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坤寧宮，麝香嫋嫋。
薄太後穿著一襲紫色輕裘，坐在火盆旁邊軟榻上，心情大好，時不時捏起一兩塊木炭扔進火盆裏，滿臉笑意。
一個小宮女許是從來沒見薄太後如此歡樂的模樣，瞧著走了神，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裏端著的茶水撒了一地，可是薄太後依舊沒說什麽，笑眯眯的揮手讓她離開，心情可是好的很。
這是一個靜謐而安詳的午後，盡管隨著軒轅澈被賜婚的消息傳遞出去，軒轅朝多個地方會出現暗湧，但是，那並不屬於她所關心的範圍，而她也是有自信，以軒轅宸此時的能力和手腕，無論什麽問題都可以輕而易舉的解決掉。而在宮內，她所管轄的一畝三分地上，則是處於絕對的平和狀態，雖然現在宋小愛還沒離開皇宮，但是賜婚的聖旨一出，軒轅宸便隻能將宋小愛交出去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所以她不著急。
薄太後心情大好，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一盤新鮮的葡萄，這葡萄是從南方運送過來的，乃是園藝師為了滿足宮裏的需求特意培製出來的反季節水果，加之從南方到陵城，千裏迢迢，光是運送過來就極為麻煩，運費開支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所以這葡萄，可是珍貴的很。不過因為薄太後喜歡的緣故，在宮裏，卻是必備著的。
侍女會意，用幹淨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後捏起一顆葡萄，剝開皮，小心是塞進薄太後嘴裏，薄太後咬兩口，將葡萄籽吐到盤子裏，接著又吃了一個，吃著吃著，不由感歎道，“哀家這是真的有點老了啊，連吃個葡萄，都感覺涼涼的，吃不下去了。”
“太後，是不是有點冷，要不要給您加個毯子。”侍女不明白薄太後話語裏的意思，連聲問道。
薄太後搖了搖頭，“不必了，就這樣吧。”
那侍女也不敢多話，上前掖好被子，將薄太後的雙腳蓋住，輕聲道，“太後娘娘，這大冬天的，身子寒，特別是足部，更加不能沾了寒氣，不然就容易感冒，太後年紀大了，當得注意點才對。”
薄太後神情一凜，“哀家的年紀真的很大了嗎？”
那侍女聽薄太後語氣不錯，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花，趕緊跪下，連連磕頭，也不敢說話了，薄太後歎了口氣，“連你們都覺得哀家老了啊，看樣子哀家是真的老了。”
對於她這種權傾後宮的女人來說，最在乎的，一是容顏，二便是年紀，雖然年紀這東西不能保密，但是卻永遠是女人藏在心底的秘密。薄太後最近心事多了點，時而疲累，倒真有老了的感覺。
正想著這事，就聽到有宮女進來稟報道，“太後娘娘，宋小愛來了。”
“她來幹嗎？”薄太後皺眉道。
“奴婢不知，隻說有很重要的事，非見太後您不可。”宮女道。
薄太後思咐了一下，就猜到宋小愛應該是為了軒轅澈的事情而來的，這事她原本也覺得突兀了，這時聽到宋小愛要見她，就知道恐怕在宋小愛心裏造成的震撼更大，正猶豫要不要見，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吵鬧聲，卻是宋小愛施展輕功，硬闖進來了。
隻是那些衛兵的反應也很快，在大廳門口，就將宋小愛截住了，宋小愛也不畏懼，昂著脖子朝裏麵道，“民女宋小愛，見過太後娘娘。”
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倒是讓薄太後有點頭疼，好興致隨著宋小愛的出現而敗壞的幹幹淨淨，擺擺手道，“好了，進來說話。”
衛兵們聽到這話，紛紛後退，宋小愛整理了一下衣裳，向前幾步，近了身來，道，“多謝太後娘娘。”
“說吧，有什麽事，不必拐彎抹角的。”薄太後道。
宋小愛一聲苦笑，知道自己此來的目的因為自己急功近利的舉動，被薄太後看了個清清楚楚，但是還是道，“太後娘娘，民女正是為軒轅澈之事而來。”
“哦，軒轅澈，你是指賜婚之事？”薄太後明知故問道。
宋小愛點了點頭，“太後聖明，正是此事。”
