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聲東擊西,假道伐虢(十三)
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今天黃祖算是有深刻體會了。原本是想倚眾淩寡,仗著己方人多,想要將這些呂布軍兵士生擒活捉,可誰料最後竟然將自己置身於對方那等殺傷力巨大的勁弩之下,眼看著幾乎所有的寒芒都對準了自己,黃祖腸子都要悔青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剛剛那九十餘人的死傷,已經充分證明了這幫人手中的大殺器,可是能夠穿透箭盾依仗的存在。僅僅十餘具擊發,就讓第一波攻勢絲毫無功。黃祖可不敢保證雖然自己身前的三重箭盾,能不能抵擋住還剩下百餘具先登勁弩的一輪襲射。更別說這些手持箭盾站在自己前麵的荊襄水軍兵士,可是同樣目睹了先登勁弩威力的,同樣被指著,肉眼可見,這些人的腿在發抖。
大意了啊!早知道如此,一開始就不該存了生擒的念頭。圍過來的三艘船近六百人,用弓箭招呼的話,隻需一輪拋射,就可以讓這不過兩百人的呂布軍兵士死無葬身之地!又何苦淪落到如今老命都握於他人之手,隻要那為首的一聲令下,就這麽三五丈的距離,自己等人就算是想要躲都是難事,豈不憑白成了蜂窩?而現在,看那為首之人鎮定的模樣,怕是早就在奪了劉磐的鬥艦,穿上了本軍甲胄之後,就已經算計到眼下的局麵了。端的是好心機啊!
“放下箭盾吧!敢問這位將軍可否賜教名號?”黃祖也算是劉表麾下的一號人物,雖然現在的狀況。讓黃祖隻覺得腿肚子轉筋,可麵上卻還是強自做出一副鎮定的模樣,推開了擋在身前弓著腰的兵士。拱手對牽招說道。
“哈!你莫不就是當日橫舟江中,向我丹陽郡炫耀兵威的黃祖麽?倒是有些膽氣!某乃征東將軍、武亭侯領徐州刺史秦帥麾下,先登營牽招!”牽招並沒有急著放箭,見黃祖“挺身而出”,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說道:“怎麽,事到如今。難不成黃將軍還有什麽指教麽?”
“先登營?先登營!”黃祖不是沒有聽過先登營之威名,隻是時日隔的太久了,再加上先登營成建製後一直就在北方活動。很少在南方揚名,就算是有情報說是此番來江東禦敵的秦旭,身邊帶著的護衛兵士,就是曾經打敗過天下精兵白馬義從的先登死士。但在荊襄諸將眼中。卻是沒有一個直觀的印象,來確定這支擔任秦旭護衛的兵勢,究竟戰力有多強。以至於黃祖雖然之前就大約猜到眼前這些人的“出身”,可當牽招自陳名姓時,話語卻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的意思,似乎並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被這些人算計。
“黃將軍若是無甚指教,是否是想要拖延時間麽?”見黃祖隻問了一句之後,便沒有了下文。牽招嘴角撇了撇,又朝著黃祖旗艦後麵瞟了一眼。眼眸中帶著幾分譏諷之意說道:“也難怪,若是某家同黃將軍你互換了位置,在眼前的情勢下,說不得也會盡量周旋,好等著手下兵士收拾好弓箭,將我等一網打盡。就算是這些人顧忌閣下本尊在我軍弩箭射程之內不敢輕動,也足以賺出令其他從艦趕來救援的時間!某說的沒錯吧?黃將軍!”
“你……你是如何……”黃祖頂著被一箭射穿的風險,充大尾巴狼一般站在最前,心中的確是存了幾分想要破開眼前這必殺之局的心思。正如牽招所說,眼下雖然礙於舟船體積的原因,圍在牽招等人所在艦船的荊襄鬥艦隻有三艘,可經過一波無用功似的“進攻”,卻是已經在展示了先登勁弩的威力之後,將自己的性命完全暴露在了對方麵前。其餘兩艘船隻,還真就沒法子不顧及他黃某人的性命而行強攻之事。黃祖也就隻能寄希望於對方能夠被自己軟言所惑,給將要來援的本軍其他艦船留下充足的靠近時間。這樣的話,隻需他黃祖吸引了牽招等人的視線,待其他艦隻察覺了此處的異狀之後,就憑牽招這兩百來人,根本就不會有生存下來的機會。卻不料,他這一番自以為精妙的謀劃,竟然被牽招一口道破。
“哈!黃祖小兒,你這拖延之計,早就是別人玩剩下的,還是不要拿出來獻醜了。”牽招身處仍舊數倍於自己的包圍之中,臉上戲謔、殺意不一而足,卻無一分懼色。身後的先登營兵士也全然將才手持弓箭,將箭頭對準了自己的劉表水軍視若無物。隻等著牽招一聲令下,便先將這劉表軍麾下水軍大將,射成篩子。
“牽招!今日某不察之下中你詭計!但你也看到了,某有鬥艦之利,你手中利器雖強,卻也輕易要不了某的性命去,而且憑你等區區百餘人,在這大江之中,縱使肋生雙翼,也斷然是無法活著離開的。某敬你是條漢子,雖然份屬敵對,但也不想就這樣壞掉你的性命。”黃祖聽了牽招的奚落之語,眼眸中閃過一絲羞惱之色,臉上卻是仍舊強作鎮定,雖然被船舷掩住的小腿篩糠似的難以抑製,但緊抓著船舷的雙手,卻是已經因為用力穩住而顯得指骨發白,深吸一口氣說道:“你既然卷入局中,當也知我家主公劉使君乃荊襄八駿之首,大漢一等的人物,又是皇族血脈最為正統的漢室宗親,深得天下名望,眾望所歸。絕不是祖上不過區區一小吏的呂布,和家奴出身的秦旭輕易可比的。呂布軍雖然現在強勢,卻是空中樓閣一般根基不穩,根本就難成大事!而且我家主公不忿於逆賊禍亂大漢,有匡扶寰宇,掃清六?合之誌,素來最為敬重的,便是你這等舍生取義的漢子。不若暫熄了刀兵,倒戈了逆賊,順天作為。某以家族名譽起誓,必然會在主公麵前大力舉薦與你!依你之能。和這殺器之猛進獻之下,將來我家主公登基九五,你必然有從龍之功。就算是坐到呂布如今的位子,也不無可能!你是識時務的,看某這建議如何!?”
