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天外飛青29,謝絕轉載

夏天。

紫紅緞子的大棉襖。

滿臉胡子的男人。

鮮紅的緞子。

繡花。繡一朵精致的黑牡丹。

華玉軒珍藏的,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鎮遠的八十萬兩鏢銀,鎮東保的一批紅貨,金沙河的九萬兩金葉子,平南王府的十八斛明珠……這個會繡花的男人,在一個月之間,就做了六七十件大案,而且全都是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做下來的,可謂在江湖上出盡風頭。

黃昏時分。

竹林。

禪房裏燃著香。

花滿樓已沐浴薰香,靜坐在等候。要想嚐到苦瓜大師親手烹成的素齋,不但要沐浴薰香,還得要有耐性。苦瓜大師並不是輕易下廚的,那不但要人來得對,還得要他高興。今天的人

來得很對,除了花滿樓外,還有黃山古鬆居士,和號稱圍棋第一,詩酒第二,劍法第三的木道人。

蒼茫的暮色中,終於傳來了清悅的晚鍾聲。禪房裏竹簾低垂,隔著竹簾,已可嗅到一陣陣無法形容的香氣,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食欲來。但當他們掀起竹簾走進去,忽然怔住。菜不但已擺上了桌,而且已有個人坐在那裏,開懷大吃。

這不速之客居然既沒有等他們,也沒有薰香沐浴。事實上,這人的身上不但全是泥,而且全身都是汗臭氣。苦瓜大師竟然沒有趕他出去,居然還在替他夾菜,好像生怕他吃得還不夠快。

這個人當然就是陸小鳳。

一盆素火腿,一盆鍋貼豆腐,都已碟子底朝了天,陸小鳳才總算停下來,花滿樓在陸小鳳旁邊坐下來,立刻皺起了眉,道:“你平時本來不太臭的,今天聞起來怎麽變得像是條剛從爛泥裏撈出來的狗。”

——不臭才怪,陸小鳳已經有十天沒洗澡了。

上次在泰山之巔,陸小鳳跟司空摘星比賽翻跟頭,贏得他一塌糊塗,這次司空摘星居然主動找上了他,要跟他比賽翻跟頭。

司空摘星最近什麽事都沒有做,就隻在練翻跟頭,一個時辰連翻六百八十個跟頭,陸小鳳不輸才怪。

他們倆個約好,陸小鳳若贏了,司空摘星以後一見麵就跟他磕頭,叫他大叔,他若輸了,就得在十天內給他挖六百八十條蚯蚓,一個跟鬥,一條蚯蚓。

花滿樓聽完,不由笑道:“這就難怪你自己看來也像是條蚯蚓了。”

陸小鳳咬牙切齒:“最可惡的不止是司空摘星,還有阿青那丫頭,聽說司空摘星要找我去翻跟頭,馬上說要去當裁判,還要給我加油打氣,結果我一輸,她立即跟司空摘星一個鼻孔出氣,巴不得我多挖幾條蚯蚓!”

說完,陸小鳳就開始用指尖摸著嘴唇上剛長出來的胡茬子,打從剃幹淨後,他無時無刻不想摸一摸,好像隻恨不得他的胡子快點長出來。

至於眉毛……陸小鳳隻能說,石秀雲的眉筆質量不錯。

古鬆居士忍不住問:“那位偷王之王要這麽多蚯蚓幹什麽?”

陸小風恨恨道:“他根本就不要蚯蚓,隻不過想看我挖蚯蚓而已!”

花滿樓笑道:“那阿青呢?”

陸小鳳苦笑一聲:“她想拿我挖的蚯蚓去釣魚。”不僅如此,她還很佩服司空摘星一個時辰能翻那麽多跟頭,鬧著要跟他學。

木道人捋了捋胡須,慢慢道:“那位阿青姑娘,就是前些時候被西門吹雪請去山莊比劍的姑娘?”

江湖上向來沒有秘密,以阿青的能耐,闖出名聲也是遲早的事。

苦瓜大師道:“不過最近西門莊主恐怕沒有時間比劍了。”

陸小鳳奇怪:“為什麽?”

花滿樓笑道:“據說他最近一直都在陪著峨嵋四秀中那位孫姑娘,已經有很久沒有在江湖中露麵。”

陸小鳳一怔,隨即大笑道:“想不到他也有這麽樣一天,我本來還以為他遲早要做和尚的!”說完,他轉頭看向花滿樓,笑得很不懷好意:“花滿樓,前段時間你的桃花運很旺啊,怎麽最近還是孤身一人?”

花滿樓自然不會接話。

陸小鳳接著又道:“峨眉新死掌門,三英四秀又折損近半,人手正缺,石姑娘這次回去,會不會被定為下任掌門?”