薄太後一搖頭，道，“後宮不得幹政，你要是有什麽不滿意的，直接去見皇上豈非更好，來見哀家幹嗎？”
“民女是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向太後娘娘稟明比較好。”宋小愛來之前就多番思咐薄太後可能會將事情推給軒轅宸，是以也是早早想好了應付的辦法。
“什麽事？”薄太後感覺宋小愛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略略奇怪道。
“太後，有些事情不太方便，還請屏退左右。”宋小愛請求道。
薄太後環顧四周，擺了擺手，宮人們領命，迅速退了下去，並且將門也關上了，薄太後微微打了個哈欠，道，“可以說了。”
“是這樣的。”宋小愛再向前一步，此時離著薄太後不足一丈，所以她說話的時候，無疑無形之中，給薄太後一種壓力，她道，“太後娘娘，民女知道您向來待澈王爺不薄，而如今，澈王爺尚處於重傷昏迷之中，就被皇上強行婚配，一點自主權都沒有，難道您一點意見都沒有嗎？”
薄太後淡淡一笑，緩緩道，“哀家確實待澈兒不薄，但是賜婚是皇上的主意，這事哀家就算是有意見，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難道澈王爺以後過的不好，您也不在乎？”
“不是不在乎，而是根本就無從下手。”薄太後清冷的道。
青陽郡主夏青陽薄太後還是極為喜歡的，雖說軒轅澈強行婚配有點不近人情，但是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所以薄太後對這個，倒是真的沒什麽意見。
宋小愛冷冷一笑，知道了薄太後的心思，她的話鋒隨之一轉，道，“太後娘娘，或許這件事情您並不在乎，但是民女心想，有一件事情，您肯定會在乎的。”
“哦，什麽事？”薄太後一臉饒有興趣的模樣。
宋小愛指了指旁邊的凳子，薄太後會意，“嗯”了一聲，“坐著說話吧。”
宋小愛說聲謝恩，然後坐下，喝了口熱茶潤了潤喉嚨，才淺笑著道，“太後娘娘，恕民女鬥膽，請問太後娘娘是否還記得姬妃娘娘？”
“姬妃？”薄太後瞳孔微微收縮，“你問這個幹嗎？難道你想……威脅哀家不成？”說到最後，話語中隱含殺意。
宋小愛感受到薄太後的威壓，後背隱隱浸出一絲冷汗，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民女不敢，民女隻是想告知太後娘娘一件事情，當然您虧欠姬妃娘娘，現在，是否便是報恩的時候了。”
“虧欠，哀家何曾虧欠過誰，笑話。”薄太後怒笑道。
不過她這笑，明顯有些色厲內荏，宋小愛是知道曆史真相的人，內心便沉著很多，接著道，“太後娘娘，是否虧欠，您心裏有數，民女也不多說，不過在這裏，民女鬥膽給太後娘娘做一個猜想，如果太後娘娘覺得民女的猜想有意思的話，便答應民女一個請求，如何？”
“哼，宋小愛，你果然是想威脅哀家，難道你為了軒轅澈，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薄太後極怒的道。
宋小愛自嘲一笑，“民女小命一條，如果薄太後想要，早就要了，也不必等到今天。”
“好，好……那你說，哀家倒是真想聽聽你能夠說出一番什麽樣的話來。”薄太後怒極反笑道。
宋小愛整理了一下思緒，這才道，“太後娘娘，雖然宮裏關於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一直都是隻字不提，但是有些年歲的文武官員，都心裏有一個共識，認為當年先皇沒有封軒轅澈為太子，是因為巫蠱事件？就連太後也一直認為是因為這個的是嗎？”
薄太後一怔，這件事情，先皇覺得是皇室的恥辱，所以並沒有載入史冊，她原本以為是宋小愛道聽途說，然後東拚西湊的湊一段話來唬人的，卻沒想到宋小愛連這個都知道，所以很是有點意外。
她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宋小愛笑了笑，道，“民女對這事有過多方的思考，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什麽？”薄太後追問道。
