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四章 青州大風起(上)

青州亂起

呂布的心情從來沒有今天這麽好過。

自五原從軍,到如今已征戰殺伐十餘年,憑手中一杆方天畫戟縱橫天下,抗匈奴,清君側,殺丁原,戰諸侯,誅董卓,贏得身前群雄瞠目,膽戰心驚,背後罵名滾滾,千夫所指。本已練就成一副波瀾不驚的心性,對錯自有他人評說,我自巋然不動。但呂布縱使武力無敵於天下,終究是還是一個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家人朋友。而且,呂布對家人和朋友的重視,也絕非常人可比。

呂布是個很重感情的人,至少秦旭是這樣認為。

雖然對當初殺丁原惹得天下人鄙視一事,幾乎所有知情人都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但和呂布接觸了這大半年,不管是在處理反叛的宋憲,還是幾次秦旭搞大了事情,呂布的百般維護,包括呂布軍上下對呂布的高忠誠度的崇拜上,秦旭怎麽也不會相信呂布會是如同曆史上描述的那般殘暴不堪,寡恩少義。

張楊,河內太守。之前同在丁原麾下為將,算的上是呂布最好的朋友。在明知道奔出長安呂布在當時就是個天大麻煩的情況下,毅然決然選擇了將呂布軍收留在河內,並在袁紹強逼之下,仍舊選擇了替呂布打掩護。以至於懷城一役被麹義擊傷後,昏迷不醒了大半年。

盡管麹義已經被秦旭逼服,先登營歸附。這幾個月來,麹義本人更是隔三差五的探望張楊,早已取得張楊家眷的諒解。但從秦旭離開後呂布對先登營事務不聞不問,並且從不將先登營劃入呂布軍戰鬥序列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呂布對麹義還是有不小的成見的。

而現在,張楊醒了。

當呂布得到這一消息,飛也似的來到張楊的府邸時,看著每天靠米湯吊命,已經骨瘦如柴的張楊,饒是呂布這般鐵打的漢子,也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稚叔,你,醒了!”呂布握著張楊的手,嘴裏動了半天,卻最終隻說出這一句話。

“奉先,沒想到還能活著見到你啊!”張楊情緒也十分激動,手微微顫抖著,上下打量著呂布。

“天佑良人,張太守能好轉過來,真是福緣深厚!末將,末將當日冒犯與您,實在罪該萬死!願任憑張太守處置,末將絕無怨言!”被呂布冷落的麹義,此時也在一邊,見張楊雖然身體虛弱,但精神尚好,頓時跪倒在地,對病榻上的張楊說道。

“你是麹……義,麹將軍?”張楊在第一眼看到麹義之時,手不由自主的**了一下,也顧不得伏地請罪的麹義,難以置信的看著呂布,聲音嘶啞的問道:“奉先,你……你莫非投了袁紹了不成?奉先你糊塗啊!”

“稚叔兄,你放心,布豈能屈身為那袁氏之臣?這裏是青州,麹義,咳咳,麹將軍已然被秦旭感化,棄暗投明,在布帳下重組先登營了。”呂布見麹義“認罪”態度良好,這段時間秦旭不在,給先登營和麹義的冷落也差不多了,畢竟誰也不會嫌手下武將多不是,更何況現在的先登營在麹義的訓練之下,除了先登勁弩因為材料原因尚無法複製之外,整體戰力更勝從前。因此,也有意解開張楊和麹義之間的矛盾,說道。

“若是張某受傷一次,便能為奉先帶來如此一支強軍和大將的話,那揚寧願多受幾次傷。”人說漢末張楊是老好人,真是一點也不錯,這邊呂布剛剛露出點意思,張楊竟然已經有了一笑泯恩仇的意思了。

“多謝張太守寬宏大量!日後但有所遣,麹義定然義不容辭!”麹義再拜起身道。麹義本也是個桀驁的性子,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要不然在曆史上也不會被忌才的袁紹所殺。不過正所謂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在呆在呂布軍的這幾個月,見識了呂布天下無雙的武力,秦旭神鬼莫測的手段,再加上高順、張遼等並不遜色於自己的練兵大家,麹義就算是想狂妄,也得掂量掂量了。再加上被呂布冷落的這幾天,麹義最終也想通了,當刺頭被孤立和背靠大樹好乘涼這般容易的選擇,麹義又不傻,當然知道該怎麽辦。

“奉先!你剛剛說此人是被秦旭收服的?可是那個護著弟妹和玲兒自長安至河內,又算計了袁氏的秦主簿?”張楊在終於被呂布認可,一臉興奮的麹義告辭離去之後,也顧不得醫者囑咐多休息的忠告,問呂布道:“麹義是袁紹愛將,如今被奉先收服,袁紹定然不忿。那插手此事的秦主簿現在處境危險啊!奉先莫要管我,須得多加派些人手保護此人才是。”

“危險?保護?”呂布正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給張楊介紹一下自己“新”出爐的女婿,此刻聽到張楊如此說,臉色登時變得有些古怪。

“不錯!奉先有所不知。”張楊強自掙紮著坐起身來,麵色焦急的說道:“袁紹手下兵精糧足,又有逢紀、審配為羽翼,青州與之接壤,奉先武力蓋世,自然不須焦慮,但那秦旭小子不像是個有功夫的人,須得防止袁紹手下那幾個謀士暗中加害。奉先,你不要笑,你麾下本就文臣不多,能有個可以讓許攸這等智謀之士下不來台之人,更是應當好好用之才是。奉先,你到底在笑什麽?”

