟臉色難看,陰測測的冷笑著走到她剛剛坐過的桌子邊,將小抄拿在了手上。
他正想將這首歪詩吟誦一遍好丟丟宋小愛的臉,但是隻看了頭一句,臉色就已經轟然大變,急急的看完,嘴唇一陣哆嗦,已經說不出話來。
手指輕輕抖了一下,小抄掉落到地上,周圍的人見他模樣奇怪,好奇的撿起來一看,然後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小抄傳到舒若愚手裏的時候,他正在倒酒,看得入神之處,酒水溢出杯外都毫無知覺。
一仰頭,將杯中的酒一口氣倒進喉嚨裏,他書生意氣大發的撫掌讚歎道,“妙,妙,實在是妙啊……”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