宋小愛道，“當今皇帝小時候就表露出過人的聰慧，在皇室一直都是耀眼的存在，加之有您的言傳身教，可謂在很小的時候就野心勃勃。而軒轅澈，則寧靜致遠，無欲無求。所以，先皇才會在知道您故意弄出巫蠱事件之後，還是不計前嫌的讓當今皇帝做太子的吧？其實這一點或許很多知道內情的人不明白，就連您自己都未必明白，但是不得不說先皇英明，因為他知道，如果軒轅澈當了太子，以後當了皇帝，以當今皇上的野心，總有一天，會謀朝篡位。而這事放在軒轅澈身上，則永遠不會發生兄弟相煎之事。是以，先皇才會有此番考慮。”
“你……”薄太後眼睛都直了，聲音有點發顫。
“太後娘娘這模樣，是不是認同了民女的話了？”宋小愛道。
“放肆，先皇的心思，豈是你等可以揣測的。而且你所謂的是哀家故意弄出巫蠱事件陷害姬妃母子，更是子虛烏有。宋小愛，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難道你不想要自己的腦袋了？”薄太後暴怒道。
“有沒有做過，太後娘娘心知肚明，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不過以太後目前的權勢，就算是整個天下人都知道了當年之事又能如何？所以太後又何必在民女麵前遮掩做戲。”宋小愛譏諷道。
“哀家說沒有，就是沒有。”薄太後情緒失控的低吼道，被人當麵揭穿了傷疤，對任何人來說，都注定不會是一件愉快的事。
宋小愛笑了笑，“太後娘娘，其實是或者是不是，您都不必那麽激動……先皇當年既然選擇不將這件事情載入史冊，其實就是斷絕了後人為這件事翻案的機會。說到底，也是為了維護澈王爺的安全，也是為了全您一個臉麵。而您這些年來，對澈王爺一直都很不錯，頗為照顧……所以，既然有了一個好的開始，為什麽不能持續下去呢？”
她這話已經說的很溫婉了，可是薄太後的臉色還是難堪之極，指著宋小愛道，“你算是個什麽東西，哀家做什麽事情，難道還要你來教不成。宋小愛，哀家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竟然跑到這裏來跟哀家說這番胡話，並且又屏退左右，你信不信哀家今日就讓你出不了坤寧宮。”
宋小愛自然不會懷疑薄太後的這個能力，事實上當她打算用這件事情來向薄太後為軒轅澈求情的時候，就已經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隻當是最後為軒轅澈做一件事，她點了點頭，也沒有顯得有多少畏懼的道，“民女自然是知道的。”
“你既然知道，還膽敢在哀家麵前胡說八道。”薄太後鐵青著臉道。
薄太後的模樣，此時看上去當真煞氣十足。不過此時薄太後越是憤怒，宋小愛就知道自己越發安全，因為這個時候薄太後的憤怒，都隻是表現在表麵上的，這個坐鎮後宮幾十年的女人，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保持著超然的理智，不然的話，她早就昏了腦袋，將宋小愛拖出去砍了。
宋小愛坐在那裏，靜靜的看著薄太後，薄太後看似怒火中燒，但是吼了兩句之後，卻沒有多餘的舉動，就這樣，一直到薄太後的臉色漸漸恢複平靜的時候，宋小愛的臉上才蕩漾起一抹微笑，起身作揖道，“民女莽撞，多謝太後娘娘不殺之恩。”
薄太後歎了口氣，“沒想到，你還真是個妙人，竟然看懂了哀家的心思。罷了罷了，哀家也沒必要在你麵前演戲了。”
“太後娘娘言重了。”宋小愛謙恭的道，她自然是懂得見好就收這個道理，不然逼得薄太後反複無常，那麽最後吃虧的那個人反而是她了。
又沉默了會，見薄太後不說話，宋小愛才耐不住問道，“太後娘娘，不知道民女之前的話，您可有考慮過。”
“你指是是澈兒和青陽的婚事？”薄太後道。
宋小愛點了點頭，“澈王爺現在尚處於昏迷之中，一無所知，就這麽糊裏糊塗的被人安排了下半輩子的人生，這換做是誰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澈王爺生性本就無比孤傲。”
薄太後冷笑一聲，“你對澈兒的事情倒是挺關心的？”
宋小愛臉微微一紅，不好意思的道，“澈王爺待民女不薄，民女在關鍵時候，自當挺身而出爭取點什麽，雖然明知道這樣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將自己的小命賠進去了，挺傻的。”
薄太後嗔怒的看她一眼，“你也知道挺傻的，哀家就真的奇怪了，難道你真的不怕死不成。”
