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之劍嘯九天
紫禁城從來都是莊嚴肅穆。哪怕,時至今日,皇權式微,紫禁城也苦守著它四海膜拜的尊嚴,千年如一日的金碧輝煌。
宮九站在金鑾寶殿之下,與眾臣一道對皇帝行禮。這時候,他反而慶幸當年被送到太平王府的是自己了。讓哥哥折節而拜,簡直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對於宮九,不,皇帝隻知道他叫趙麟,對於趙麟這個表弟,皇帝是欣賞並且喜歡的。畢竟,誰都喜歡一個總是擁護自己,並且素來平庸無能的人的。在皇家,皇帝的確是需要很多能人誌士,隻是,這些有大才的人如果和自己同宗同源,那麽就另當別論了。
在皇帝麵前,宮九表現出絕對的擁護,恰如其分的平庸。所以,皇帝十分樂於親近他。平日騎馬遊獵,偶爾出遊,都是樂於帶著宮九的。
對此,宮九報以冷笑。無治世之能,更可怕的是識人不清,他這表哥若是最後被推翻,還真是一點都不冤。
眾臣參拜之後,從各地趕來京城的王爺紛紛入朝。他們身邊大多帶著一位世子,隻有幾位很老的王爺帶著自己的郡主。宮九掃過他們,心下了然。皇權爭鬥殘酷非常,這些年老的王爺,縱然再有野心,也大抵一輩子隻能是個王爺了。
宮中秘法,從年少時候就對之下毒,經年累月,中毒之人子嗣稀薄,縱然有所僥幸,最終能活下來的,也隻有女兒。
當年玉羅刹對太平王下的,正是這樣的毒。
那些年老的卻隻有女兒的王爺,大概就是年少時候不防,就被人趁機下了這樣的毒。他們膝下無子,百年之後王位尚且無人繼承,再爭奪這天下還有何用?
本朝延綿數代,至宮九這一代,基因已經經過多年改善,那些被父王牽著的,板著個小臉的小世子們端的是粉琢玉砌,雪白可愛。
隻是,太年幼了,最大的也不過成人小腿高,三兩歲的樣子。對於王位延綿來說固然足夠,然而若對天下有所圖謀,這樣的太子,顯然是不夠看的 。畢竟,王爺們都不再年輕了,他們中最年少的,也已經四十多歲。古人鮮有長壽,三十多歲就可自稱“老夫”了,四十多歲的皇帝,若無精明能幹的太子,朝堂勢必不穩的。而眼下,連年災禍,朝堂人心浮動,竟再也經不起任何不穩了。
環視一圈,竟隻有南王世子和宮九年歲正好。
南王世子。宮九借著低頭的機會慢慢的摩挲著腰間的玉佩。腦海中慢慢浮現出南王世子的資料。南王正妻所出,南王妃武門出身,卻並不是什麽好相與的性子,手腕堪比深宮錘煉多年的婦人。南王府上下側妃侍妾一個不少,可竟隻有她一人生的出男孩。而南王世子有一大票的妹妹,旁人連嘴碎都說不出什麽。
若隻是宮九和他都頂著“王爺唯一的兒子”的名頭,卻也不值當宮九記得他這麽久。在宮九還不是太平王世子的時候,從前南王入京,帶著已經是世子的趙懷古來太平王府做客,宮九就被他搶去過那時心頭甚喜的小木馬。
後來他們長大了一些,宮九從桃花島學藝歸來,太平王早在多年前就向聖上請示,為宮九請了封號,確定了他太平王世子的身份。正趕上太皇皇太後六十大壽,太皇皇太後是太平王親母,雖然不喜宮九生母卑賤,然而還是很喜歡這個孫子的,所以對太平王點名要宮九進宮參拜。
宮九這些年雖然是在桃花島學藝,可是在旁人看來,宮九是被太平王送去寺廟,冷淡多年。太皇太後心疼這個孫兒,所以想盡辦法讓太平王把他從寺廟裏放出來。
前世,太皇太後對宮九就十分疼愛,因為那時,他是王妃所出,太平王又是太皇太後唯一還活著的親生兒子,所以對宮九的絲毫情誼不遜於她另一個當了皇帝的孫子。若說前世宮九對於這個慈祥的老人還存著什麽利用的心思,今生宮九卻一心撲在葉孤城身上,對與太皇太後,倒真有幾分真心相待。
今生非他世。今生宮九與太皇太後沒有絲毫血緣,反倒真心將她當作祖母看待。世事可笑如此,不由讓人唏噓。
那年宮九入宮,又碰見了南王世子,南王世子其實還是看不起宮九這個生母低賤的表哥的。然而,年歲漸長,他自然有所收斂。兩人初時確乎相安無事,直到他看見宮九身上的那塊刻著“城”字的玉佩。
那時候南王世子趙懷古已經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可是這樣的隱藏,在宮九麵前還遠遠不夠。宮九一眼就看出了趙懷古眼中淡淡的……嫉妒。
嫉妒,宮九倒是覺得莫名了。還未等他揣測出期間種種,趙懷古倒是先開口了“表哥這玉佩倒是別致,小弟甚是喜愛,不知表哥可否割愛?”