他這話當然是對花滿樓說的,石秀雲雖然資格不夠老,但峨眉的老家夥們也太老了,即使接任了掌門,也撐不了幾年,勢必要培養下一代接班人,孫秀青和殺獨孤一鶴的仇人在一起,峨眉顯然不能要她了,而蘇少英自珠光寶氣閣一事後,不見了蹤影,張英風為人老實忠厚,嚴人英的個性又太急躁冒失,相比之下,年輕一代中,活著的,又稱得上是當掌門的好苗子的,竟然隻有一個石秀雲。

不過,如果石秀雲做了掌門,難道要花滿樓入贅峨眉?

陸小鳳其實挺想看男人入贅的。

花滿樓卻把這話四兩撥千斤地帶過去:“石姑娘想怎麽做,都是她的自由。陸小鳳,你今天來,所為何事?”

陸小鳳當然不是特地跑來蹭齋飯﹑順便聊八卦的,他是苦瓜大師特地請來幫忙的。

幫他師弟﹑六扇門第一捕快金九齡破案,破“繡花大盜”的案。

阿青說得一點不錯,她說,原來跟著陸小鳳,總會有好玩的事情。不過,她覺得好玩的事情,在包括陸小鳳的大多數人看來,都是麻煩。

好在她不纏著陸小鳳了,因為她發現司空摘星更好玩。

司空摘星從來不會因為自己缺錢花而去偷,他隻偷自己覺得有意思的東西,當然,他也要吃飯,所以隻有在別人肯出大價錢來請他偷的時候,他才偷。阿青當然沒興趣跟他學怎樣偷東西,她感興趣的是司空摘星的輕功和易容術,這兩樣是司空摘星除了偷術之外最自豪的東西。

“三日之內,如果你能認出我全部的易容,我就教你。如果有一個沒認出來,以後不許纏著我!”

司空摘星本來一點都不願意教她,自己的看家本領怎麽能輕易教給一個小姑娘,就算她跟他很投緣也不行。

但阿青怎麽可能輕易罷休,雖然司空摘星輕功好得很,但阿青也不差,隻要有恒心有耐力,纏得他不僅連易容的時間都沒有,而且連上茅廁的時間都沒有,阿青就成功了。

“好,一言為定!”

阿青果斷答應了司空摘星這個要求。

每一天,司空摘星規定阿青要走過哪些路線,他會扮成鏢師﹑夥計﹑老嫗﹑乞丐……扮成形形□的人出現,每天十個,阿青一個都不能落下。

司空摘星本來對自己的易容術很有自信的,他的易容曾經連陸小鳳都認不出來,這麽一個小姑娘,搞定她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他自信自己的易容完美無缺,毫無破綻。

但事情卻偏偏邪門了。

不管他扮成什麽人,隻要一出現,阿青一定高興無比地大喊:“司空摘星!”

見鬼!

這丫頭怎麽認出來的!

司空摘星懊惱不已,忍不住要問:“我到底哪裏有破綻?”

“破綻?什麽破綻?我沒有看到破綻啊。”

司空摘星鬱悶無比:“那你怎麽知道是我?”

阿青眨眨眼,想了想,道:“感覺吧。”

……感覺?!

司空摘星望著阿青那一臉寫著“快教我易容吧”的期待神情,長歎一口氣,耷拉著腦袋道:“好吧。”

“不過,”司空摘星忽然想起了什麽,猛地抬頭,無比嚴肅地對阿青道,“你要叫我師父!以後要乖乖聽師父的話!”

啊呀,有了這姑娘的高武力值,他還怕玩不贏陸小鳳那家夥嗎,哼哼……

小河彎彎,綠柳籠煙,黃昏的時候,綠水映著紅霞,照得人臉也紅如桃花。穿過柳林,有幾棟茅屋,酒桌都擺在外麵的沙岸上,旁邊還閑閑的種著幾叢桅子花。

這是個很雅致的地方。

陸小鳳在和一個女人一起喝酒。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她穿著件雪白的衣服,又輕又軟,窈窕的身段,明豔動人的臉,眼睛又嫵媚又明亮,誰都能看出,這一定是個又嗆又辣的姑娘。

跟陸小鳳在一起的女人沒有不漂亮的。這一個,是“神針”薛夫人的孫女薛冰,陸小鳳本來想找薛夫人查查那塊繡花大盜的紅帕子的來曆,薛夫人看出了緞子是京城福瑞祥的貨,絲線福記的,還看出這塊緞子是女人繡的——鞋麵,能做紅鞋子的鞋麵。

陸小鳳又想到了假金鵬王死之前,手上握著的紅鞋子。

至於薛冰,接著自己是薛夫人孫女,她非要跟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徒弟,檢驗你的功夫的時候到了!”司空摘星望著遠處正在聊天的陸小鳳和薛冰,嘿嘿一笑,拍了拍阿青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