“在這後宮之中，失去了自由，生活暗無天日，活著有什麽意思？”宋小愛默然道。
“難道你不明白，如果澈兒和青陽完婚，皇上就必須還你自由的嗎？”薄太後問道。她一直都覺得宋小愛是個聰明人，今日這番談話下來，就更是肯定了這個想法，所以她一直都認為宋小愛應該是早就猜到了這個才對。
可惜宋小愛畢竟不是聖人，她倒是的確不知道，更何況，她又如何得知，為了將她從軒轅宸身邊弄走，這後宮之中，已經有多方勢力在暗中角力，這軒轅澈和青陽婚配一事，表麵上和她八竿子打不著，實際上，卻是在為她爭取出宮的權利。
不過被薄太後這麽一提醒，宋小愛瞬間就明白了，她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隨即一黯，幽幽的道，“即便是皇上真的肯放了我，但是沒有一個心愛之人陪伴在身邊，又有什麽意思？”
“宋小愛，哀家不得不說一句，你可真是貪心不足。”薄太後沒好氣的道，“總不可能什麽好事都被你占盡。”
“那麽，民女願意犧牲自己，成全澈王爺。”宋小愛高聲道。
薄太後哼了一聲，“這世界上的事，總不是事事都按照你的意思來的，你想犧牲，也要看有沒有人給你機會。”
“所以民女這才鬥膽來求太後的，請太後給民女一個機會。”宋小愛焦急的道。
薄太後眉頭緊緊擰了起來，這個問題倒是真的難倒她了，沉吟一會，她才道，“這個問題哀家做不了主，賜婚是皇上的主意，之前哀家可是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宋小愛一愣，原本還以為這事和薄太後有關，應該是大部分出自薄太後的意思才對，哪裏知道，竟然全部是軒轅宸的意思，當然，如果宋小愛知道這背後還有一個蘭貴妃的話，估計即便是蘭貴妃出於一片好心，也要恨上一陣子了。
可是此時，原本胸有成竹的宋小愛傻了，愣愣的道，“太後娘娘，事情怎麽會這樣子，那我該怎麽辦？”
“你該怎麽辦？哀家怎麽知道。”薄太後也是頭疼，覺得宋小愛是個麻煩，甚至還心想是不是要心狠一點，將宋小愛給殺人滅口，畢竟之前宋小愛所講的那件事情，隨便傳出去幾句，就足以造成轟動了。也不知道宋小愛口風嚴實不嚴實，不然一不小心傳出去幾句，還真是麻煩。
她想到這點，眼神就有點遊離，宋小愛悶頭苦惱著薄太後不能幫忙這件事，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絲毫沒注意到薄太後的臉色變化。她卻不知道，今日無形之中，她給自己埋下了一個禍根。
她可憐兮兮的看著薄太後，還欲開口相求，薄太後臉色一冷，當即打斷，“好了，哀家有點累了，你還是先回去了，哀家得休息了。”真是該死，像她這種見多了大風大浪的人，竟然被宋小愛那可憐兮兮的眼神給蠱惑了一會，這可真是聳人聽聞，這宋小愛，哪天一旦學會了運用自身的資本，不止皇上受不了誘惑，就連她也扛不住啊，真是妖顏禍水。留不得，實在是留不得啊。
薄太後下了逐客令，宋小愛自然不再好逗留，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便道，“太後娘娘，民女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聽說澈王爺就在坤寧宮養傷，民女，是否可以前去探望一番。”
她這段日子來，心心念念著的就是軒轅澈的傷勢，她被軒轅宸軟禁在景寧宮，今天好不容易才偷跑出來，可不想將大好機會浪費掉了。
薄太後猶豫了一下，但是又想起姬妃的事情，以及宋小愛對軒轅澈的這番情意，雖然知道有點不妥，但是鬼使神差的，竟然點了點頭，答應下來了。
宋小愛歡呼一聲，總算覺得，薄太後除了討人厭的本事之外，有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
坤寧宮宮苑內，有一株千年古樹，古樹差不多有近百米高，樹幹有差不多十人雙手合抱之大，因為薄太後曾經在樹下做過一個很長很長很美好很美好的夢的緣故，這株古樹，就一直被留了下來，而薄太後當年少女心性的時候，還以大樹為依托，建了一幢三層樓的小閣樓。
閣樓不大，但很精致，加之就在大樹底下，是以很是幽雅。而軒轅澈，則是被薄太後安排在三樓上養傷，由此可見，薄太後對軒轅澈關心，的確是出自真心。
在兩個侍女的領路下，宋小愛上了三樓，一扇門被推開，一股中草藥味道從房間內彌漫而出，極為刺鼻。
