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一章 聲東擊西,假道伐虢(二一)

怪石嶙峋之中,斜斜而上山道,隻可容四馬並行,蜿蜒而上,九曲盤桓,險處環生,絕不似人工鑿就。駐馬而望,山巔處冬日猶綠的鬆柏濤中,幾處泛黃的樓亭頂蓋隱現,正是秦旭一行此番目的地,山越生蠻在江東最大的一支,新都宗部的定居之所。

望山跑死馬,盡管已經到了山腳,但若是想要到達,卻還有至少三十裏的險峻山路要走。這兩日縱馬奔馳,人還好說,馬卻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得這麽陡峭的山路,強行驅使的話,極易出現事故。所以雖然看天色距天黑還有至少一個時辰,秦旭就已經下令紮營歇息,待第二日再上山。

此行人少,紮營也迅速,說說笑笑之間,已經自行簡單的搭起了十餘座營寨。說來也巧的很。秦旭等人除了甘寧及一眾錦帆眾之外,對這先下所停留之地,並不陌生。不少先知情的登營兵士還偷眼打量了幾眼最前麵的秦旭和烏梅,嘴角時不時湧出古怪的笑意。秦旭倒是習以為常,畢竟這也算的上是呂布軍兵將之間調和關係的迥異於當世的“習慣”,可愈發臨近宗部山寨,越是難再掩心事重重的烏梅,竟然也沒有生怒,倒是讓秦旭好一陣不解。按照之前烏梅所表現出來的嬌憨刁蠻的氣質,放在當初,就該放出袖中青蛇,嚇倒一群英雄好漢了。怎麽會這麽沉得住氣。而且烏梅在依“常例”霸占秦旭營帳時,原本迅捷的身形。在擦過秦旭身邊侍竟然俏臉微紅了紅,直叫人摸不著頭腦。

而對於這突兀出現的一滯氣氛,甘寧等人雖然不明就裏。但也因見秦旭同一眾先登兵士之間的融洽,原本還因為新加入不久而感覺若有若無的隔閡,也無形中消抿了不少。

秦旭一行來人雖少,但畢竟是在山越人的境地之中,以至於本打算第二日才上山拜會新都宗部蠻王烏鱧,就忽然聽得山上遠遠傳來一陣喧鬧之聲,警戒的兵士回報。正是也算是老交情的蠻王烏鱧,前來迎接了。

按照身份。秦旭是大漢朝“先帝”親封的九卿之一的衛尉,征東將軍。武亭侯領徐州刺史。而烏鱧雖然被稱作蠻王,但實際上不過是一種客氣的稱呼,或許在山越人的地盤上好使,但出了這片大山。以山越人在江東的名聲。能讓人正眼相待就已經十分客氣了。因而在秦旭擺出一副依禮“拜山”的勢頭之後,烏鱧若是再不出現的話,那麽這位以親近漢人而聞名的山越生蠻蠻王之名,可就當真是虛而不實的了。

“秦將軍,一別數月,今日重見,可喜風采依舊,小人山越烏鱧有禮了!”兩廂見了麵。還沒等秦旭說話,烏鱧就率先上前一步。站在一群依舊是奇裝異服的山越生蠻蠻兵之前,依足了漢禮,長揖到地,對秦旭說道。別看老蠻王烏鱧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當初能夠在大長老及號稱山越第一勇士的蠻度叛亂時仍舊臉不紅氣不喘的借勢誅逆,再見如今三十裏山路下來,仍舊臉不紅氣不喘,就讓人知道這老家夥其實也不是個好像與的主兒。

“蠻王客氣了!請起。”秦旭抬手虛扶。必要的禮節還是要有的。尤其是在見了本是同烏鱧站在一起,此刻被烏鱧半遮掩在身後,身高用現代人的眼光,足有兩米三四的巨漢,那眼中不屑同敵視,秦旭也就選擇性的暫時放棄尊老敬賢的傳統美德,全受了烏鱧這一禮。

“哼!”果然,先前見烏鱧對秦旭長揖到地,這人本就有礙觀瞻的麵容之上,便愈顯猙獰之色。這可是不次於跪拜的大禮,更多情形下,若是互為長揖也就罷了,若是像秦旭同烏鱧這般,若稍懂得一些漢禮的都清楚,乃是下官之於上官,自甘擺在其人地位之下的重禮。及至見秦旭竟然生受了烏鱧的這一長揖還不還禮,這人哪裏還忍得住,一聲冷哼頓時脫口而出。

“這位是?”秦旭眯著眼睛看著這體型足可比得上兩個自己的壯漢,再見一副足像是遇到老狼的小兔子似的躲在自己身後的烏梅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怒意,心中對這人的身份已經確認無疑。但秦旭也是知道,不管這人自己是不是猜對了,這氣勢上是絕對不能弱下去的。要是太過和善,也對不起烏梅的演技不是!

