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已經過了。元霄節也已經過了。

從早上開始,風就吹著細細的雨夾雪,寒氣直往脖子裏鑽,沒有一絲春的氣息,仿佛這一天才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

小亭的門緊緊的閉著,無邊的寂靜表明,這裏的人早已離開了。

侍從打開門,每一樣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可是,桌子上卻已經有了一絲薄薄的輕塵,冷清得幾乎快要令人窒息過去。

蕭卷摸摸那層薄薄的輕塵,頹然坐在同樣微微沾塵的椅子上,閉上眼睛,一動也不動。

“主人,還是去讀書台吧,這裏太冷了……”

蕭卷搖搖頭:“你們先去門口把燈籠點上,記住,一定要點兩盞,掛在門口,掛得越高越好。”

“是。”

持續了一天的雨夾雪讓天色比往日更早的黑了下來。

天是黑的,山路是滑的,身上的鬥篷開始淌著細細的水線。

藍熙之在半道上停下,看看群山環繞的黑暗,揚起頭,這裏距離小亭還有一段的距離。像已經重複過很多次的很多個夜晚一樣,她轉過身,不想再繼續往上走了,每天每天這樣重複的失望,慢慢的讓期待開始變得麻木。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出現奇跡的,可是,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總是不肯死心,都已經走出好長一段距離,又折回來,然後連續幾天這樣在黑夜裏上山下山。每次,遠遠的看著小亭的黑暗,又滿心失望的下山去。

這是最後一次了,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她心裏念叨著,又轉過身子,繼續往山上走,再翻過一片鬆林小坡,就可以看到小亭了。

燈光,誰人點燃的燈光!

她心裏一抖,忽然有種似真似幻的感覺。

再細細一看,從燈光那麽高的位置來猜測,那樣掛燈籠的奇特的方式,天下之間,是隻有一個人才會有的習慣。

她突然加快了腳步,飛也似的往山上跑去,因為跑得太快,連鬥篷掉了都不知道,隻是拚了命的氣也不喘一口的奔跑。

門是虛掩著的。

她再看看頭頂那兩盞燈油加得足足的紅燈籠,手微微顫抖著輕輕推開了門。

桌子上點著燈,旁邊的火爐散發著溫暖,蕭卷靠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神情疲憊,麵色蒼白。

她的腳步很輕,蕭卷卻忽然睜開眼睛:“熙之……”

她剛在他麵前站住,他忽然伸手輕輕一拉,她整個人被拉進了他的懷裏,然後,是他如釋重負的微笑:“熙之,我以為你走了……”

“我本來已經走了的……”

心裏是靜謐的,冰涼的手也很快在蕭卷枯瘦的大手裏變得溫暖。曾經在很多個夜晚徘徊過的無數次的失望和恐懼,突然間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熙之,換件衣服吧,你身上的衣服有點兒濕了……”

“沒有,我戴著鬥篷呢,雨又小,沒淋到的……”

“你的鬥篷呢?”

藍熙之摸摸頭,這才發現鬥篷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掉了。她不好意思的笑起來,“不知道掉哪裏去了,我看見亮著燈,就拚命跑啊跑啊……”

蕭卷心裏忽然一陣刺疼,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柔聲道:“熙之,我給你帶了一樣東西,你看喜不喜歡?”

藍熙之這時才發現屋子裏有一個巨大的木箱,她趕緊跑過去打開,箱子有三格,大的一格裏麵全是各種各樣的美麗衣服,中間一格是一些珍貴的古書,最小的格子裏有一個狹長的匣子。她拿出匣子,打開,是一把十分古樸的約莫兩尺來長的寶劍。

她摸著劍鞘,如此古樸的寶劍一定已經久不見天日,一旦出鞘,一定會有極大的劍氣。她看看蕭卷,走到門口正要開門出去,隻聽蕭卷道:“熙之,不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