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月亮,滿天的星光照得開路的燈籠一明一滅。
前麵是幾棵稀疏的樹,朱弦忽然想起傍晚路過時見到的那個垂死的囂張女子,勒馬止步,隻見一棵最小的樹下,有一團陰影。
前麵的兩名開路侍從已經提著燈籠跑了過去:“公子,她死了……”
朱弦翻身下馬,信步走了過去,昏暗的燈籠下,地上的女子血透重衣,麵色如土。他蹲下身子,伸手在她鼻端探了探:“沒死,是暈過去了。”
他的手轉到她受傷的肋骨處,微一用勁,女子慘呼一聲,睜開眼睛。
“醒了?”他興致勃勃的看著她痛苦不堪的模樣,就如看著一隻喪家犬,“果然是庶族賤命,藍熙之,野狗也不會比你的生命力更強了。”
“滾開……”
“見死不救本來不是本公子的風格,但是,你這種妖孽留在世上也是禍害,也罷,就讓你自生自滅……”
朱弦一鬆手,藍熙之又是一聲慘呼,腰間傷口再度裂開,湧出一股鮮血。
朱弦似看得有趣,纖長的睫毛又笑得一顫一顫的:“你竟然還是不死,真是個妖女!”
黑夜,無邊的黑夜。
為什麽隻要睜開眼睛就是黑夜?
身子搖晃得厲害,隱隱的疼痛令人眼冒金星,迷糊之中,眼前竟然是明亮的。
那是誰人點燃的燈籠!
殘花隔院香,亭台無數草,鼻端有淡淡的熟悉的薰香的味道。胸口貼著他突出的肩胛骨,鉻得生疼,卻讓人情難自禁的喜悅。
她的手下意識的抱住他的脖子,他察覺到脖子上傳來的清醒,腳步慢慢停了下來:“熙之……”
她咯咯的笑出聲來:“蕭卷,天要亮了呢!”
“嗯,天快亮了。我們就要到了。”
他又移動腳步,身形略微踉蹌。
一名侍從上前一步,低聲道:“主人,讓小的來背吧……”
他搖搖頭,手仍然輕輕托著她的雙腿,“熙之,很疼吧?”
藍熙之軟軟的抱著了他的脖子,在他的頸上輕吹一口氣,將頭埋在他的肩上:“嗬嗬,蕭卷,你走不動啦!”
那熱乎乎的輕微的氣息吹在脖子裏,癢癢的酥酥的,蕭卷咳嗽一聲,笑了起來:“沒關係,就要到了。”
東方的天空已經浮現一絲魚肚白,一步一步後退的深深淺淺的草上,露珠滑落,浸濕了蕭卷的靴子。
一群早起的鳥兒飛過,一根低低的樹枝簌簌抖動露水,濕漉漉的滴得脖子裏一陣冰涼。藍熙之又笑起來,笑聲有些微弱:“嗬嗬,蕭卷,我好疼……”
蕭卷很急促的咳嗽了幾聲,卻並不停下腳步:“熙之,忍一下,馬上就到了。”
“哦,要到了啊?”她的聲音倦倦的,又有些失望,“還從來沒有人背過我呢!”
“這樣背著會更疼的!”
“有你背我,疼也沒關係。”
“以後不背了,你要好好站著,自己走路!”
“我自己走路,疼了你就不知道了。”
脖子上忽然一陣濕熱,蕭卷的身子晃了晃,放慢了腳步:“熙之!熙之?”
身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熙之,以後我常常背你,好不好?”
脖子上熱的水珠很快變涼,身後仍然是靜悄悄的。蕭卷又笑了起來:“熙之,等你好了,給我畫幅像吧。”
“不畫。”
背上的聲音悶悶的,完全是從鼻子裏發出來的,壓抑了一些抽泣。
“我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放棄的哦,熙之,以後可別後悔。”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