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欽宗下旨,汴梁百姓齋戒三天,為郭神將出師祈福,李綱再次上書徽宗,要求立刻重新將火炮調回,防範金兵攻城。宗澤也接連上了三道奏表,要求欽宗展開積極防禦。
可是,這些十分中肯的意見,欽宗統統留中,不予理睬。任憑幾名主戰的大臣如何進言也都不予回複,弄得李邦彥等幾名主和的大臣分外得意,借機更是大進讒言。
接到齋戒三天的旨意,李成有些好笑,隻是也不能不遵守,畢竟這個君權神授的時代,皇帝的旨意是不能有絲毫違抗的。
今年汴梁的春天來的有些早,剛過了二月,便可以看見枝頭隱隱的綠意,李成披著半舊的淺咖色宮緞大氅,趿著自己命素娥特意縫製的銀灰色宮緞拖鞋,隨意地沿著後園湖邊的小徑散步。
碧綠的湖水,倒映著園中精心修建的假山和涼亭,旁邊還有兩隻剪了飛羽的丹頂鶴在嬉戲,一群野鴨也早早地從南方飛來,在湖邊的草叢裏安了家,此時正歡快地在湖中尋找新長上來的水草。
柔軟了許多的風似乎也讓人提前感受到了春天的腳步,李成漫不經心地散著步,身後不遠處,孫園小心地跟在身後,隨時服侍。
隻是,眼前一切的寧靜與安逸,都讓李成的心底感到陣陣錐心的劇痛,柔軟的東風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凝神細聽,耳邊似乎還可以聽到遠處的戰鼓聲聲,李成的心實在難以融入到眼前的安寧中。
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正要轉身向旁邊的涼亭走去。轉眼看到孫園遠遠地跟在後麵,不覺揚聲道:“家裏沒有其他的事情了?”
孫園急忙小跑幾步趕上來,躬身道:“事情都已經辦完了,除了皇上賞賜下來的幾處田莊之外,都已經順利出手了,有幾處上好的田莊,都是公主和王府買走的,比官人之前預料的,還多賣了三千多兩銀子。”
李成點頭道:“賣掉錢莊所得銀錢,都轉到蘇杭一帶購買田莊吧,估計如今那邊的地價不會很貴,還可平白的賺一點點利潤。”
孫園忙小心地道:“官人放心,南邊的田地都已經買了一千多傾,共計六處田莊,大約每年的收益會在一萬兩銀子左右,足夠家裏的費用。”
李成到沒有把這些土地上的收益放在心上,他還是更看重一些商業上的利潤,隻是這時代重農輕商。商人地位低下,而經商的名聲也非常不好。自己就不能出麵去做這些事情,隻能繼續不動聲色地在皮蛋和玻璃上弄些利潤。
即便這樣,每年家裏的收入大約都是三萬兩到五萬兩銀子的範圍之內。這個概念,幾乎是非常巨大的概念了。要知道,靖康之後,南宋每年進貢給金國的歲幣才是二十餘萬兩,當然還有其他東西。所以,李成這收入已經是相當可觀了。雖然不是富可敵國,但是也足夠富甲一方了。
麵對不斷收進庫房裏的銀子和銅錢,李成居然有些犯愁,自己大概還得多蓋幾間金庫才對,不覺十分想念後世的銀行。畢竟這樣的巨款放在家裏多少有些不大放心,或者這都是李成那來自後世的習慣吧。
點了點頭,李成歎氣道:“外麵可有什麽消息?”
