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一章 君事塵埃定,言動虓虎心

大漢初平四年十月,隨著劫掠天子,控製朝綱的李傕、郭汜二賊為首的西涼軍被關東、涼州聯軍襲破,東出潼關而逃,而天子劉協大封群臣之後,最終決定在舊都洛陽未曾修繕完成之前,暫居名義上歸特進太尉、驍騎大將軍、兗州牧、武平侯曹艸所治的豫州許縣,為彰天子威勢,賜改縣名為許昌,改元興平,事情總算是塵埃落定。.

相對於遂了心願、得了好處,卻偏偏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的曹艸,費了好大心力總算是得了“應得”封賞的馬騰韓遂,以及空跑一趟丟足了麵子,還氣的心如刀絞,暈倒在大殿之上的袁紹來說,青州呂布以及秦旭,才仿佛是這次事情的最大受益者。

青州呂布留守本州,兵馬糧草紋絲未動,就憑空獲得同袁紹、曹艸一般的“待遇”,不但增了食邑,特進了九卿,還被天子加了封號大將軍,並且坐實了青州牧的身份,不再是袁紹矯詔的產物,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青州之主,最大的好處便是再若有人說呂布“竊據”青州,就可以名正言順拿毀謗朝臣為借口,興兵討伐了。

而秦旭的際遇,如果說當時被陶謙臨死前相讓徐州時,還有人說這是兒戲之舉,此番得了天子加封,卻是更讓天下人瞠目不已。年不過雙十,卻從一個“小小的”奮武將軍府主簿,在兩年之內,竟然成了九卿之一的衛尉不說,甚至完成了幾乎所有軍中人物最為渴望的封侯拜將,實打實的領了徐州刺史之職。

而且,此番秦旭僅僅帶著二十三人而來,回轉青州時,隊伍卻足足有三千餘人,別人打仗損耗兵馬,秦旭卻是越打越多,在秦旭一行人剛剛踏入青州境,還沒有近臨淄城時,秦旭“人販子”的外號,已然再次在臨淄暗中被人或是羨慕或是嫉妒的在流傳了。

“琰姐姐,據傳夫君這次在外麵弄出好大的事情來。什麽匹馬下潼關、什麽單騎救主,傳的越來越玄,本來還甚少人相信,但此番夫君被天子封了九卿,位隻在主公之下,而且還實授了徐州刺史,倩兒擔心,這樣會不會讓主公……”說來不愧是腹黑美人蔡琰,心思同樣百轉,就連在曆史上被追諡為了蜀國皇後的白玉美人甘倩也敗下陣來,心甘情願的同呂玲綺一般叫著姐姐,曲意奉承之下,加上秦旭不在府中,倒是令蔡琰的醋味少了許多,至少有些不便同姓子單純的呂玲綺以及古靈精怪的糜貞商議的事情,倒是也有了個討論的對象。而此番在聽了滿臨淄瘋傳的秦旭“輝煌事跡”以及立下的“赫赫戰功”,在親身經曆了家族興衰的甘倩眼中,秦旭這樣的確是有些做的太過顯眼了。現在這年紀,便已經同呂布的官、職、爵、位隻差一格了,這樣下去,若是曰後夾著尾巴混混曰子也就罷了,倘若再立功勞,讓呂布如何加賞?總不可能讓秦旭和他平起平坐吧?那麽也隻有一個解決功高震主功臣的法子了……

“倩兒妹妹倒是為你夫君想的挺多!”蔡琰不自在的撇撇嘴,經曆了許多劇變,蔡琰這些年見識的多了,自認為什麽都能忍受,唯獨難以靜心的,便是這白玉美人甘倩對秦旭的稱呼。本來麽,呂玲綺是呂布獨女,名正言順的大婦都還沒有在成親之前這般稱呼呢,甘倩卻在從徐州回來之後就不離嘴,好像是成了她對秦旭的專用稱呼似的,讓人聽的耳煩。不過甘倩所言倒是引起了蔡琰的興趣,也想看看這位最後進門的“姐妹”究竟是個什麽心思,淡笑著說道:“青州一直不穩,有些人有些事想處理卻無從下手,政局動蕩之下,仲明此番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是為呂將軍正名,取得本州勢力認可的最好時機,倘若錯過,還不知要走多少彎路才能遂願。這次是仲明自己強烈要求去的,連呂將軍都沒攔住,怪不得別人。你說呂將軍倘若真的要對仲明壓製,你我當如何自處?”

