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提刑司就是提點刑獄司,是宋代管理刑獄的最高機關,最高長官稱作提刑官,雖然隻是三品,卻是位低權重,等閑官員絕不敢絲毫輕視。

在吳陽的幫助下,李成小心地下了馬,舉目望去,隻見一座形製巍峨,氣勢威嚴的官衙大門洞開,門前兩排衙役手持木棍,氣勢攝人地雁翅排開。

旁邊圍觀的百姓,雖然人頭湧湧,卻是鴉雀無聲,更將這大宋最高刑獄機關的陰森威嚴烘托的淋漓盡致。

由於李成的身份乃是四品中書舍人,雖然還不是中書侍郎,卻深受徽宗信任,這次驟然卷入謀反大案之中,立刻引起無數關注。提刑司的大門前,眾多前來探聽消息的人們擠滿了官署前不大的空地。

李成下了馬,隻覺被捆綁著的雙臂一陣陣地酸麻,雖然對他來說倒也不算什麽,隻是來到宋朝這半年多,身體就感覺大不如從前在部隊時強健,人也嬌氣了一些,否則這不過半個小時的捆綁真不應該有這種感覺。

看到李成麵露苦笑,吳陽小心地抱拳道:“大人保重,進了提刑司,便可以鬆去繩索,小人就不能再進去了,請大人保重!”

他連說兩次保重,心底的滋味卻是十分複雜。在接到命令前去抓捕李成的時候,他和平時一樣,並沒有想得太多。當看到李成麵對兩百多名士兵那種不卑不亢,罕見的從容平靜的樣子便有些驚訝。再到李成驚險地從馬蹄前救出那個嬰兒的事情,都讓他大為感動,能夠在那種情況下,冒著被官兵誤傷的風險隻是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嬰兒,讓吳陽深為震撼,對於李成的印象便大大改觀。

因為大宋的提點刑獄司,在普通官員的印象中,幾乎是難逃一死的地方,想從這裏全身而退,那幾乎是鳳毛麟角。這是看到李成依舊一副縱容淡定。隻是看到提刑司威嚴的大門,才微微露初一絲苦笑,心中佩服,便有些情不自禁。

李成看了一眼神色嚴肅的吳陽,歎了一口氣,又扭頭看到人群裏,不少人正在向自己望來。不覺冷笑一聲,大步向提刑司內走去。

這宋朝的提刑司,李成還真不知道它的來曆,隻是從前看過那個電視劇《大宋提刑官》對於提刑官大概地知道一點,可是對於今天進去,究竟會是什麽情況心裏卻沒有一點把握。看到吳陽的反應,心中便暗自擔心起來,不知道孫園能不能按照自己的囑咐去保護好貞娘母女。轉念又覺得孫園一向機敏,這件事應該可以順利完成,那樣的話,自己大不了幾天牢獄之災,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如果發生意外,孫園不能按照自己的吩咐拿到貞娘母女的口供順利交給康王,那就隻能期待童貫那邊的動作了。其實這件事,李成很有把握康王不會袖手旁觀。

能夠在忽如其來的變故中,搶前一步,在徽宗的眾多皇子中並沒有多少勢力的趙構能夠順利登上皇位,就不能小看他的本事。這次是個完全可以轉手把蔡京一夥重創的絕好機會,趙構理應不會輕易放過。

思緒萬千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帶到了提刑司的大堂上,正中的書案後坐著一名中年官員,身穿大紅色公服,其神色冷厲。旁邊陪審的兩人卻是熟人,正是蔡絛和梁師成。

看到李成進來,梁師成立刻皺眉道:“李大人雖然涉案謀反,可是終究都是四品官員,刑不上大夫,乃是太祖遺訓。來人,替李大人把繩索解開!”

在李成前麵進來的高俅,這時已經坐在了三人下首的位置上旁聽審案。這時聞言,冷笑道:“沿途圍觀者眾多,下官不過是擔心李大人出了什麽意外,到時候皇上責怪,高某隻好委屈李大人了!”

梁師成看著李成,仔細打量了片刻,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什麽。隻聽那坐在正中主審位置上的中年提刑官,犀利地打量著李成,冷冷地道:“你便是中書舍人李成?”

李成這時正揉著被綁的酸痛的雙臂,聞言,點頭道:“正是李成!”

提刑官冷笑著點頭道:“有人密奏皇上,你竟然妄圖謀反,下官奉旨查案,還望大人海涵!若有內情,還請一一說清楚,下官一定盡心查證,早日還大人一個清白!”

李成拱手道:“下官心中坦蕩,並沒有不可告人的任何內情,請大人明察!”

這時蔡絛冷冷地笑道:“若是李大人當真清白,那麽崇寧駙馬又該算是什麽呢?”

李成毫不畏懼地道:“崇寧駙馬乃是宗室,李成從未見過,他又是如何知道李成謀反的呢?還請諸位大人說清楚一些!”

梁師成看著李成,皺眉道:“李大人,若無十分把握,下官等也不會這樣開堂問案,還是請李大人盡早說出實情,免得受那皮肉之苦,雖然太祖遺訓,刑不上大夫,但是大佬之中諸般滋味,恐怕大人還沒有嚐過。就恐到時候難免身受其辱。”

李成看著坐在上麵的三人,心中卻是十分平靜,至少他已經略約地知道。這所謂的謀反證據並不十分充足,可是也不是十分匱乏,今天這是首戰,自己的底牌決不能太早暴露。寧可多幾日牢獄之苦,也要堅持到對方弱點暴露的時候。

李成從前就是軍人出身,各種嚴酷的訓練早已養成了他堅韌的性格,這時自然知道,這種罪名,隻要自己不認,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下,是不能將自己定罪的。而且,宋代對於文官的保護是武官們無法想象的。

所以蘇軾能夠逃脫王安石的誣陷,而嶽飛卻逃不過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雖然這其中皇帝的作用占了很大一部分,但是相比之下,兩者卻是那樣的截然不同。

李成自燃明白對方話裏威脅的意味,但是卻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淡淡地道:“李成心中坦蕩,請諸位大人明察便是。若有證據,便請一一拿出來,李成倒想看看這些所謂的證據,究竟有多荒唐!”

蔡絛冷哼一聲,怒道:“李成,你小子不要以為自己的文官就不能給你上刑具了,你並非科舉出身,自燃算不得士人。

說畢,轉頭向正中而坐的提刑官,道:“陳大人,這佞賊分明是倚仗身份,不將我大宋刑律放在眼內。若是這樣,不給他些苦頭,恐怕不會認罪!”

提刑官看了看李成,皺眉道:“李大人,你還是從實招來,否則下官亦是無可奈何!”

這時,一直沒有插言的高俅冷冷地道:“陳大人,此案皇上看重,還是早些審明,你我才好向皇上交代!”

李成看著神色陰沉的高俅,冷笑道:“不知道何謂謀反?為何諸位連證據都不敢拿出來呢?難道是見不得光?”

此言一出,在場的幾人和眾衙役們都同時一驚,這樣大膽的話,還真是不多見。作為主審官的陳提刑立刻怒道:“大膽!犯官口出妄言,估念初犯,暫時不究,若是在如此目無律法,必定重責!”

旁邊,蔡絛陰笑道:“李大人,果然沒有把朝廷放在眼中。下官真是開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