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軍從京城出發後,第三天回到了天津城。

天津城擺出了盛大的迎接儀式。

自巡撫以下,所有天津城裏的頭麵人物,包括全城百姓傾巢出動,沿著老校場站出了十裏長隊。

不怪父老如此興奮。要知道忠勇伯這支隊伍,其中數量最多的,可是由本地鄉黨組成的飛虎營。

土著不懂什麽是機槍什麽叫戰鬥力,土著隻知道,這姓曹的總兵可是靠著咱天津爺們賣命,才從皇帝哪裏討來了一頂大官帽。

所以今天大夥格外高興:家鄉出了一支能力戰韃虜的強軍,無論從哪方麵說都是好事。即便韃子下一次再入關,父老們也不用一日三驚不是?

俗話說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所以在穿越眾默許下,飛虎營的爺們今天算是放飛了自我,硬是耍著寶進了天津。

一路行來,有人在馬上拿大頂,還有人光著膀子舞大刀,說過之處喝彩聲不斷,場麵可比京城閱兵時熱鬧輕鬆多了。

最終,當隊伍回到久違的老校場後,總兵大人進行了最後一次集合。

麵對校場裏整整齊齊的上千名騎兵,大人發表了一通回顧過去,展望未來的重要講話。最後,隨著電喇叭裏傳來的“解散”和全體士兵齊聲回應的“殺!”聲,飛虎營正式解散。

接下來是論功行賞時間。

大筐的銀幣早已備好,營兵排隊登台,得到了一份遠超大人當初承諾的賞銀。滿心歡喜的人輪流上前給曹總兵磕頭,頌祝大人公侯萬代多福多壽。

接下來是慶功會。

之前無論穿越眾還是士兵,在政治空氣濃烈的京城過得都比較謹慎,生怕捅出什麽漏子來。現如今大家回了天津,不光土著感覺到了家,穿越者其實也有點卸下壓力的味道,所以慶功會辦得相當大氣。

成排的火堆在校場上點燃,成群的牛羊趕進來,光著膀子的大廚開始烤肉,一壇壇新釀的二鍋頭被打開,瀝瀝的倒酒聲開始成為場上的主旋律。

除了軍人外,本次慶功宴,天津本地的名流商賈以及官員也受到了邀請。

逼格高的大佬同新科忠勇伯一起坐在將台上,喝著鐵桶酒吃著片好的肥嫩羊肉,其餘人等則在校場上端著酒碗開自助。

與此同時,本地的戲班也被請來了。搭起的戲台下方,很多第一次來的客人,驚奇地聽到了通過喇叭放大的戲曲聲。

就這樣喧鬧的慶功宴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清晨,期間總兵大人還多次下台給壯士們敬酒,真正做到了愛兵如子,與民同樂。

……

又過了一天後,從五一這天開始,飛虎營的人員分流安置工作正式開始了。

之前在操場解散那一刻,其實飛虎營已經算是解體了。接下來,所有人員要麵臨一次重新分配,這之後,一個嶄新的飛虎營將會重新組建。

新的飛虎營將會正式建軍,而不是之前那種急就章的雇傭軍模式。

換句話說,士兵會變成拿工資和津貼的帝國正規軍。與此同時,整隻部隊的級別也會提升,從二線雜牌升格成為常駐北方的一線騎兵部隊。

上午,依舊是老校場,平整光滑的煤渣地麵上幹幹淨淨,沒有了前日慶功宴留下的痕跡。

梅撫西已經脫下了那身厚重的綠襖,換上了一款對襟軍常服。此刻的他,正排在一條長長的隊伍裏往前挪動。校場上並排的隊列還有幾條,都是飛虎營士兵。

隊伍的盡頭是一排位於校場牆下的房子。此刻隊伍挪動的速度很慢,但是士兵們並沒有不耐煩。除了小聲和前後排的人交流外,沒人擾亂秩序,始終保持了線性隊列。幾個月的訓練,使得這些原本散漫的農業社會人士,很好地學會了排隊和服從命令。

微笑著和右手邊一個熟人用手勢默默打個招呼後,梅撫西轉過臉,又用審視的眼光看向左邊隊列。

經過這一會觀察,梅撫西已經大致看出了點眉目:他本人這一隊,多數都是年輕,平日裏訓練認真,按照教官的話“有發展前途”的那類人。

而周圍那些,則大多是普通兵員,聽吆喝幹活那種。

就在這時,排在梅撫西身後一個黑漢子,將一張長滿了絡腮胡子的大餅臉湊過來,偷偷在他耳邊說道:“少爺,可是要去南邊花差花差?”