“唔?!這個……”牽招聞言,做出一副似乎有些心動的樣子,本是對準了黃祖的先登勁弩也稍稍下移了一些。
“哈!牽招將軍可是還有顧慮?無妨!既然今日將話說開,某也就不瞞你了!你有所不知,某這一路其實隻是主公攻略江東大軍的一小部分而已!早在你那上峰秦旭到揚州之初。我主劉使君,就已經派了三萬大軍,借道武陵山道。從廬江境內集結了不下三四萬的聯軍,兵鋒直指豫章郡!你道那秦旭,難不成會有通天之能,隔著近千餘裏的距離。援救豫章之事麽?”見牽招語中似有鬆動之意。黃祖也是心中難得一喜。本來連黃祖也不指望這麽三言兩句就能說動牽招,牽招這麽快就有“回應”,其實很難取信於黃祖。隻是黃祖畢竟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先登營舊事的,隱約聽過先登營棄袁歸呂的過程,是因為呂布幾乎將沒有先登勁弩的先登營全營殺了一半、俘虜了一半,才“被逼無奈”之下“曲身侍賊”的。設身處地之下,將心比心,又是在如今這幾乎陷入了僵持的互控之局麵。心中本就慌亂的黃祖,倒是因為牽招的這麽一個表情安心了不少。
“顧慮?就是不知倘若真如黃將軍所言。事後會不會在我等放下兵器之後,命人射殺我等?畢竟不管怎麽說,你等在人數上,幾乎是十倍於某!”牽招仍舊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手中的先登勁弩放的更低了一些。更是向著身邊的先登營兵士向下按了按手,示意同他一般,將弩箭準頭壓低一些。這些先登營兵士雖然臉上疑惑,不明白身為秦旭“死忠”的牽招,怎麽就突然有了變節的念頭。但出於軍紀的嚴明,和對牽招的信任,雖然滿臉的疑惑,但還是照辦了。
“傳令!收弓!”聽了牽招所言和先登營兵士的動作,黃祖本來的五分疑心又去了一分。叫過身邊傳令兵士點火傳號,果然,不過數息的時間,圍著牽招所在鬥艦的三艘荊襄戰船之上,本是將弓箭對準了先登營諸人的荊襄水軍,也學著牽招等人的動作,將箭矢準頭下壓了不少。黃祖滿意的點點頭,又見本是在外圍成v字形列陣的自家鬥艦,靠江南岸一邊的三艘鬥艦,正在悄悄的向著自己所在的地方緩緩而來,黃祖更是心中大定,對在他黃某人眼中正做困獸猶鬥的牽招示意了一下,頗有些得意的說道:“牽招將軍,這下你可放心了麽?我荊襄之人素重承諾,我主也的確求賢若渴,牽招將軍還不快快撤了兵器,棄暗投明,更待何時?!”
“棄暗投明!?黃將軍說笑了!”牽招也注意到了正緩緩駛來的三艘荊襄鬥艦,以及正在船頭似乎被江上大風刮得忽明忽暗,正一閃一閃的氣死風燈,眼眸中戲謔之意更濃,朝黃祖揚了揚頭,在黃祖驚疑的注視中,笑著說道:“其實剛剛黃將軍你這話,也正是你家牽招大爺想對你說的。識相的,快快棄了兵器,自縛來降,否則……哼哼!”
“哈!牽招小兒你莫不是失心瘋了麽?就不怕某麾下這九艘鬥艦萬箭齊發之下,你等一個個成為江中冤魂麽!”黃祖就是再傻也知道剛剛怕是被牽招給耍了,隻是自己仍舊在牽招弩箭的可控範圍之內,除了驚怒喝罵之外,黃祖也是不敢稍有異動。畢竟這可是關乎自己老命的關鍵所在,以自己的身份和牽招這兩百人換命,也許隻有十年前黃祖或許會認為自己賺了,可現在……
“失心瘋?九艘鬥艦?黃將軍,某奉勸你還是仔細數數吧!”牽招朝黃祖努努嘴。示意黃祖去看已經靠近,成將黃祖旗艦夾在中間之勢的兩艘鬥艦船頭之上那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