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小恐鳥依舊懨懨地躺在窩裏,恐鳥媽媽為它梳理著羽毛,不時蹭蹭它的臉頰。
唯獨不見恐鳥爸爸的蹤影。
麥冬把整個山洞都找了一圈,臥室、儲藏室、廚房、廁所,連冰窖都找了一遍,卻仍舊沒有找到。
此時應該是早上七八點鍾,若在平日,這個時候早已經旭日初升,陽光明麗了,但麥冬朝洞外望去,卻隻看到仿佛永無止息的大雨,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到處一片水鄉澤國。
麥冬站在洞口前等了半晌,直到肚子餓得咕咕叫,還是沒看到恐鳥爸爸的半點蹤影。
她返回山洞,看著灶台邊兩相依偎的恐鳥媽媽和小恐鳥,心頭不由湧上一絲難過。
如果恐鳥爸爸不回來了,它們會難過吧?
草草吃過早飯,麥冬搬了個小石凳,坐在山洞口掃不到雨的地方,托著腮注視著洞外。咕嚕不喜歡坐凳子,就窩在她腳邊,安靜地玩自己的尾巴。
麥冬看得眼睛都發酸了,還是不見恐鳥爸爸的蹤影。
為什麽要出去呢?外麵下著那麽大的雨。難道是為了尋找食物?因為餓了太久,她怕一下喂太多對它們的腸胃不好,所以昨天她隻喂了它們平日三分之二的食物,準備今天早上起來再讓它們吃一頓飽的,但沒想到她卻起晚了。
麥冬不認為恐鳥爸爸是為了給自己尋找食物,恐鳥是溫和無比卻又執拗無比的生物,而且對於雛鳥,親鳥的護雛天性簡直強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以她對它們的了解,在小恐鳥生死未卜的前提下,兩隻大恐鳥是絕對不會因為肚子餓就離開小恐鳥的,它們是寧願一起死去也不願一隻獨活的、執拗到近乎“蠢”的生物。
這樣的情況下,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恐鳥爸爸會離開。
她雙眼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山下一片水霧迷蒙,原本是等著看雨中會不會突然出現恐鳥爸爸的身影,但當目光又一次經過小湖邊的菜園時,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凝肅起來。
——湖水的水位上漲了。
接連下了幾天暴雨,水位上漲其實是必然的結果,隻是麥冬之前一直沒有放在心上。但現在,水位已經快要到達菜園的高度了。
如果雨繼續這麽下下去,不用一天,菜園就會被淹沒大半。
辣椒、茄子都已經收獲且留了種子,剩下的植株上都是第二茬果實,大蔥雖然沒收獲,但也還有種子,隻是數量不多,是她當初播種時為以防萬一留下的一些。唯獨椒,既沒有收獲也沒有種子,隻有菜園裏那幾株幼苗,如果幼苗被雨水淹死,就再也找不到椒種子來給她種了。
她憂心忡忡地看著洞外的瓢潑大雨,祈禱著雨快點停下來。
時間很快到了中午,恐鳥爸爸還是沒回來,雨勢也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湖水已經快要接近菜園的最低處。從山洞口望出去,茫茫群山間,不見任何生物的蹤影,連飛鳥蚊蟲都隱匿了蹤跡,似乎也在躲避這場豪雨。
連綿的降雨帶來豐沛的水汽,山洞裏變得格外潮濕,石壁上都會滲出水來,腳下的山石地麵被水汽氤氳出各式紋,仿佛精心雕刻的壁畫。
好在咕嚕找來的那種草非常好用,哪怕已經幹枯了,依然頑強地阻擋著蚊子大軍的侵襲,隻要在山洞口放上一兩株,被大雨逼得四處尋找藏身之處的蚊子也是過山洞口而不入,讓麥冬嘖嘖稱奇。
但即便沒有蚊子,這樣潮濕的山洞也讓麥冬待得憋悶不已,她把山洞許多地方都撒上石灰,直把所有庫存的石灰都用完。
做完這些,她看著水位還在緩慢上升的小湖,終於不再期望今天雨能停下來。
她拿出昨天剛做好的骨針,將好幾隻不同動物的皮毛拚接在一起,勉強縫出一件歪歪扭扭,足以將她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包裹住的獸皮披風。
披風縫好後,她拿出已經被充作菜刀的鐵鏟和一個大大的藤筐,手拿鐵鏟,藤筐背在背上,披上大披風,深呼一口氣衝出了山洞。
不用吩咐,咕嚕飛快地跟上。
不同於昨天沾衣欲濕的零星小雨,此刻的雨滴又疾又重,連成一道道珠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天空傾瀉而下。
麥冬剛一跑進雨幕中就被大顆的雨水打了個冷顫。雨水打在獸皮披風上,很快便將外麵一層皮毛浸濕,盡管她已經盡量將自己包裹嚴實,卻還是阻擋不住無孔不入的水汽,很快,她的臉上也沾滿了雨水,額間被大火燒剩的一點劉海也成了濕濕的一縷,粘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她沒有在意這些些微的不適,眯著眼睛確定了道路便一直往前衝,直到跑到菜園才停下來。
菜園的土地已經變得泥濘不堪,一腳踩下去便是一個坑,好在這次麥冬是直接在腳上裹了一層獸皮,用草繩緊緊地捆紮在腳腕腳踝處,獸皮與皮膚緊貼,□□時比正常的鞋子容易許多。
她艱難地走進菜園,才發現情況比她想象地更糟糕,並且慶幸自己來了。