原本不將趙懷古看在眼裏的宮九眼神驟然一厲,期間的狠厲,讓習慣了這個表哥溫吞個性的趙懷古心下一緊,卻還是倔強的繼續說道“表哥要是舍不得這個玉佩,小弟可以和表哥交換”言罷從身上解下一塊同樣羊脂玉雕刻,雕工卻比宮九身上的那塊精致許多倍的玉佩遞給宮九。
宮九並未看趙懷古手中的玉佩,隻是眼睛一迷,本就狹長的雙目變得極為危險。隻是,這樣的神情隻是一瞬,眨眼之間,宮九又是風度翩翩的清貴公子模樣。他緩緩展開手裏折扇,對趙懷古一笑“表弟的玉佩的確精致,按說一塊玉佩而已,愚兄本不當吝嗇,然而這塊玉佩是友人所贈,愚兄自當妥善保存。表弟若是喜歡,愚兄私庫裏還有些羊脂玉的玉佩,晚些時候,愚兄差人給表弟送去。”
趙懷古一時氣結,然而又無話可說,隻能僵著一張笑臉,對宮九說“既然是友人所贈,小弟確實不該奪人所愛,隻是敢問兄長一句,贈玉佩之人,可是白雲城主,葉孤城?”
那時候葉孤城已經名動江湖,江湖上崇拜他的人如過江之鯽,然而,詢問他的人,是南王世子。宮九可沒有忘記,前生,是那個愚蠢之人的拙計害的他哥哥殞身。他不會忘記,正是眼前的這人。
宮九的笑容不變,眼神卻全然冰冷了。他心下自可思量,原來,南王父子這麽早,就已經盯上葉孤城了麽?可惜,他們的算盤打錯了,前生他和葉孤城本是末路,甚至終其一生,沒有相見的機會。然而此生,宮九與葉孤城是血脈相連的兄弟,甚至,葉孤城是宮九此生唯一的心動。他怎麽會允許南王父子將葉孤城再次拖入深淵。
“表兄?”趙懷古見宮九久未答話,不由出聲。
宮九收攏折扇,右手自然的撫摸腰間的玉佩,低頭一笑“表弟好眼力,正是阿城親手所刻。”宮九刻意用了阿城這個親密的稱呼,又強調了一句“親手”,他就是要告訴趙懷古,葉孤城和太平王府關係不淺。如此,南王父子再想去叨擾葉孤城,就需要掂量掂量。
畢竟,太平王府雄踞京師,南王鎮守邊疆。兩人手中各有兵權,表麵上勢均力敵,彼此牽製,形成微妙的平衡。這樣的平衡,讓皇權可以在夾縫中艱難求生。
葉孤城被早早打上了太平王府的標簽,南王縱使有心招攬,也實在害怕是太平王一舉殲滅他的圈套。
趙懷古聽聞宮九如此之言,本來英俊的麵孔驟然一縮。聲音也變得有些冷硬“得此佳人,表哥好福氣。”未等宮九發作,趙懷古就拂袖而去。
這言論簡直是輕佻了,宮九皺了皺眉,轉頭給西域的手下傳了命令,讓他們繼續變本加厲的擾亂邊疆,給南王父子添堵。
平心而論,葉孤城和宮九的父親是玉羅刹,玉羅刹本就是西域人,對中原隻有圖謀,哪有半分感情,所以也就不在乎什麽民不聊生。
而他們的母親葉傾閣,是前朝唯一留下的血脈,滅族之仇不共戴天,恨不得傾覆本朝皇室。葉傾閣自然顧惜子民,然而,她顧惜的前提是,這些子民,是她自己的子民。譬如白雲城的遺老遺少。而邊城百姓,與她何幹?
所以,邊疆滋擾民生,宮九做的毫無愧怍。
隻是,和趙懷古的梁子,大概就是那時候結上的。宮九從來就不是大度之人,睚眥必報才是他的本性。何況,趙懷古覬覦的,從小到大,都是他放在心上的東西。小時候的木馬還隻是幼童的歡喜,被搶走了,宮九還能說是誰讓自己力量柔弱,隻能任人欺負,所以幼年之事,宮九尚且能忍。
少年之時,趙懷古覬覦他的玉佩,更深一層,他就是在覬覦葉孤城了,這簡直是觸碰宮九的逆鱗。龍之逆鱗,觸之必死。宮九怎麽可能不給他一些教訓。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太監尖銳的嗓音在寧靜的金鑾寶殿上響起,宮九隨著眾人一起彎□,掩藏住嘴角冰冷的笑意。
南王父子,嗬,此去京城,我宮九勢必叫你們,有去無回。
作者有話要說:弄死南王世子副本,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