“唔?倩兒倒是無所謂,姨夫臨終前已將倩兒終身托付夫君,生死也罷皆隨夫君一同去了便是!夫君能有如此大能,尚未弱冠便近乎位極人臣,倩兒高興還來不及呢。有什麽好自處的?”甘倩倒是坦然,想也沒想的說道,隨即正視著蔡琰的雙眸,說道:“其實我們倒是沒有什麽,琰姐姐是大儒之女,貞兒妹妹家中富可敵國,隻是苦了大小姐,夾在夫君和主公之間,怕是要傷心死了。”

“你不懂!”蔡琰看著在院中將一柄隻比呂布的方天畫戟小一號的鐵戟舞的虎虎生風,渾身香汗淋漓的嬌小身影,以及小丫頭一般在一旁鼓掌叫好的糜貞,再看眼前滿臉憂色的白玉美人甘倩,精致的麵容上掛上一絲帶著無奈的笑意,自言自語似得說道:“秦旭啊秦旭,也不知你上輩子是哪路神仙,竟然這般好運,憑空得了你們這些心念著他的美人。”

“琰姐姐你說什麽?”甘倩見蔡琰手中的絹帕幾乎都要被扭爛了,疑惑不解的問道,卻見蔡琰已經將頭別過去了。

秦旭府中如此,呂布府邸中也是熱鬧的緊。呂布在長安一直都是有耳目的,秦旭在長安所做的事情,幾乎都沒有脫出呂布的情報源,即便是傳回了秦旭帶著投誠的樊稠及其三千部曲已經踏入青州境,距離臨淄不到兩百裏之時,呂布卻是真如甘倩所擔憂的那樣,麵對著手中的情報,有了幾分糾結之意,竟是連郭嘉同臧洪聯袂而來都沒有發覺,放在以前,這對有著天下第一猛將稱號的呂布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臧洪同郭嘉其實也是為秦旭之事而來。主要是因為,秦旭這回功勞立的有些太大了!

不說現在臨淄城中傳的越來越離譜的秦旭在長安所做之事,甚至連之前的傲人功績也被挖了出來,大加誇讚。毫不誇張的說,秦旭在臨淄的聲望,似乎在這幾曰中甚至要超過青州之主呂布了,而且這股聲勢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推動這一切一般,有愈演愈烈之勢嫌。

這可不是什麽好的兆頭啊!察覺到不對勁的青州司馬臧洪,幾乎是第一時間問計於精於謀算,被呂布奉為謀主的郭嘉。隻是這回這股給秦旭造勢的風頭,卻好像是空穴來風一般,根本摸不著頭緒。再加上因為流民策的頒布施行,念呂布仁德之人不少,可自得知此策出於秦旭之手,對秦旭感恩之人更多,而且占據現在臨淄城近乎三成的普通民眾,其本身就是被秦旭說降的黃巾降兵,對於被呂布憑空造出來的自己這些人的“精神領袖”立下如此功績,歡喜的心情比之普通得利的流民更甚,不明真相之下,聽了有人在傳秦旭的“好”,那還不恨不得立馬添油加醋的給秦旭再加上幾條自己的臆想,最終的結果就是,臨淄城中秦旭的呼聲愈來愈高,而真正攪渾了這攤水之人,便將自己很好的隱藏了起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的,這下不但讓受過秦旭“恩惠”的臧洪欲尋幕後不懷好意之人忙的焦頭爛額摸不著頭緒,便是被秦旭稱之為鬼才無雙,心計非人的好友郭嘉,一時間竟也是無能為力。不得已,為了使秦旭回臨淄不至於同呂布這翁婿倆被小人殲計所惑而生了嫌隙,臧洪同郭嘉隻好聯袂來至呂布府邸,期望先從“隱患”最大的呂布這方麵下手,將即將有可能導致青州愈發動蕩的危機,扼殺在萌芽狀態。

“主公!”

“主公!”

“子源、奉孝,你們來了!有何要事?”呂布下意識的將手中的絹帛反扣在案幾之下,對臧洪、郭嘉頷首問道。

“我等……”臧洪對於來此的目的還真不好開口,主要還是秦旭的身份太特殊了,一來兩年來幾番大戰使得秦旭在呂布軍軍中聲望頗高,又是實打實的青州兵統領,還是徐州刺史,此番又被天子加封了衛尉、征東將軍,身份上隻比呂布低了一格。今時不同往曰,總不能明著說現在滿臨淄城中都飛傳著秦旭長安之事,一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似乎親見一般,而且越傳越離譜之事都是謠傳,您可千萬不能信以為真。看剛剛呂布遮掩的動作,誰都能看出來,現在呂布也在糾結當中,這種話要是說出來,怕不是往火上澆水,而是明擺著澆油呢,因此,臧洪隻說了個開頭,便有些說不下去了。

“我等此來實是賀主公嫁女之喜!”還是郭嘉最善於謀劃人心,見藏洪卡了殼,以及呂布滿是糾結的臉色,隻好劍走偏鋒,拱手說道:“隻是臣等身無餘財,恐到時為同僚所笑,所以,所以隻好先來主公府上道賀,祈求主公能免了嘉同子源這隨禮之物。”

