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東來劍冰霜。
白雲城此刻還是盛夏。然而縱使是熱浪襲人的季節,在豔陽還未升起之時,總是有一絲絲的陰涼的。
粉色衣衫的小姑娘已經徹底困倦,宮九雖然嫌棄這個小姑娘總是爭奪哥哥的目光,卻到底是自己疼著寵著長大的,所以並不把小姑娘交給恭候在碼頭的仆人,反而自己抱起身量未足的小丫頭走下船,親自安排在軟轎中。
他未隨著仆人回府,而是走到了一片海灘。這片海灘鮮少有人涉足,唯有驚濤拍岸,海風呼嘯。世之奇瑰麗之觀,常在於險遠,此地亦複如是。
海天之交,波光粼粼。宮九左右環視,忽而在岸邊的一塊礁石上看見了一灘白。正欲瞧歌仔細,卻忽而頓悟了什麽,嘴角有些惡意有些歡欣的勾起,在原地脫了白色雲錦厚底官靴,赤著腳,在柔軟的細沙上印下一串淺淺的腳印。海風吹起他的衣袂,留下微微鹹澀的味道。這味道自他回到京城便再未聞到過,此刻竟萌生出些許想念。
風卷起他長長的袖擺,露出穩定修長的手指。那手指皮膚晶瑩近乎透明,玉片似的之間泛著清冷的光輝。那是雙極美的手,美到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女子的手,然而當那隻手插入你的心髒的時候,你就會知道自己犯了多呢可怕的錯誤。
海天之交處,不知何時出現一個玉樹俊拔的男子。他上半身未著寸縷,下半身隱沒在隱隱泛灰的海水裏。海水濡濕了他及腰的長發,他的發色是純正的,潑墨也似的黑,在陽光的照耀下,卻泛出鴉羽一般的色澤。
他淩然袒露在晨起金黃的光線中,身後是欲升的紅日,他周身仿佛披上了璀璨的霞光,一時間宛若神抵降臨。
他的眼眸是濃稠的墨硯,偏生從瞳孔伸出折射出一點琥珀的光輝。那光芒清淩淩的宣泄而出,仿佛還帶著一絲決絕的劍意,然而卻在看見遠方赤腳緩步而來的男子之時化成天邊的閑逸的遊雲。麵色冷傲,神情冰冽,卻是天外的飛仙。
何須多言,他周身的風儀已經代表一切。
他是白雲城城主,葉孤城。
宮九眯起眼睛看著葉孤城涉水而來。佯裝低頭撫弄手中的玉扇,卻低喃一句“世上如此者,尚有何人?”是了,在他心中,哥哥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存在,無人能與之比肩,甚至他自己都不能。
他將葉孤城推上了他心中的神壇。人的劣根性卻注定了對心中的神的態度,他們信仰神,乞求神,卑微又虔誠。然而一旦神無法滿足他們的願望,他們勢必瀆神。很多年後,當宮九把葉孤城壓在身下吸,吮,舔,舐,一遍遍在他身體最深處沉溺之時,他才恍惚明了,自己是在瀆神。並且,絲毫不打算懺悔。
葉孤城從海水中走近,身形流暢,十七八歲的少年人,雖自幼習武,卻尚且顯得單薄些許。哪怕他日後身形勁瘦凝實,毫無贅餘,此刻卻也隻是宛若修拔挺峭若雲疊的柏。
然而,軒昂矯健,龍章鳳姿這樣的形容卻總覺得言語蒼白。
宮九立於岸邊,卻不知為何忽然閃現出一句話來:也知高寒,偏愛高寒境。
葉孤城走得近了,便露出腰部以下的雪白下裳,以及腰間懸著的一場長劍。白雲城特產的雲錦皺紗長褲濕漉漉的貼在腿上,腳下並未著靴。他似乎是曬不黑的體質,周身玉瑩瑩的白,雙足更是因為少見陽光而白皙通透。男子的腳誠然不能夠是嬌小,然而葉孤城的卻生的骨肉勻亭,沒有暴起的青筋和褪不下去的經絡。
兩人同時赤足。宮九見葉孤城上岸,忙遞過去一劍廣袖寬據的雪色長衫,親手為他哥哥披上。
葉孤城衣衫濕透,長發和長衫粘噠噠的粘在他身上,而且不住的在往下滴水。此番場景若是換了他人,定然是狼狽萬分,然而在葉孤城身上卻自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意味。
自幼癡心向劍,且天賦極高。於浩瀚的海洋和海邊終年強勁的風中領悟劍道。桃花島的桃花重影裏,姣白清冷的皓月光輝下,甚至海浪猛烈的拍擊錘煉之中,都留下了他的身影。這世間的寒來暑往,春秋冬夏,都從葉孤城的劍尖一一淌過。
也曾捫心自問,葉孤城在他人筆下是絕世劍客,他的人生便隻有習劍一途了麽?然而,抱劍觀花的欣喜他忘不了,仗劍天涯的灑脫他忘不了,一劍縱橫的快意他忘不了。故而,葉孤城注定離不開劍。因為劍之於他,貫穿了全部的生活與夢想。
葉孤城三歲識劍,至今已初有所成,至今未有敗績。然而他對自己身體的錘煉卻是嚴苛的,每日在海浪的衝擊下凝實肌體,又下刻意的潛水中修煉內功。時常潛入深海,自然偶爾會有一些意外收獲。
譬如,此時,他右手扶著腰間的長劍,左手卻扣著一枚核桃大小的珍珠。按說白雲城地處海岸,又富可敵國,葉孤城當真不會把尋常的珍珠放下眼裏的。然而他此刻卻緊緊扣著那枚珍珠。
宮九自然也對葉孤城手裏的珍珠產生些微好奇。湊過去看了看,委實也吃了一驚。那分明是血珠。所謂血珠,既是蚌在撫養珍珠的時候,自身有創口,而進入它體內的沙石恰好在創口處,天長地久的磨礪,使石子上附著的珍珠質中滲入了自己的血液,所以才會煥發誘人的紅色。
正是因為血珠的繁育過程如此艱難而辛苦,且充滿了離奇的巧合,所以血珠才並不多見。葉孤城手上如此巨大的血珠,更是傳世之珍。
似乎感覺到弟弟的驚訝,葉孤城莫名心裏產生一絲得意。給弟弟驚喜的感覺,嗯,的確不錯。
他隨手擰了擰浸水的長發,把那枚血珠遞給宮九“記得上次你說還少一個扇墜。”葉孤城的嗓音偏向於冷清,然而宮九卻總能捕捉到那隱藏的關懷。
宮九也不推辭。將血珠放入懷中,言語戲謔“哥哥給的弟弟我必然好好收下,然而此刻卻得委屈它一會兒了,不然宮主見了指不定如何的鬧。”
似乎想起了小姑娘那不要錢似的眼淚,葉孤城也隻得無奈的揉揉額角,牽著弟弟的手向城主府邸走去。
一輪紅日將兩個人的影子映射得很長很長,兩個攜手一起走的人不知道,他們將以這樣的姿態,走過日後的泱泱時光。
城主哥哥衣衫半裸什麽的~
收藏滿一百,就上番外。
竹馬竹馬神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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