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山中不知日月過。

這小橋流水的院落，彷如洞天福地一般的山頂風景，橫看成嶺側成峰，每天都有變幻，無論怎麽都看不膩。

微風徐徐，宋小愛坐在小溪旁邊的石子上，白皙的赤足浸泡在水裏，偶爾看到小魚兒遊過來，就攪動一下。

溪流緩緩，清澈見底，一低下頭，水麵上就清晰看到自己的模樣，大半個月來的調養，雖然身子未見得豐腴，但是容貌卻是漸漸恢複了，特別是一雙眼睛，可能是因為被山頂靈氣給滋潤的緣故，更是顧盼之間，猶如有一股盈盈的水意在流淌。

初夏的天氣，水溫還是有點寒冷，但是每天午後，宋小愛都會過來這裏坐坐，一來是因為這裏風景絕美，二來，是她偶然發現，十一就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山林裏練功。

十一用的是一把木劍，但是舞動之間，冷冽的殺伐之氣從劍尖流瀉~~出來，有如虎嘯山林一般，大片的樹木都會跟著震動。

宋小愛有偷偷摸摸去十一練劍的地方看過，發現周遭草木被劍氣掃蕩過之後，一律枯黃幹瘦，仿佛被抽幹了水汽一般，了無生氣。

而十一這個人，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很平和，但是偶爾眸光一轉，就會發現他將某些情緒隱藏的很深很深，直覺上，十一應該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宋小愛雖然好奇，卻不打算去問。

她想著想著有點走神，一直到感覺到腳趾頭生痛才“啊”的尖叫一聲，將雙腳從水裏抬起來，一隻螃蟹的鉗子肆無忌憚的鉗在腳趾頭上，宋小愛用力甩了幾下，居然沒有甩掉。樹林裏的十一聽到宋小愛的聲音，迅如閃電一般掠了過來，手中木劍一掃，螃蟹斷成幾截落到水裏。

“你沒事吧。”十一盯著她白皙的腳部看了一眼，問道。

“沒事沒事。”宋小愛抱住雙腿，揉了幾下，隻是出了一點血，也不算太痛。

“快天黑了，回去休息吧。”十一道。

“嗯。”宋小愛挽起褲腿，提起鞋子，跟在十一身後走，走了幾步，又是慘叫一聲，一顆尖銳的石頭刺破了腳底板的皮，宋小愛身子不穩，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十一頗為無奈的一把將她扶起，板著臉道，“怎麽會這麽不小心？”

宋小愛也是暗叫倒黴，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好端端的被螃蟹咬了也就算了，這條走過不知多少次的路，居然也會紮傷腳底板，苦著臉看著十一，滿臉委屈。

十一歎了口氣，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大步往小院走去。

他動作自然，走起路來更是如行雲流水，可是宋小愛的一顆心幾乎是提到了嗓子眼，她根本就沒想到十一會這麽大膽，要知道之前，兩個人之間的親密程度實在是有限的很，連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將筷子伸到一個碗裏麵，十一都會馬上收回手去的啊。

十一卻沒有想這麽多，將宋小愛抱到床上，馬上拿了一瓶藥酒過來，極為小心的給宋小愛清洗腳底板的髒東西，腳底板本就是人身上最敏感的部位之一，被十一用一根羽毛輕輕擦拭著，宋小愛簡直恨不能在床上打幾個滾，不斷倒抽氣。

十一卻是麵無表情，將她的傷口清洗幹淨，包好紗布，吩咐道，“這幾天就不要再亂走了，也不要沾水，不然傷口發炎的話，會很麻煩的。”

宋小愛小雞啄米的點頭，道，“謝謝你啊。”

“不用謝，我隻是不喜歡麻煩罷了。”直接出了門去。

宋小愛對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什麽叫不喜歡麻煩啊，自己這麽一個青春無敵美少女會是麻煩嗎？

隻是想到這件事情也是奇怪，這些天她容顏逐漸恢複，一張臉可謂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除了三天前十一有多看了她兩眼之外，這之後，根本就是無視她的存在，這讓自詡美麗的宋小愛頗為喪氣。

而十一，在出了門後，人影一閃，幾個閃掠間，再度出現在了山林裏，他的練功時間極為規律，晚上從來沒有在這裏出現過，可是此時，他卻覺得自己需要發泄，如果再不發泄的話，恐怕他的情緒真的要失去控製了。

