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二章 漢鼎傾裂,群雄舞戈(二一)

給呂布謀劃北海、平原糧道之人究竟是誰,秦旭終歸還是沒有去問證。對於張遼的能力,秦旭十分確信相比於史書上那寥寥數行文字,呂布才是對這位麾下甚為倚重的大將最了解的人。在有兵、有糧、據守城池的情況下,就算是公孫瓚或者劉備果然發難,北線也當無可憂慮之事。

而呂布既然有了準備應對或許即將要來的戰事,那麽接下來的事情真的就像是呂布所說的那般,或許隻剩下了實力的對拚。這本就是呂布軍的強項,的確沒有什麽好顧慮的。

但令秦旭心中隱隱不安的是。也不知是山高路遠、道途險阻,還是因為老劉家這幫子漢室宗親之間有什麽齟齬,本來對曹操來說,當是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的局勢,竟然詭異的存續了太長時間的平靜。除了一開始搖旗呐喊兩聲,同曹操“友情互動”了一把的公孫瓚弄出了點兒動靜外,這距離天子駕崩,新君甫立之時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可不管是劉表還是劉焉,甚至是被密切關注的劉備,竟然皆是偃旗息鼓了一般。並沒有任何的異常。

而本應該處在風暴眼中的曹操,也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除了軍隊正常的小規模調動布防之外,仿佛像是又回到了當初一心密謀營救天子時的忠臣模樣,上朝點卯,安撫地方,一丁點兒逾矩的地方都沒有,兢兢業業。一副治世之能臣的做派。而且據消息說,曹操如此的恪守本分,不但同如今女兒已經升格坐了太妃的寶座。被新皇加封為彭國夫人,儀比太後,秩比親王的董承摒棄了舊日嫌隙,交誼深厚;而且和“一同”擁立新君,一樣有從龍之功的一竿子朝臣,關係也改善了不少,彼此間之前的裂隙也漸趨緩和。

這不科學啊!太不對勁了!難不成曹老板轉了性子。而不論劉焉、劉表、劉備,這幫子或是豪傑或是梟雄的人物,其實都是謙謙溫潤。禮敬互愛的至誠君子不成?倘若真是如此的話,難道說時人久盼的大漢中興之日,就這麽“嗖”的一下毫無征兆的降臨了?怪事!雖然大漢朝最不缺的便是怪事,從前幾年“帝非帝、王非王”的童謠傳遍洛陽時。整個大漢就從根子裏透著一股子邪門。不過若是說就因為另立了新的天子,天下便陡然而定,也的確太過於神話了些

老祖宗的話說的好啊!事有非常,必定為妖。漸生王霸之心,天子駕崩都第一個念頭想的是如何和自己麾下眾臣交代,如何安撫人心,有了王霸之念的曹操,會這麽對四周虎視眈眈的各方勢力沒有戒備之心?兩次同天子寶座失之交臂。如今占盡荊襄風流的劉表,會甘心向個不知道哪嘎達裏蹦出來。走了狗屎運被曹操推上天子寶座的新君劉軼俯首稱臣?還有那個早在桓靈二帝時,就已經心中有了小九九,拋棄了軍事重鎮的幽州,重啟州牧製,而得手據說有天子氣的益州的劉焉,會甘心窩在川蜀之地做他的土財主?而現在,至少眼前的消息,似乎也隻有這一個個不可能的解釋,才能說明白現在這幫人在做什麽。

所以賈詡愈發的忙了起來。或許是因為上次許昌之事的遲滯,讓這位一貫明哲保身的毒士,都有些感覺很沒有麵子,因而難得的將積極性迸發了出來。等到再站在秦旭身邊時,幾乎讓秦某人認不出這竟然是之前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文士模樣,卻是麵如平湖心有怒濤的亂漢第一謀士賈詡了。

“主公見笑,詡等不修邊幅,著實慚愧慚愧!”見秦旭驚愕於自己的這幅尊榮,賈詡略帶尷尬的笑笑,不過很快便被凝重的神色所代替,將手中一片竹簡和一張帛書捧給秦旭,說道。

“這是什麽?”秦旭伸手接過,看賈詡這幅嚴肅的模樣,問道。

“這是江東的戰報!自上次許昌之恥後,臣下便改變了暗影的策略,著重將情報源的重點,放在有可能同我軍有摩擦的勢力當中,並以此為根本向外擴散,效率著實提高了不少。”賈詡抿著嘴,以往古井無波的麵龐上也不由得帶上幾分傲然之色,說道。也難怪賈詡會有這種情緒的變化。賈詡何等樣人?那可是動動嘴皮子就令二十萬西涼鐵騎折返回擊,逼得呂布這戰力無雙的天下第一猛將都不得不出奔長安,狼奔豕突的主兒。其麾下暗影更是遍布天下,號稱若是想要了解一個人的行蹤,便是他每天吃幾頓飯,吃飽了打幾個嗝都一清二楚。卻沒來由的先在蔡琰手中折了戟,而之前更是讓人看了笑話。即便是在知道了曹操所采取的手段之後,沒有人會笑話在那等情況下,暗影的無功,可對於賈詡來說,敗在蔡琰手中也就罷了,畢竟蔡琰手中所掌握的底蘊,至今還沒有人能夠說是完全清楚,再者賈詡也是因禍得福,蔡琰成了自家主母之一,也就苦笑幾聲翻篇忘記就是了。可曹操算個什麽?之前就算是賈詡再欣賞曹操的“本事”,可也僅僅是欣賞而已。對於賈詡這等一門心思隻求保全小家,明哲保身的智者來說,趨利避害本就是本能。既然有呂布這等有實力給人庇佑,又舍得放權的主上,又有像是秦某人這般慣作甩手掌櫃的主公,相對於秉性多疑,性子難以捉摸的曹操來說,何去何從,孰優孰劣,身為當世智者的賈詡,自然有正確的選擇。