“哼!漢人,你就是那個什麽什麽秦旭麽?瞧你這怕風吹似的小體格,看來傳言有失公允,其實也不怎麽樣麽!”這大漢上下打量了秦旭一眼,眼神輕蔑的挑了挑,滿不在乎的說道。

“哼!無知無禮的蠻漢!”秦旭還沒有答話,倒是在這大漢開口,便站到了秦旭身旁,隻落後半個身位的甘寧,倒是火氣先上來了。俊朗的麵容之上,殺氣隱現,對上這高其足有兩頭的大漢,氣勢上竟是一點也不弱上分毫。

“興霸!”秦旭一直都沒有開口,隻是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同烏鱧站在一起的大漢。聽到甘寧之語,斜出手虛擋了擋,笑道:“你這脾氣也該是改一改了!咱們是大漢官軍!這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妨高一些。何苦同些連衣服都穿不齊整,人話都說不明白的可憐人一般計較!平白拉低了自己的身份,何苦來哉。”

“諾!寧謝主公指點,一定不忘自己身份!”秦旭話中有話,諷刺意味極濃,而甘寧也性風趣,在秦旭話音剛落之下,也十分配合的應和了幾句。看這壯漢臉色有越來越綠的趨向,甘寧挑釁的瞪了此人一眼,也是頗覺有趣。

“這就好!”見甘寧並未多言,秦旭麵色平靜的點了點頭。心中卻是唏噓不已。站在烏鱧身邊的這大漢的身份其實並不難猜。其實隻看其身邊貌似隨從之人,兩人合力扛著的那支長鐵棍頭上,由細到粗,最闊處有一人合報大小的像是狼牙棒一般滿是尖刺的奇形怪狀的兵刃,其實就已經知道這位的身份。鐵蒺藜骨朵,這等奇門兵刃,正是十餘年後投靠於劉備的武陵蠻王沙摩柯的成名兵刃,那麽這位長相對不住觀眾的年輕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而更重要的是,這人同守在秦旭身邊的甘寧,在曆史上,還有著一段淵源。甘寧勇猛無匹,是將帥之才,可惜運氣一直都不太好,少時為遊俠兒爽性所誘,背過賊名,醒悟後幾番求托明主而不可得,好容易在孫權麾下混的有了起色,卻好景不長,就被沙摩柯一箭射中頭部重傷,像是也被自己的壞運氣所惱,後傷勢加重,坐於樹下,鬱悶而死。這可是生死之仇!雖然如今的漢末有秦旭的攙和,已經大大的背離了原本的曆史,許多人的生命軌跡已經出現了決然迥異的變化,但或許是曆史慣性的原因,命中注定的死對頭,卻還是宿命般的以對立麵的姿態相遇。

“這人在說什麽?”現在的沙摩柯,尚不是十餘年後在劉備麾下以求建功立業的蠻族猛將,威風赫赫的武陵蠻王!說白了頂多算是同烏鱧一樣,對漢地繁華頗為感興趣的化外之人而已。雖然能懂會說些漢語,但秦旭這話太有內涵,沙摩柯卻是聽不大明白。不過沙摩柯也不是傻子,隱約覺得秦旭話中的意思,可能不是那麽好聽,於是問身邊烏鱧說道。

“這個……”沙摩柯的追問,和秦旭似笑非笑的表情,使得烏鱧卻是真的為了難。雖然知道烏梅肯定會將秦旭“引來”此處,可借秦旭之手,來打消很明顯是對新都宗部垂涎三尺的武陵蠻的企圖。但在得知了豫章城現在所麵臨的真實情況之後,烏鱧卻是難免的生出了別樣的心思。雖然烏鱧也知道漢人當中不少人很是擅長所謂的以弱勝強之事。但當親自去看了一眼蔡中此番所帶來的劉表軍勢之後,想象和直觀第一時間就有了差距。對傳說中曾經以四百人打敗四萬人,幾乎創造了神話的秦某人的信心,也變得將信將疑起來。再加上沙摩柯的言行及態度,其實更容易讓同為漢人眼中蠻族的烏鱧感覺親近,所以,眼看著沙摩柯的同盟聯軍蔡中所率兵士兵圍豫章城,而漢人並沒有出戰的“勇氣”,烏鱧的心思稍有多樣化轉變,其實也是足可以理解。不過,烏鱧畢竟是見識過秦旭麾下兵士的威風的,不說當日借道時那回蕩山穀數日不散的一吼之威,單單在被大長老及蠻度逼至絕境時,為秦旭麾下太史慈所救,見到的兵勢之強力,也是讓烏鱧至今仍舊沒有下定決心,反倒是繼續隻好言安撫沙摩柯的原因。眼下沙摩柯問起秦旭那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就相當於是逼著烏鱧做出選擇,再見躲在秦旭身後,自家寶貝女兒不滿的目光,烏鱧忽然有種不敢出現在這裏的想法。

“老蠻王,還是這位……那誰誰,常言道來者是客,雖然此處乃是蠻王領地,卻也是大漢疆土,諸位三十裏出迎之誼,秦某還是承情的,恰好蠻王愛女也在,諸位何不在軍中稍歇片刻!”見烏鱧為難的樣子,秦旭嘴角掛上一抹笑意,反客為主邀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