“宋小愛，你這隻妖精，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嗎？”十一手中木劍劍走遊龍，大肆揮霍著自己的精力，粗喘著氣道。

說完這話，他的人影射向山林的更深處，隻聽到劈裏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這個晚上，山林裏飛禽走獸皆被驚的落荒而逃，也不知道被他斬斷了多少樹，說是滿目蒼夷也不為過。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傷病過之後，身體的恢複力下降了，第二天，宋小愛就感覺到整個腳底板都腫了起來，微微用力，就痛的齜牙咧嘴。

她這天上午沒辦法下床，十一給她做的吃的，又是那種味道很奇怪的小米粥，十一仿佛隻會做這個小米粥一般，可是現在宋小愛卻是對這個味道排斥的很，堅決不肯吃。

十一無奈，勸了幾句，宋小愛還是不吃，他一板臉，將粥碗扔到桌子上，就走出了房間。

這是這麽久以來，十一第一次對她發火，宋小愛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性情溫和的十一也是會發火的，內心戰戰兢兢，有些害怕，皺著眉咬著牙，將那碗粥給喝完。

下午的時候，她終於可以勉強下地了，一瘸一拐出門找消失了老半天的十一，哪裏知道十一就坐在院子裏的一棵樹下喝酒，他身邊擺著一個很大的酒壇子和一個碗，看到宋小愛過來，也沒在意，自斟自飲著。

宋小愛也不知道十一為什麽會生氣，道歉道，“對不起啊，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是我太任性了。”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不配。”十一冷冷的道。

“你真的生氣了啊？”宋小愛在她身邊坐下，可憐兮兮的道。

十一別過頭去，“宋小愛，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麵前表現出這個樣子，你這樣真的很不討喜你知道嗎？”

“我……我怎麽了？”宋小愛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更加委屈了。

十一冷笑道，“不管你怎麽了，我就是不喜歡你在我麵前擺出這副樣子，一點都不喜歡。”一手抓起酒壇子，大口灌了幾口。

宋小愛臉皮向來厚，被罵了幾句也沒什麽，但是十一的性情轉變如此之快，卻是讓她極為不舒服，大聲道，“十一，我不知道你是在發什麽神經，我不就是不喜歡那粥的味道才不喝的嗎？這有什麽錯？每個人都有拒絕的權利的。至於你說你不喜歡我這樣子，抱歉，我天生就是這樣子，你也不是第一天接觸我了，如果真的有那麽討厭，那你還救我回來幹嗎？”

越說到最後，她的心裏也是有一團莫名的怨恨之火在燃燒，說話的聲音越大，說完之後，一把搶過十一手裏的酒壇子，也是大灌了幾口。

十一愣了一下，看到宋小愛傷心至極的表情，沉默了，有好一會，他才幽幽的道，“宋小愛，其實，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以前不是這個樣子，那我以前是什麽樣子？”宋小愛怒氣未消，火氣很大。

“是什麽樣子，我也忘記了，太久了，太久了……”十一站起身，一步一步往院子外麵走去，看似很慢，實則很快，沒過一會，就出現在了下山的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再一轉眼，就到了一個拐角，快要消失不見了。

可是忽然，好像大腦被什麽東西給重重捶了一樣，宋小愛猛然驚醒，十一說她以前不是這樣子的，還說因為太久太久忘記她之前是什麽樣子了……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以前見過她？

對，一定是見過。

想到這裏宋小愛愈發肯定，雖然這個世界上不缺乏好人，但是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十一將她從牢房裏救出來，雖然給了她一個理由，但是那個理由仔細一想，就漏洞百出，實在是太過勉強了。而救出來之後，十一對她是如此的溫和，幾乎是無微不至，有求必應，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陌生人能夠做到的。

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兩個人以前見過，甚至是認識。至少，是在她的容貌變化之前見過，要知道，她所接觸過的陌生人並不多，知道她容貌變化的人就更加少之又少。

可是，十一，他到底是誰？為什麽她在覺得他熟悉的同時，絲毫也記不起他的樣子。

想到這，宋小愛對著山路上的那個影子大喊道，“十一，你回來，你回來啊……我有話問你，你是不是見過我？你到底是誰？”

那十一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一般，越來越快，一道淡淡的影子，在山路間急速幾個騰挪閃掠，身影不過一會，就徹底淡出視線。

可是，想起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想起兩個人身上那種似曾相識的氣息，宋小愛的一顆躁動的心，就再也沒辦法平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