雖然湖水水位還沒有漲到菜園的位置,但從上坡處流下的雨水都是經過菜園流入小湖。沒有了野草的保護,地皮變得非常脆弱,流水經過處帶走了大量土壤,整齊的田壟早就被衝擊地不成樣子,蔬菜們全被衝地倒向了小湖一邊,半邊植株都倒在了泥水裏。茄子和辣椒高大的植株折斷了許多,地上落滿被風雨打落的果實;幾株根係較淺的椒樹已經被衝走,剩下的也都歪歪斜斜。大蔥露出了蔥白,頂端原本挺直翠綠的葉子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雨水打地麥冬幾乎睜不開眼,她沒有耽擱,放下藤筐,馬不停蹄地開始幹活。
她挖了幾乎一半的椒苗,十幾株帶著土團,整整齊齊地堆放在藤筐裏,然後在藤筐上麵蓋上一層獸皮,以防雨水將土團很快衝走。
大蔥的蔥身已經長到拇指粗,雖然還沒到最佳收獲季節,但提前一些也沒太大關係。因為雨水的緣故,蔥壟被衝垮,底下的土壤也非常不再堅硬。麥冬連鏟子都沒用,直接用手拔,三四棵蔥並攏在一起,稍一使力便連根拔出,拔出的從被咕嚕碼放在藤筐裏。
一人一龍忙活了一個多小時,麥冬的身上的獸皮披風已經從裏到外全部濕透,腳上的獸皮鞋也灌進了水,才終於將所有大蔥都拔完。
藤筐裝得滿滿地,還有一大捆從怎麽塞都塞不進去了。
麥冬背起藤筐,胸前抱著一把大蔥,還剩下的大蔥則被咕嚕抱在胸前,一人一龍又頂著豪雨趕回了山洞。
那些還在結果的辣椒和茄子就隻能放棄了。
一身泥水地回到山洞,麥冬脫了披風和鞋子,隻覺得全身濕漉漉黏糊糊的。她幹脆跑出了山洞,隻穿著裏麵的草葉衣服,迎著撲麵而來的雨水和山峰,痛痛快快地任雨水衝刷盡身體的汙垢。
天氣炎熱,又剛做了繁重的體力活兒,這樣任暴雨衝刷並沒有讓麥冬感覺到難受,反而覺得酣暢淋漓。
見麥冬跑出去淋雨,咕嚕有樣學樣,將懷裏的大蔥隨意往山洞客廳裏一扔,跟在麥冬後麵跑出了山洞。它站在雨幕中,肆意地舒展著身體,滿臉享受的表情。
麥冬眼角餘光瞥到咕嚕,忽然有些愣怔。
咕嚕的神情愜意又安詳,它頭顱微昂,兩爪以最舒適的姿態下垂著,尾巴輕輕搖晃,仿佛在隨著雨點的節奏舞動。那神情,好像月光下吸食月華的妖精。
而隨著它的動作,圍繞在它身周的雨水好像漸漸密集起來,越來越多的雨水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水團。
水團越來越重,如蠶繭將它的身體重重包圍,起初她還看得到咕嚕的身影,但隨著蠶繭越來越厚,那個黑色的身影逐漸被吞沒,直至完全被水包圍,看不到它的一片鱗片。
她就站在離咕嚕不到三米的距離,咕嚕的身影被水團包裹後,她明顯地感覺到身周的雨勢變小了,仿佛一陣狂風,從四麵八方將雨滴全都吹往了咕嚕所在的方向。這個雨勢變小的範圍鎖定在一個直徑在二十米左右的圓圈,而這個圓圈還在不斷擴大。
但不同於火焰被抽取時的場景,雨水本身並沒有消失,即便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到咕嚕身周,片刻過後,雨水還是落了下來,隻是落勢變得徐緩許多,仿佛不是從九天之上傾斜而下,再沒有那種又急又猛的勢頭。
它不是在吸收雨水本身,而是在吸收雨水落下時攜帶的勢能——麥冬心裏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就像火焰,它也並不是吸收火焰,而隻是吸收了火焰中的熱量。但因為火焰本身就是能量體,所以吸取熱量的場景就好像它吞下了火焰,但真相其實隻是它把熱量都吸收了。
她輕聲喚了幾聲,但不知是被風雨聲掩蓋,還是咕嚕專心吸收而沒有聽到,總之,蠶繭一樣的水團中沒有傳來任何反應。
站在雨中許久,麥冬打了個寒顫,不禁抹把臉,趕緊跑回了山洞中。
還好咕嚕所在的位置就在山洞前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她站在山洞中一眼就可以看到。
擦幹淨身體後,麥冬一邊注意著水團的動靜,一邊整理著藤筐中的東西。
她把帶著土團的椒苗拿出來,種在了一個石槽中。這個石槽是她平時洗菜洗野果用的,就擺放在山洞口。麥冬隻將椒苗種地很密集,兩苗之間隻隔著土團的距離,於是十幾棵苗都種完了,石槽都還剩下將近一半的空間空著。
麥冬將剩下一半種上了蔥——那麽多大蔥她和咕嚕怎麽吃都無法短期吃完,還是埋在土裏比較好,而且她還想讓這茬蔥開結籽,以得到更多的蔥種。
這次卻要再出去掘土了,她沒走遠,就在洞口處挖了土,一邊挖土一邊。
她挖土的時候,水團還在逐漸增大,又叫了幾聲咕嚕的名字,仍舊沒有得到回應。
直到傍晚時分,雨勢稍稍變小,水團中忽然溢出耀眼的銀色光芒,光芒閃爍數下後,水團忽然傾塌,仿佛凝冰破碎。
麥冬一直密切關注著水團的動靜,眼看著水團散開,光芒閃耀間,走出了一條——銀白色的龍。
——又變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的更新應該在晚上,因為作者菌又要去考科目二了(;′⌒`)
沒錯,上次科目二又掛掉了,明天是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