“主公,濟南國送來加急文碟,兵士得不到您的簽押不敢離開,某知你定在稚叔這裏,便給你送來了!”正在呂布大笑不已,準備和張楊聊聊這半年發生之事時,高順滿麵春風的走了進來,將手中的書信遞給呂布,問張楊道:“我在門外聽得稚叔兄語氣焦急,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哈哈!”呂布不等高順答話,看完了文碟內容,將手中的竹片一下一下的砸向手心,滿臉興奮道:“稚叔剛剛叮囑我等要好生照看秦旭那廝。也不知道那小子究竟有什麽法術,能讓咱們稚叔兄一醒過來就替他說話。”

“那還不是主公你慧眼識人,平日間教育的好?濟南國這次傳來消息,這小子這回折騰的可夠大的。想必曹操現在要氣瘋了吧?”高順難得幽默一把。哪裏還有半分和呂布有隔閡的樣子。

“老高?你?”高順的臉上常年古井無波,今日這般喜形於色倒是令剛剛醒過來的張楊有些詫異:“你剛剛說濟南國?難不成奉先已經收複了青州全境了不成?”

“稚叔兄昏迷良久,有所不知。這秦旭現在是主公的乘龍快婿,這大半年做出好大的事情啊。”高順接過呂布手中的竹片文碟,頗有些感歎的說道:“主公能得青州,大半的功勞得算在他的身上啊。現在袁紹、曹操,甚至徐州陶謙,怕是都要談秦色變咯!”

“這……奉先,究竟是怎麽回事?”張楊還是有些迷糊,問道。

“不急不急,稚叔大病初愈,眼下最重要的是多休息,布就先不打擾了。具體的事情,等哪天稚叔身體大好,布讓玲兒和秦旭再來拜見,到時候再說給兄長你聽。”呂布注意到高順似乎有話要說,忙囑咐張楊家人好生照料,帶著高順離開了張楊住所。

“主公,臧司馬來報說,近日臨淄府衙之中,有多名官員無故離職請辭,並且越來越多,多是些有西邊背景的。擔心這樣下去,臨淄府衙運轉也會成問題了。”高順跟著呂布離開張楊這裏,剛剛臉上的神色逐漸又變得淡然起來,對呂布說道。

“西邊?曹操?”呂布疑問道。

“不錯。”高順說道:“這些人的突然離去,使得青州本地官員也多少受了些影響,現下臨淄民心甫定,若是因為運轉不開再生事端,恐生內亂。而秦主簿之前所建言重開稷下學宮為我青州補充官員之策所費時日太久,遠水解不了近火,還望主公莫要輕視。”

“這件事情等秦旭回來,讓他去和子源談。他不是舉薦一個叫郭嘉的任軍師祭酒麽?就說我準了,但這事必須給我解決了。否則免談。還有麽?”呂布在政務上是個甩手掌櫃,高順告訴呂布也不過是為了給他提個醒,聽到呂布全推給了秦旭,高順苦笑一聲,臉色一肅繼續說道:“另外據東萊郡中黃巾眼線傳來消息,東萊郡目前糧少,管亥部黃巾賊寇,欲聯合北海郡、平原郡兩地黃巾和高密國黃巾殘餘,寇略北海奪糧,先期北海郡本地黃巾賊孫仲已將北海城團團圍住,北海太守孔融遍發求援文書至徐州陶謙,冀州袁紹及公孫瓚處,就連我軍也收到了由濟南國孔家旁支孔昶輾轉傳來的消息。”

“孔融?就是那個自承聖人後裔,將某的勸複檄文用來墊桌角的孔文舉麽?”呂布聽到孔融的名字,臉色頓時一暗,冷笑問道。

“是的!正是此人!”高順也是苦笑不跌,這事高順也聽說了。這孔融文人脾氣太重,根本看不起武將出身、無甚背景的呂布,在高密、齊郡聞風歸附的情況下,直接當著一眾賓客的麵,笑言此物正好給我墊桌角,大大的駁了呂布的麵子。難怪呂布聽到高順的消息,是這樣一幅幸災樂禍的模樣。

“這次這孔老兒算是惹上麻煩了!三地的黃巾?多少人?”北海終究是青州轄下州郡,呂布作為青州牧,也不好不管不問,任由其他州郡插手青州內務,漫不經心的問道。

“東萊管亥部三十餘萬,北海郡本地孫仲部二十餘萬,平原郡、高密國兩地殘餘黃巾勢力,亦不下三十餘萬,共計至少八十餘萬男女,以管亥為首,號稱百萬黃巾,已然兵發北海!”高順臉色有些發苦,低聲對呂布說道。

“什麽?八十餘萬?戰兵至少二十餘萬啊!”呂布的臉色讓人看不出喜怒,隻有微微勾起的嘴角出賣了呂布此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