“江東的戰報?孫策複出?還是山越作亂?”秦旭聽了賈詡的話後被嚇了一跳。現在中原雖然暫免刀兵,依著秦旭來看,更多的原因是因為現在時是春日,正是春耕用勞力之時。凡是有點心思,能存續至今的諸侯勢力。怕是對日後的局勢都有了個大概相同的推斷,那邊是自此之後,天下或許在無寧日。才如此詭異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暫時齊齊罷戰,目的八成就是要做好在春日之後,動刀兵興攻伐的準備。呂布自然也不例外,當初就算是知道了公孫瓚有動靜,也沒有動本部兵馬,一方麵雖然是提防曹操邊路突進,另一方麵。也未必沒有要珍惜勞力,做好也許會是建安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安安穩穩的春耕。而在這個時候。相對的穩定就成了必須的局麵。滿天下誰也不肯輕易的打破這詭異的平靜,怎麽就在自家江東,又出事了?

“是劉表!確切的說是劉表麾下大將黃祖的水軍,十餘日前有了異動。”賈詡笑著說道:“據暗影自江東帶回的消息。本是竊據廬江郡劉表軍。本來一直是在同我軍臧霸將軍所率的兩萬丹陽兵隔河相望。對峙於丹陽之左。而被劉表用作廬江鎮守之將的便是這黃祖。半月前,黃祖這廝謊稱有逃卒過河,潛入丹陽郡境,聲稱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希望臧霸將軍看在同為大漢臣屬同僚的份上,容許他們派遣一支小隊過江到我軍防地外搜尋一番。臧霸將軍自然是不同意,那黃祖也就沒了聲息。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麽了了,可誰料才過了幾日。黃祖的水軍便有了動作,幾日裏皆是不分晝夜的將其麾下戰船沿著丹陽郡臨江一麵遊弋。卻並沒有任何挑釁和越界之舉。臧霸將軍也是個極細心的,一方麵固守城防,一方麵派人去求教於奉孝。想必現在已經有了結論了!”

“文和手下的暗影,果然非同尋常啊!奉孝的報書未到,文和便已經了解了事情過往,暗影眾,不愧是大軍之眼。”聽了賈詡所言江東的異狀之後,秦旭心中登時就對黃祖采用的這等後世“那群牲畜”也用過的挑釁辦法而感到一陣心惱,待聽得賈詡所言之後,強壓住心頭對黃祖的厭惡,說道:“那奉孝是如何說的?黃祖又有什麽動靜,別再是什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吧?劉表沒有那種魄力的!而擺在丹陽郡臨江處這許多戰船,倘若不是為了準備強攻丹陽郡,那麽肯定會有所求!”

“主公說的極是!雖然奉孝會如何作答,目前詡雖然還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奉孝也定然看出黃祖此番舉動,必然是有著特殊的目的。”賈詡點點頭,說道:“眼下天下這個局麵,雖然表麵上有漸趨穩定之象,可明眼人皆知這乃是發力前的蓄勁之勢,怕是沉靜的時日越久,一旦爆發出來時的殺傷力也就越高。而這個時候,黃祖的異動,或許就是劉表欲出兵之前的一個試探。”

“出兵前的試探?文和忒也高看了那位荊襄八駿之首的劉景升了!”或許是因為劉表趁亂占據了江左之地,秦旭對於劉表的印象並不怎麽好。而且史書蓋棺定論,給這位兩次當選最有資格繼承天子之位的八駿之一的評價,其實並不怎麽好,而且目下的事情紛繁複雜,就憑劉表占據荊襄,十數年除了僥幸謀了廬江外並無寸進的手段,其實也不足以為慮。笑道:“劉表北有李傕、郭汜的西涼殘兵,以及文和那群老朋友張濟叔侄的大軍盤踞宛城,對襄陽也是虎視眈眈;東臨曹操所據我揚州九江郡,又同豫州重鎮汝南接壤,唯一有可能的援軍便是川地的劉焉,但一來出川不易,而來劉焉未必就甘心屈居於劉表之下,這些難道劉表不知麽?因而除非是這位景升老哥聊發少年狂,想也要嚐試一下被三麵夾攻的滋味,否則絕不會……不對……難不成劉表他……”

“劉表的目的便是曹操!而是我們?”這個年頭一經湧出,便讓秦旭同算無遺策的賈詡對視一眼,都驚出了一身冷汗。對啊!之前所有的推論劉表不會出兵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劉表是要攻襲曹操的基礎上的。但若是劉表自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攻襲曹操,反倒是盯上了揚州廣袤之地的話,也並非沒有可能啊!劉表同呂布兩軍勢力中間隔著一個曹操,唯有豫章、丹陽兩郡與之接壤,而揚州地域廣袤,又多水路縱橫,劉表本軍天然就占據了優勢,而就算是有丹陽兵強悍,那也不過才隻有兩萬人而已,甚至不用劉表傾數州之兵來攻,單隻荊南四郡有兵越山而來,攻襲豫章郡的話,豫章這新附之地,怕是……

“報……秦將軍,左軍師將軍自揚州來了六百裏加急函件!主公令您同先生速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