“嗬嗬,這誰曉得?左右不過聽上官的喝罷了,指不定我家老頭子還不許去呢。”

“嘿嘿,少爺,莫裝了,營裏哪個不曉得你是被南人大爺看重的。我說,梅少爺,您老日後發跡了可莫忘了我老哈啊!”

說話的這位大餅臉名叫哈六。

哈六雖說是本地土著,但他的種不純,身上有蒙人血統。哈六祖上是當年隨天津三衛在此地紮根的蒙古軍官。這些年下來,世代與漢人通婚,早已沒了蒙古模樣,隻剩下了一張大餅臉。

哈六此人和梅撫西一樣,弓馬嫻熟,武藝高強。不過和梅少爺不同的是,哈六這一分支早就在衛所失去了職務,其家生活困頓,父母多病,所以他成年後就不得不隨商隊出塞掙錢補貼家用。

到後來哈六挨到雙親過世後,徹底沒了拘束,和天津衛所斷了關係。於是此人便拉起了一支小隊伍,時而給人當護衛,時而去口外做馬匪,行蹤詭異。

這一次飛虎營募兵,哈六不知為何居然也加入了進來,而且和梅撫西一樣混得不錯,兩人都是偵查小隊的副隊長,還一起並肩作戰過。

現如今到了大夥分道揚鑣的時候,梅撫西沒想到的是,哈六這隻老賊匪居然看穿了自家心思。

“嗨,那就多謝哈老哥吉言!”

既如此,那梅撫西就索性承認了,想去南邊開開眼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他昨夜其實已經和老父商量了半宿,經過這次勤王戰役後,父子兩人現在抱大腿的信心越來越強,所以梅撫西是肯定要繼續在飛虎營吃軍糧的。

互相打趣幾句後,隊伍不住往前挪動,下一刻終於輪到了梅撫西。

進屋後梅撫西定睛一看,發現對麵的長桌後坐著三個人。正中一位是已經被朝廷正式冊封為遊擊將軍,兼任飛虎營營官的穿越者張中琪。在營官左右兩旁的,是天津站站長姚建設和一位文書。

敬禮落座後,見到來人是重點培養對象梅撫西,張中琪沒有耽擱,直截了當地問出了核心問題:“士兵,願意繼續在大帥(左都督已經有資格稱為大帥了)麾下幹一番事業嗎?”

“願意!”

“很好,我正式通知你,你已經重新成為飛虎營一員。現在允許你休假三天和家人告別,做好長期入營準備。”

“是!”

“你可以出去了。”

簡短幾句對話後,梅撫西就被打發走人。

接下來輪到哈六。

然而哈六這裏,就沒有彼此心照不宣的梅撫西那麽容易打發了。

“大人,小的不願再待在營裏了。”

“嗬嗬,說說理由。”主考官張中琪一邊翻看著麵前的檔案,一邊笑嗬嗬地引導哈六。

“就是,就是……實不相瞞,小的受不了營中這許多規矩。”

“了解。”張中琪一臉我早知道的表情:“怕是還懷念無拘無束跑商幫,做馬匪的日子吧?”

哈六聞言聞言苦笑一聲:“大人即知,小的也沒什麽好瞞的。不過還請大人放心,哈六即入了飛虎營,便總是飛虎營的人。日後但有所召,隻需在天津城插旗,小的定會帶著弟兄們來給大人捧場!”

“嗬嗬,你倒是忠義。”

這時候,一旁的姚建設卻發話了。隻見他一手摸著刮成青色的下巴殼,臉上帶著玩味的表情,緩緩說道:“既如此,那我這裏倒是能給你安排個工作。”

……

分流工作就這樣持續了下去。

事實上除了梅撫西這隊比較重要的骨幹之外,其餘那些人,凡是不想繼續當兵的,穿越眾也沒有多加挽留。

不過這些人畢竟受過了訓練,而且參與了戰役,怎麽說也算是對曹總兵有好感的自己人。

所以凡是退役的,事後大多都被穿越眾重新介紹了工作。不是去商行當護衛,就是去工地上當工頭,總之,這些人也很重要,是天津站搞地下工作的重要棋子。

當所有土著士兵都分流完畢後,已經是三天後了。

這個時候,新的飛虎營士兵已經重新在老校場裏集結,準備開始新一輪的正規訓練。

當然,像梅撫西這種優秀人才,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去大員陸軍軍校深造。在增長見識洗刷思想的同時,學習熱兵器時代的戰爭,為將來做一個優秀的騎兵將領而努力。

於是當梅撫西回到軍營待了幾天後,就接到了他意料中的通知——他將會作為第一批隨船南下的人員,去傳說中的夷州“操練”。

早已和陳二爺打聽清楚的梅撫西,心知這就是要去南邊的“武學”學本事了。

不過他肯定不會聲張,因為在大明朝,邊將私設武學,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