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渡河!渡河!(中)

“渡河!”

隨著一層層傳下去的如山軍令,兵士們早已將馱著輜重的戰馬驅趕至漁船之上,將捆紮帳篷、輜重的麻繩接連起來,束在在自己身上,著好手在船上撐著竹蒿掌控方向,又推了二三十個會水的飛騎營兵士左四右六的彎腰扶著船幫,靠近河水來處一側的十餘人又同時拽著兩塊從運糧大車上卸下的車板,借之以成浮力,也防止船隻偏沉打轉,被河水衝走,在軍前開道。後邊的飛騎營兵士也脫了甲,將前方弟兄遞過來的麻繩也拴在身上,有樣學樣,拖著車板,趟著冰涼的河水,踩著陷腳的稀泥,慢慢的向河中心挪動。

此處果然如同甄薑所言是九曲黃河中少有的河道寬闊、水勢平緩之處,可就算是這樣,河水的衝力也是極大,而飛騎營初創自並州,老兵多不曾沾水,水性好的屈指可數;好在自同先登營“和好”之後,所募兵士多是曾經為禍青州的黃巾降兵,倒是有不少就是在黃河邊上長大的,總算是萬幸沒有把隊伍帶偏。

“秦將軍,事情有些不太對勁啊!”夕陽之下,秦旭正在看著先行的飛騎營兵士船隻首尾相接,最前頭已經馬上就要到達數百丈以外的對岸,正宛若一柄絕世兵刃一般,將被落日的餘光照耀的如同一條金龍一般的黃河攔腰斬成兩段,正欲發出些感歎時,就聽得本是應該在河邊督陣的成廉以及被派在四周警戒的麹義聯袂來報說道。

“喲嗬,你們倆什麽時候湊一塊去了?”秦旭和陪在身邊的呂玲綺對笑了一聲。問道。因為當初河內之事,成廉和麹義也算是經年的死對頭了。雖然後來在秦旭的“說合”之下罷了明麵上的仇怨,當時還有些惺惺相惜。不打不相識的意味在。可這兩人都是屬倔驢的,沒好兩天,私下的爭鋒便自開始,自那以後便從未斷過,好在大事沒有小麻煩不斷,眾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索性由他們了。有時候甚至秦旭都在想之所以這倆人被呂布派出來。會不會很大原因也是因為被這兩人整日間有事沒事弄出的小摩擦煩透了。

“哼!”兩人互不服氣的互相白了一眼,成廉搶先說道:“秦將軍,大小姐。咱老成已經打聽過了,我等現在其實已經是在兗州境內,而此處乃是溝通青、兗、冀三州的重要往來之處,據說一直是熱鬧的很。怎麽可能這時節我軍來後。河麵不見一人往來不說,河邊的村落中也是空無一人,怪異的緊啊!”

“這地界古怪的緊,誰看不出來啊,還用得著你說?再說你那所察算什麽怪異之處?也許是因為去歲大旱,河道幹裂,那些靠水謀生之人丟了飯碗,遷到別處去了也說不定呢!”本來因為當年屠戮飛騎營之事。使得麹義在成廉麵前頗有些愧疚感的,但自兩軍“和好”之後。卻不知怎得,才客氣了沒幾天,兩人就仿佛天生八字不合一般,總是一人說東一人肯定說西,這不,成廉話音剛落,麹義便自用不陰不陽的語氣諷刺了成廉一句,轉過身來衝秦旭拱手說道:“秦將軍,末將此番奉命撒出探馬,遍搜周邊十餘裏處,向西幾乎都能看到曹軍在此地的城池了,也隻見旌旗飄展,未見有兵力活動,這才真叫人起疑。咱這大老粗都知道此地乃是銜接三州的要地,天險薄弱之處,難不成那曹操自蒙將軍之助得了天子之後,便自傻了不成?”