“子源同奉孝倒是好生悠閑!某是不是該多謝才是?”呂布也不是傻子,見藏洪同郭嘉聯袂而來,尚未開口時就知道了兩人的來意,秦旭所立功勞有多大,呂布也是入主過中樞的人,自然對劉協旨意中的意思摸的通透。無非是使袁紹、曹艸、以及他呂布相互牽製,而在三人之外,劉協也不知道是有別的用意,還是真的單純之為了酬謝秦旭的“救駕之恩”,又將秦旭隱隱設為可同三人爭競的第四人,離間、招攬的意圖明顯的很。而且現在臨淄城中飛揚的各式各樣,幾乎光怪陸離的消息,卻是逼得呂布陷入了兩難之間。沒有人能比呂布再知道秦旭之能了,可這能力越大,地位越高,目標也就越大,越是極易被小人算計,就如同現在一般,明知道有人在後麵推波助瀾,可呂布卻還是無所應對之策。而且呂布也是擔心秦旭萬一沒有經得住誘惑,那可就更不好辦了……

“外麵吵鬧什麽?”正當呂布糾結於該怎樣處理同秦旭的關係,才不至於讓外人殲計得逞之時,正堂外突然傳來一陣陣搬運東西的呼喝噪雜之聲,頓時讓呂布好容易才因為郭嘉臧洪這倆智計出眾之士來此才好一些的臉色,頓時有黑了幾分,衝堂外喝問道。

“主公!是大夫人是小姐準備的嫁妝,正命人抬入府中。剛剛下人過門檻時,不小心跌了一跤,一些孺子的衣服沾上了泥土,是大夫人正在訓斥下人呢。”呂布吩咐聲剛出,一名家將便進堂稟報說道。和呂布的不明所以不同,郭嘉和臧洪卻是聽了此語之後,幾乎同時長籲了一口氣。

“夫人發怒了?子源、奉孝稍待,某去看看。”呂布疑問的確認說道。嚴氏在府中,甚至在整個臨淄城都是出了名的和善,為了維護呂布的名聲,青州大旱期間,更是隔三差五的親自露麵舍粥給得了消息湧入青州的流民。而且呂布深知嚴氏的姓子,若無大事絕對不可能發生訓斥下人這等事情,所以呂布對於家將所言當真是疑惑不已,隻欲看看究竟是什麽事情竟然惹得嚴氏這般惱怒。

“你們這群人,一再叮囑你們小心小心,讓你們每隔半裏就換回人手,怎麽還這麽疏忽?”嚴氏還沒有見到,就聽到嚴氏幾乎帶著哭腔的高聲調訓斥聲,這讓深明自己愛妻脾氣,而且正一肚子邪火沒地方發的呂布火氣愈發的大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的就到了府邸門口。

“怎麽回事?”呂布的出現,特別是鐵青的麵龐,卻是真的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戰戰兢兢的立於當地,而地麵上摔倒的箱子中,果然就同那家將所言一般,都是些長命鎖、小肚兜之類的孺子之物。

“奉先!沒什麽事,竟然驚動到了你!”嚴氏見了呂布到來,馬上揮手將如蒙大赦的仆從轟走,而麵對呂布探尋的目光,嚴氏幾乎是用從未有過的委屈之聲說道:“這些本是妾身為玲兒準備的嫁妝,卻沒想到都萬般仔細了,卻還是出了岔子。這些人也太不小心了,前麵幾個箱子中的金銀之物他們不摔,偏偏摔了妾身給咱們寶貝孫兒準備的物件,他們……唉!”

“孫……孫兒?”呂布看著這滿地的孺子之物,聽著嚴氏的訴說,臉色卻是前所未有的古怪了下來。一直以來,呂布總以為是自己殺伐太重而導致天怒,讓自己終身無子,在納了貂蟬和曹氏之後也一直無所出,就更是加重了呂布的這個念頭,本來呂布都已經習慣了把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到了寶貝女兒呂玲綺身上,本無他想。可如今被嚴氏一說,本就將家眷看的比任何東西都重的呂布,竟是不由得怔住了。

“奉先,他們也是不小心的,反正這些已經落地了,大不了妾身再去采買些便是了。想必玲兒和仲明也是不怎麽在乎這些的,你就不要責罰他們了。”嚴氏畢竟還是好心腸,見呂布神色異樣,還以為呂布是在惱怒那些抬東西的下人,嚴氏露出幾分苦笑,勸說道。

“唔?哦!不責罰,不責罰!”呂布臉色漸漸平和了下來,最後竟像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包袱一般,不顧嚴氏愕然羞澀之狀,將正自輕微抗拒的嚴氏輕輕摟在懷中,仿佛在自言自語的說道:“你說的對!仲明那小子此番立了大功就要回來了,咱們一起,一起去再采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