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永不見天日的天牢,漆黑幽暗,即便是夏天,依舊無比潮濕,寒意逼人。

軒轅澈一身青衣,雙手負在背後,仰頭望著天窗,一線陽光如一道劍意一般,照射下來,映襯得他一張臉白皙如玉。

他被關在這裏已經是三天了,三天以來,沒有任何人關照他,似乎已經將他給遺忘了一般。但是這種遺忘,消磨不了他的鬥誌。他依舊看上去神清氣爽,甚至一身青衣的衣裳,一點汙漬都沒有染上。

“鐺鐺……鐺鐺……”鈴鐺的聲音響起,天牢裏開飯了。

獄卒們提著食盒,來回發送,而軒轅澈的這間牢獄,則有一個老太監,帶著兩個獄卒,急匆匆的開門走了進來。

那老太監乃是軒轅宸身邊的李公公,這時見到軒轅澈,便行禮道,“見過侯爺。”

軒轅澈被封為逍遙侯,這稱呼自然與往日不太一樣,隻是讓他感覺到諷刺的是,他都還沒來得及去繼承侯爵,就被打回了原形。

擺了擺手,他淡淡的道,“起來吧。”

李公公叩謝,站起身,朝後招手道,“將東西端上來。”

兩個獄卒上前,將食盒打開,端出幾個盤子來,珍饈佳肴,極為豐盛,還準備了一壺酒,李公公諂媚的笑道,“侯爺,這是皇上讓奴才給你準備的。”

軒轅澈眉頭微微一皺,“哦,皇上費心了。還請李公公回去之後,代本侯謝過皇上。”

李公公笑道,“皇上畢竟和王爺兄弟情深,這將侯爺關押到天牢裏,也隻是權宜之計,相信侯爺很快就可以出去的。”

“借公公吉言。”軒轅澈淡淡的道,情緒並未有多大的波動。

他被關押在這裏,食不果腹,倒是真的有點餓了,當下不再說話,端坐到凳子上,拿出一雙筷子,夾起飯菜吃了起來。

李公公本來擔心軒轅澈不會吃,哪裏知道他看上去胃口很好的樣子,恭維的拿起酒壺,倒滿一杯,“侯爺,喝點酒潤潤喉嚨吧。”

軒轅澈淡淡一笑,又拿出一個杯子,親自倒滿,“公公遠道而來,辛苦了,不妨陪本侯喝上一杯吧。”

說著,將杯子舉到了李公公的嘴邊,李公公聞著酒氣,臉色慘變,十分機械的拿過杯子,聲音有些顫抖,“謝侯爺體恤。”

拿著杯子湊在嘴邊,牙齒上下打架,卻怎麽也不敢喝。軒轅澈吃了幾口飯,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怎麽了?難道這酒有問題不成,公公竟然嚇成這樣子。”

李公公膝蓋一軟,身子一晃幾乎跪倒在地,顫聲道,“侯爺,奴才酒量不濟,不敢多喝,一會還要回去稟報皇上,誤了大事就不好了。”

“哦,酒量不濟?”軒轅澈語氣大有深意,“一杯都不成嗎?”

“不成。”李公公死命的點頭道。

“那就半杯吧。”一縷指風彈在李公公的手肘上,李公公手一抖,半杯酒就灑掉了,軒轅澈抬了抬手,望著他道,“這樣子總夠了吧。”

“夠了,夠了。”李公公聲音發苦,都快要哭了,他原本以為這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哪裏知道軒轅澈會這麽難纏。

“喝吧。”軒轅澈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成分。

“好……好……我喝……”李公公情知不喝也是死,喝了也是死,當下膽氣一壯,眼睛一閉,仰起脖子一口氣將半杯酒往嘴裏倒去。

忽然,眼前似乎有一道風吹過,李公公還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握著杯子的手一空,杯子已經被奪走了,同時隨著他進來的兩個獄卒,齊聲發出悶哼的一聲呻~吟,被軒轅澈點穴了。

軒轅澈端起兩個杯子,一人喂了一杯,隨即解開穴道,他人影一晃,再度坐到凳子上,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的繼續吃著他的東西。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就像是做了一個夢一樣,李公公隻當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正要賠笑兩句話,就聽到旁邊傳來兩聲痛苦的慘叫,隨著他一同進來的兩個獄卒,“砰”的一聲僵硬的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亡。

死的太快了,甚至連死前的掙紮都沒有。李公公手腳一陣冰冷,他知道這不是夢。隻是這毒藥的霸道之處,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一時臉色鐵青,倒吸著冷氣。

軒轅澈放下筷子,人影一閃,到了兩個獄卒的近前,蹲下身子探了一下兩個人脖子上的大動脈血,微微籲出一口氣,“死的好快,真是好霸道的毒藥。”

李公公身子一個哆嗦,驚惶的叫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跑。

軒轅澈歎了口氣,“我當然知道不是你,你跑什麽跑……”

話剛落音,就聽到“噗嗤”一聲,一柄長槍,由外而內,貫穿了李公公的身體,同一時間,天牢的幾條甬道內,不知道何時,多出了幾道銀白色的影子。

這些人整齊劃一的穿著銀白色的胄甲,在漆黑的天牢裏遊動,仿若一縷一縷的幽魂。刺殺了李公公的那人走近牢獄,單膝跪地,“屬下黑龍見過大人。”