孫園忙躬身道:“據說,神將大人正在訓練招募到的三千勇士,或者,這幾日便要出城殺敵了吧。”
李成苦笑一聲,搖頭道:“張明義和張憲兩人可有消息?張明義若是來了,讓他直接來見我。”
孫園臉色一變,小心地道:“張明義將軍,因為火炮驚擾先帝英靈一事,早已被免去了將軍之職,目前隻在軍中督造火藥。而且,官人病重以來,張將軍隻是來過一次,其餘並沒有來過,想來也是不願連累官人。”
李成搖了搖頭,不想再多說什麽,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真是大出他的意料,卻和曆史又是那樣的接近,讓他大感個人的無能為力。隻是張明義的遭遇還是讓他十分生氣,無論怎麽樣,張明義都不應該成為這件事最早的犧牲品。李成有些想進宮去見欽宗,看看欽宗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態度。
隻是想了想,還是覺得這樣前去,恐怕不但於事無補,說不定還會給張明義帶來更多麻煩。畢竟,眼下欽宗最信任的是李邦彥,而給予最大希望的也不是那些戰鬥力雖然低下,可是卻還可支撐的禁軍,而是自稱天神降世的郭神將。
想到這裏,他忽然想起,自己或許應該去見見宗澤,看他如何應對這件事。想到這裏,便立刻轉身回房,換了衣服,向宗澤在汴梁的寓所趕去。
宗澤在汴梁並沒有十分華麗的府邸,當李成站在城南普通的一處小院的門前,一時反而有些反應不過來。
孫園上前正要敲門,李成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這才上前叩門道:“有人在嗎?在下李成,前來看望宗大人!”
片刻,隻聽院子裏響起一陣微微的腳步聲,李成忙退後了一步,舉目望去,卻看到一名老仆從門內緩步出來拱手道:“大人請入內詳談,我家老爺正在後園舞劍。”
李成點了點頭,跟著老仆向後園走去。宗澤的家眷都沒有隨他赴任,隻帶著幾名隨身服侍的仆人。這處進京後匆匆買下的房子,算上宗澤也不過才五個人,院子便顯得空蕩蕩的。
李成隨著那老仆來到後院,果然看到一小叢竹林前已經七十多歲的宗澤正手持長劍,在林中揮舞,看他身姿矯健,揮灑自如,李成大為吃驚,不覺喝彩道:“好劍法,大人身手如此矯健,真是叫人佩服!”
宗澤看到李成,收了劍勢,向李成笑道:“老了,早已不及從前了。哎!”
李成笑道:“看到大人身體如此強健,李成心裏真是安慰不少。”
看到李成眼中真摯的關切,宗澤笑了笑,搖頭道:“少侄身體可曾好些?老夫如今隻能守在家中,空聽城外戰鼓聲聲!”
李成也不覺點頭道:“李成亦是如此啊,隻能聽著城外戰鼓爭鳴,卻隻能與宗大人在此閑聊。雖然有些失落,可是既然無力挽回,倒不如放開心懷享受人生啊!”
宗澤打量著李成,眼中閃過一絲驚異,沉默了一下,這才笑道:“李少侄果然坦蕩,隻是眼看汴梁難守,難得你還能沉得住氣啊!”
李成苦笑一聲,搖頭道:“太上皇和皇上都有心議和,大人就算堅持,也難以扭轉皇上的心意。有些事情既然不能挽回,倒不如順勢而為,或許還能有一線希望。”
宗澤苦笑著搖頭道:“此事若是老夫也同意了議和,那還有什麽臉麵去見天下百姓?他們,對我們的期望太令人無法承擔了!”
李成歎氣道:“皇上膽小懦弱,就算這次宗大人抵擋住了金兵,下次呢?再下次呢?麵對金國,大宋無險可守,而對方的騎兵幾乎可以**,這樣的防守本身就艱難,再加上皇上無心抵擋強敵,大人就算戰死沙場,也很難挽回大宋在北方防禦上的先天不足,更何況朝中人事複雜!”
宗澤被他說的臉色大變,不覺點頭道:“李少侄所言極是,看來老夫要在太原一帶加固防禦,若是金兵議和之後,再次南下,還能倚為屏障,汴梁也不至於如此危險!”
李成看他這樣的情況下,還在為國家如此赤膽忠心,更是感歎不已,敬仰之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