而房屋內的香爐內，亦是燃燒著一些名貴的中草藥，青煙嫋嫋，屋子內全部被青煙彌漫著，但是很奇怪的是，盡管煙霧很濃，卻絲毫不會覺得呼吸困難，看得出，給軒轅澈開的藥方子，很有神奇之處。
宋小愛畢竟作為一個現代人，也不算是孤陋寡聞了，見到這一幕，心稍稍一安，但是走到床頭，看到軒轅澈的模樣的時候，心又是隱隱一痛。
軒轅澈這段時日來，一直處於昏睡之中，當初和溫冷的比鬥，雖然外傷不重，但是劍氣入體，內傷卻是極為驚人，雖然宮裏用最好的藥物在調治，確保他的傷情一日好過一日，但是軒轅澈就勢沒有醒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房屋內光線昏暗的緣故，軒轅澈的臉色異樣的蒼白，那蒼白就像是被塗了一層劣質胭脂一樣，浮在臉皮上，形成一種觸目驚心的浮白。而他的眼瞼周圍，則形成一種顯目的暗紅色，這種暗紅色，一看就知道極為不健康。他的嘴唇幹裂，唇瓣亦是因為失水的緣故，而顯得極薄極薄，使得他整張臉看上去是如此的讓讓人心痛和憐惜。不自覺的，宋小愛眼角掉下兩滴淚水來。
“澈，你還好嗎？對不起，我到現在才來看你。”
“澈，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當初為什麽那麽傻了，其實我沒那麽好，根本就不值得你那麽做的。而軒轅宸，和你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到最後，反而成了最不了解你的那個人。隻是，無論你怎麽樣去做，最後勝利的那個人，始終還是他。”
“澈，我們現在都是軒轅宸手裏的玩物，完全按照他的意誌小心翼翼的生存著。我記得，當初就問過你一個問題，我說，你昔日所有的榮光，全部被軒轅宸代替了，你不後悔嗎？當時你想也不想就無比堅定的對我說，不後悔，因為你擁有了我。可是今日，我還是忍不住要問你一遍，你真的不後悔嗎？如果你一無所有，那麽你失去的，就不僅僅是你的身份地位，你失去的，同樣還有我。”
“澈，我不知道你當初回答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是基於怎麽樣的一種信心，但是你知道嗎？你當初的堅定，比照你現在受傷垂死的這個現實，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在我們兩個臉上打了幾個巴掌一般。命運就是如此的愛開玩笑不是嗎？澈，如果我告訴你，我並不滿意你當初的答案，你會怎麽辦？”
“澈，我知道你性子清雅，不喜紛爭。但是如若，為了一個女人，你最後被逼迫的，不的不奮起，不得不做一些果敢而慘烈的事情，你會收回你當初的話，去轟轟烈烈的做一次嗎？哪怕隻有一次？”
“澈，每次看到你捉襟見肘，每次感覺到我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恨，恨我們為什麽不夠強大。澈，我需要你的保護，需要你的強大。澈，我真的快要撐不下去了，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宋小愛一開始對著軒轅澈說話的時候，有如呢喃自語，但是說到後麵，情緒不自覺激動起來，聲音也是越來越高。等到最後幾句話說完，就感覺眼前一黑，半蹲在地上的身子晃了晃，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
在她昏迷之前，她有聽到一個腳步聲飛快的朝她跑來，那個聲音在怒吼，他很生氣，可是，宋小愛心裏卻很高興，因為她發現，原來她也有讓那個男人如此慌亂的時候，這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而當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閣樓裏的時候，誰也沒有看到，躺在床上的軒轅澈，長長的睫毛，眨動了一下。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悄無聲息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