“唔!兩位將軍莫要爭競,該來的總會來的!”對於成廉和麹義的爭吵,秦旭一貫是秉承放任態度。有了上次的生死經曆,早就看的明白這兩人其實也就是打打嘴仗而已,秦旭隻顧盯著西邊河水所來之處已是快要落下地平線的日頭,笑眯眯的對兩人說道。

“秦將軍莫非早知道了對方有伏兵?可……可這周邊弟兄們已經搜了不下五遍了,那……”對於秦旭命令飛騎營先行渡河,而先登營斷後的事情,麹義雖是沒有什麽怨言,但總歸心裏還是有些不痛快的。倒不是埋怨秦旭厚此薄彼,隻不過就是看成廉仗著老將身份為秦旭所重用,有些爭競的心思而已。對自秦旭成名第一戰時便有先登營在左與有榮焉的麹義,三年來也多少了解些秦某人的脾性,此刻聽得秦旭如此說,登時有了幾分明悟,便自住嘴不言,等著秦旭的下文。

“秦將軍莫非是說……不好!河麵上有船!”用成廉的話說,咱老成畢竟是多吃了幾碗粟米羹,又同呂布這天下第一猛將東征西討,會過天下各路英雄,因此閱曆也多些。此刻聽了秦旭所言之後,成廉再沒心思繼續撩撥麹義,而是皺眉沉思起來,可沒等成廉這沉思者的模樣扮出來,突然就見西方那撒著金光的河麵之上,影影綽綽的出現了大約二十餘艘寬可承載五十餘人的河道戰船出現。登時便讓成廉眼珠子瞪了起來。這種船隻在依靠黃河為天險防禦的兩岸勢力來說,並不是什麽稀罕物件。有糜家的資金相助之下,就連張遼處也有不下百艘,可牽招才去了平原一日,這些戰船又是從上遊而來,那麽肯定不會是來接應的張遼驍騎精銳。那麽這附近能有這麽大規模的河兵水軍戰船,肯定除了曹軍便是袁軍了。這兩家的兔崽子肯定是貓在一邊躲著準備使壞呢,直到飛騎營兵士撒出大半在河裏之時,才冒出頭來。

明白了!明白了!難怪麹義這幫人廣撒探馬,幾乎把這方圓十數裏的地麵幾乎翻了個底兒朝天,也沒個結果,合著人家竟然是早就算計好了自己等人行軍路線,正在河道上等著呢。這下可真是苦也苦也了!就算是隻有二十艘隻可載五十人的河道戰船,那也有一千餘人呢!倒不是稀罕這幫人來的多。而是這些人若是像這般順流直衝而下的話,那結果……成廉臉色劇變。水裏可是有已經下去大半的飛騎營兵士四千多人呢,這哪裏是征戰。等待這些已經卸去甲胄,身在水中的飛騎營弟兄來說,那簡直就是屠殺啊!

“還真是半渡而擊!?”這下子連呂玲綺也睜大了本就大得很的星眸,吃驚的看著越來越大點點船帆,捂著小嘴看著秦旭,神色中竟然有些懊惱自己這烏鴉嘴的意思。

“秦將軍,這……這可如何是好?咱老成的弟兄。可是還在河裏呢啊!”成廉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見秦旭眯著眼睛不為所動,麵對數倍於己的敵軍尚且不懼的成廉。老臉之上竟是硬生生的給逼出了惶急之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臉紅目赤的喘著粗氣,緊握著的拳頭。指節都有些發白了。

“秦將軍。莫不就派我先登弟兄,趁著他們還沒有靠近,先沿著河岸用勁弩掃射一圈?”爭競歸爭競,眼見著那四千餘馬上就要渡過大河的飛騎營兵士,卻突然遭遇了這等突發狀況,甚至有再次全軍元氣大傷的征兆,麹義也是跪倒在成廉身邊,懇求秦旭說道。

“唔?老成老麹。你們莫不是以為秦某要拿這四千飛騎營弟兄的性命當耍子吧?”即便是成廉、麹義兩人沒說什麽,隻是一個擔憂飛騎營兵士安危。一個懇求主動迎擊,雖然礙著秦旭的身份地位特殊,沒有明著有他言說出,但話裏話外卻都有種悲觀的意味在。