“黑龍?”軒轅宸眉頭一擰,他並不認識這人。

“屬下原本是靜公主的人。”黑龍道。

軒轅靜?軒轅澈恍然大悟,忽然有點明白,這天牢裏的銀白胄甲人,是一支什麽樣的隊伍了。如若不出意外的話,在他進入天牢的這三天裏,原本遊離在陵城周圍的開天成三萬大軍,已經潛伏進了陵城。而且,他們既然可以暢通無阻的進入天牢,想必,戰事已經拉開了。

這一切來的過於突然,軒轅澈心裏一時空蕩蕩的,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他雖然早就預想到,軒轅靜一死,開天城的三萬大軍,早晚會衝進來為她報仇,而她當初給他的那枚虎符,無形之中,就等於將軍隊的統帥地位交到他手上了。

原來軒轅靜竟然一切都算計好了,可笑的是他自詡聰明,在這一事情上的反應竟然如此魯鈍。

黑龍此時見軒轅澈沉默,以為他在猶豫不決,當即大聲道,“大人,兄弟們正在皇宮內廝殺,靜公主的一片苦心,希望您不要辜負了才好。”

軒轅澈動了動,問道,“靜兒有什麽安排。”

“靜公主隻說,不惜一切代價,攻陷皇宮,殺死軒轅宸,讓您當皇帝。”黑龍恭敬的道。

“殺死軒轅宸,讓我做皇帝。”軒轅澈喃喃自語一陣,他是真的沒有做皇帝的勇氣和手腕,但是一想起軒轅靜的死,想起尚自飄零在外杳無音訊的宋小愛,想起剛才那一壺參有霸道毒藥的酒,更是想起,王爺府內,那個瘋瘋癲癲,不停的在他耳邊嘮叨,讓他殺死軒轅宸,殺死薄太後的姬妃……他的腦子,不受控製的嗡嗡作響起來,天旋地轉。

“嘔——”

心氣鬱結,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軒轅澈站起身,冷冷的環視四周一眼,冷聲問道,“現在外麵是個什麽情況。”

黑龍一聽這話,心下一喜,“大人,主力部隊被軒轅宸的軍隊拖在了朱雀大道上,但是屬下帶領的幾百個人,已經進了皇宮,不過屬下想,不出一個時辰,朱雀大道的人馬就會衝進皇宮,直搗黃龍。”

“好,出去。”軒轅澈凝聲道,當即領先一步,大步往天牢外走去。

這麽短的時間內,他不可能有了做霸主的打算,但是他知道,因為軒轅靜,因為宋小愛,因為王爺府那個被仇恨逼瘋的母親,他是應該做一點事情了。

出了天牢,就看到天牢外麵,穿著銀白色胄甲的士兵和軒轅朝穿著鐵灰色胄甲的士兵殺做一團,地上歪七扭八躺著很多屍體,鮮血,將天牢外麵的廣場給染紅了。

這不過是局部的戰爭而已,就如此如此的慘烈,軒轅澈幾乎可以想見,在朱雀大道,在皇宮內部的爭殺,是如何的殘酷。

不知道是不是血氣過重的緣故,天空,隱隱沉積著一曾血色的陰霾,軒轅澈的眼睛裏,泛著一層淡淡的血絲。

他朝著黑龍一招手,大聲道,“整頓隊伍,朝皇宮出發。”

“是。”黑龍領命,大聲道,“將士們聽令,迅速解決天牢的殘餘敵人,朝皇宮出發。”

話語一出,士兵們士氣高漲,殘留的軒轅朝士兵本來就膽怯不已,哪裏還能抵擋的住,三兩下被殺的幹幹淨淨。

“走。”軒轅澈領路,往皇宮方向而去。

一路上,零零散散的軒轅朝士兵不時的對這支隊伍發動進攻,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軒轅宸命令的緣故,軒轅澈遭遇了好幾次襲殺。那些軒轅朝的士兵,不惜身死,都要衝到他的麵前,好像與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軒轅澈在天牢裏見過那一壺毒酒之後,本就對軒轅宸失望至極,現在又經曆了一輪又一輪的襲殺,心緒再也無法平靜。

隨手撿起一把長劍,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漫天的血霧,似乎將他包裹住了一般,等到進入到皇宮的時候,他身上的一襲溫潤的青衣,已經被鮮血染紅。

他迎風而立的站在含光門城牆之上,殘破的衣裳被風吹的獵獵作響,身軀挺的筆直,仿佛一柄刺破蒼穹的長槍,而身上的斑斑血跡,染得他唇紅齒白,則更像是一個地獄的修羅殺神。

遠站在摘星閣的軒轅宸,看到軒轅澈傲然卓立的身影,暴烈的殺氣一而再再而三的暴漲。

他根本就沒想到,軒轅澈竟沒有死在天牢裏。

看樣子,他和軒轅宸之間,一場惡戰不可避免。隻是他依舊滿臉堅毅,刀削一般的麵容,冷峻而殘忍,“軒轅澈,今日你必然死在我的劍下。”

長劍劃過,一溜的銀白色胄甲士兵就像是被切瓜菜一樣,齊腰而斷,一蓬接一蓬的鮮血飛濺而出,而軒轅澈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化作一道豔麗而妖魅的亮黃影子,朝含光門奔殺而來……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