“放心吧!他們不敢這麽衝的!”跪跪也好,省的兩人整天皮裏陽秋的互相爭功吵架,他們這爭爭吵吵的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了,也不知道顧忌一下旁觀者的感受,秦旭一副胸有成竹模樣,不理會跪在地上的這對彼此心中“相許”的冤家對頭,淡淡說道。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說實話,對於秦旭說的話,成廉和麹義還是相信的。畢竟有那麽多次的輝煌“前科”在,秦某人的嘴在眾人眼裏甚至已經不比皇帝老兒的金口玉言差多少了。可即便如此,眼下眼見著那二十餘艘河道戰船越來越近,幾乎能看清楚船舷甲板上的兵士手中的弓箭了。可隨即一個讓成廉麹義愈發對秦旭這張破嘴佩服的緊的情景發生了。

仿佛為了迎合秦某人剛剛所言似的。那二十餘艘戰船,竟然還真的在距離烏壓壓加快速度渡河的飛騎營兵士近五十餘丈之處堪堪停住,緩緩的打著轉,將船頭船尾來了個九十度的轉彎,將船舷一側,露了出來。

“不好!他們要放箭了!好毒的心思!”那尚不知是何處來軍的戰船在調轉船身之時,成廉麹義兩人便已經是瞪圓了眼睛,在見到那戰船之上兩弦的兵士果然將手中的弓箭拉滿,對準了河中徒步而徙,無甚裝甲的飛騎營兵士時,成廉又忍不住高喝一聲。

“等等,老成,他們成不了事兒的!”這回倒是麹義看出了貓膩。拽著眼圈發紅焦急跳腳卻又無可奈何的成廉,指著河中慌亂了片刻又恢複井然有序模樣的飛騎營精銳兵士,大聲在成廉耳邊喝道。

“什……什麽?”本來見那船舷之上的兵士毫不留情的射出了意圖帶走身在河水之中,轉圜不便隻能等死的慘狀,成廉這漢子幾乎要哭出聲來,轉過頭來不忍去看,在聽到麹義的喊叫之後,才緩緩的將頭扭了過來。如果說之前成廉和秦旭交情好,還有大部分是看在身為秦旭嶽父的呂布麵上,再加上覺得秦旭的確有些“小聰明”,將秦旭當成個晚輩來看的話,現在看到的一幕,卻是讓成廉對秦旭徹底服氣了。

隻見河中因為剛才戰船橫衝過來略有些慌亂的兵士賴日久訓練之功,短短數息之間便自恢複了秩序,遠遠的便能看到最前的幾艘船上,身在東側下遊方向的兵士低著頭握著船舷以穩固船體不至於被河水衝散,而上遊方向直接麵對來船一側的兵士,卻是也一手握著船舷以固定身軀,另一隻手卻是將手中最初看上去是累贅,頂多隻能增加些許浮力卻拆卸了所有拉運輜重糧草大車的車板借著水之浮力,傾斜著豎立了起來。護住頭部。而隨著效法前者如此去做的靠船兵士越來越多,就在那來船船舷上兵士彎弓射箭之時,數百隻箭矢順風飛來。也成了無用之功。

本來這麽密密麻麻的箭矢飛來,至少也能給無力反擊的水中兵士一定的殺傷的,可眼下的情況卻是隻聽得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之後,那數百隻的箭矢,卻是大多叮在了厚厚的木板之上,這些從征調來的大車上拆卸下來的木板雖然隻有一臂長短,可卻是經年使用過的。整個木板板麵滑溜的幾乎可以照出人影來,就算是箭矢速度再快,釘在這“神物”之上。頂多也就是留下個淺淺的印痕,至多也就隻入木半寸不到,輕輕一晃,便自掉落在水中。根本造不成有效的殺傷。也有不少的箭矢拋射的高些。落在了船上,或是有意射馬,卻不料馬匹身上滿滿馱著的軍帳、糧草袋,卻又成了天然的避箭之物,雖然紮滿了箭矢,可這些訓練有素的戰馬,甚至連馬身都不曾動過一毫,除了偶然有糧袋被射破流出金黃的粟米在甲板上之外。竟是絲毫沒有損傷,隻是可惜沒用片刻功夫。便由戰馬成了刺蝟……

“秦將軍!咱老成真服了!”可以說,剛剛那戰船露出最終的意圖之時,除了對秦旭無條件信任的呂玲綺還在懊惱自己的烏鴉嘴之外,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這次傳言中無一敗績的秦將軍,怕是要將不敗的名聲打破了。可眼下那突然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的戰船,不管是奇怪的不去衝撞河中無甚還手之力的河中兵士,還是飛騎營精銳像是排練好了似的舉起“車板盾牌”擋住了必殺的箭矢,都是像是在按照秦旭的意圖來一樣,這等鬼神之謀算,不得不令包括成廉麹義在內的見識了此事的所有人,對本來就籠罩在秦旭身上的“非人”光環,更加的深信不疑了。

“秦使君你是如何做到的?”本是聞訊趕來的甄家父女三人,也是這場“奇跡”的見證者,此刻的訝異絕對不在麹義成廉等人之下。剛剛甄薑在乍見河道之上突現戰船而飛騎營兵士明顯出於“弱勢”之時,甚至對秦旭生出了幾分愧疚之心來,畢竟這地方是她“幫”秦旭選擇的。可眼見身在水中的飛騎營兵士,竟然有驚無險,而那來船仍舊不敢寸進的樣子,便是自負智計的甄薑也有些想不明白了,開口問出了幾乎所有人都想要問的問題。

“嗬!這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麽!”秦旭故作高深的笑了笑。盯著大河東麵看了好一會,才露出一絲笑容來,對翹首以盼等秦旭“解惑”的眾人說道:“早在老麹撒出的探馬說附近無甚來兵痕跡時,秦某便已經猜到了對方的大概來處,當然,也不排除會有人在對岸設伏。不過秦某料定了那袁熙不會在這麽敏感的地方有大動作。”

“嗯?那秦使君怎麽想到會令兵士十餘人手持木板呢?哦……是了,在這等場合下交兵,自然是弓箭乃為首選!”甄薑急急問了一句,看附近聽到了此事的兵士們一副愕然的神色,以及秦旭麹義成廉甚至呂玲綺等人也是如此的神色,甄薑旋即便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紅暈染上了臉頰,低聲自圓自說道。因為昨晚被甄蹇打的一巴掌已經消腫了不少,甄薑嫵媚的麵容上白裏透紅的嬌俏模樣倒是使得周邊的兵士呼吸都慢了半拍。

“咳咳!”看這些兵士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秦某人感覺很是沒麵子,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才算是將眾人的魂魄收了回來,就像是有連鎖反應似的,咳嗽聲響成了一片。

“可他們明明隻距離兵士不到百丈,完全可以衝過去……啊……”或許是因為早習慣了眾人對自己美貌的反應,甄薑倒是對身邊這些先登營兵士的反應不甚在意,臉上紅暈稍退之後,反倒是蹙著眉頭,再次問秦旭說道。

“這裏不是甄小姐你告知仲明之地麽?難不成甄小姐不知道?”剛剛秦旭“抵抗”住了甄薑無意間流露出來的魅惑,呂玲綺很是滿意。特別是在已經是叔叔輩的成廉和麹義都沒有免疫的情況下秦旭能夠如此,呂大小姐此時真是覺得自家夫君才真是胸有驚雷而麵若平湖的大將軍。因此,見甄薑又欲“糾纏”,呂玲綺難得的也吃了回幹醋,反問道。

“這……”甄薑一向自詡聰明,否則也不敢夥同老爹甄蹇去撩撥呂布。可這一路來卻是總被秦旭死死的“壓”在身下,不知不覺之間竟然生出了些不知道什麽事情能難住這秦妖孽的感覺,現下突然被呂玲綺責難,本來是打算獻計秦旭稍等半日,調集甄家之力與張遼一同將這六千人一口氣運過河去而已,一方麵賣秦旭個好,再者也能展現一下甄家實力,對於來此地,其實也隻是隨口一說應付心急的秦某人,讓秦旭知難而退的甄薑竟然一時間有些答不上來。

有呂玲綺解圍,秦旭自然懶得再做解釋,保持點神秘感也挺好的啊!再說秦某人總不能告訴甄薑,在一千八百年後的電視上,有個欄目叫國家地理?正所謂毒蛇出處,七步內必有克製之物一樣。雖然黃河古道改了無數次,但九曲彎最為險惡處也必然會有伴生的平緩之地麽?這其實叫做……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