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試探
張雪聰有禮的行禮作揖“謝平大人!”
“請!”平敢當作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卻帶頭大步走向宮門。
高俊斜躺在錦榻上,漫不經心的撿著小幾上白玉盤中的楊梅吃著。他身體“違和”,已告病假好幾天了。
突然,一團朦朧的影子飄到自己麵前,緊接著砰一聲,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被扔到自己的腳下了。
他從驚詫中醒過神來,向下望去,一個黑衣人正目露痛楚與愧疚地看著他。
“少爺,是奴才。”黑衣人痛苦地開了口,掙紮著坐了起來,扯下自己臉上的麵巾。
“馬檔頭!”高俊臉上已沒有驚異之色,看向他一片濕痕的左臂“你受傷了?要緊嗎?”。
“謝少爺關心,不要緊。”馬檔頭一臉愧色的跪下,以頭觸地“奴才對不起少爺,失手了。”
高俊沉吟了一下,慢慢道“意料之中的事。”
“少爺,剛才那人……?”馬檔頭看向高俊,欲言又止。
“那人?”高俊疑惑的挑了挑濃眉。“我以為他是你部下,是你的後援!”
馬檔頭滿臉驚詫與疑惑“奴才的部下中哪有如此的高手,他、他救了奴才,便徑直將奴才帶到這裏來了。我以為,他是您派來救奴才的。”
“奇怪,他是誰呢?對咱們的事居然如此清楚。”高俊站起來,拍了拍頭“好在他是友非敵!”
“你看見他的樣子了嗎?”他問向馬檔頭。
“沒有!”馬檔頭搖搖頭,想了一下又道“他露在包巾外麵的發絲花白,應該是年紀較大了
。”
“誰呀這是?”高俊頭痛的撫了撫眉宇。
馬檔頭看著他,目光閃爍不定“少爺現在怎麽辦呢?”
“不怎麽辦,沒人懷疑是你吧?”
“應該不會,我不是奉您的命到河北去嗎?”
“對,你就留在我這養傷吧。”高俊坐下來“給我說說那邊的情況是怎麽樣的?”
“是,少爺,正如您所料的一樣,這次是陛下布下的陷阱。”馬檔頭說到這裏有些哀怨,您知道是局,您也讓我去闖。
“嗯,繼續。”
“依奴才看,整治禧珍公主的不止我們。第一批是用箭的,第二天是轟天雷,奴才是第三批。”
高俊眯了眯眼睛,自言自語道“那一定是他們!”
“少爺知道是什麽人?”
高俊眼睛冷起來“下去養傷吧,哪那麽多廢話。”
馬檔頭訕訕一笑,急忙退了下去。
喜來樓裏,豪華雅致的包間裏隻坐著平敢當、張雪聰與王正三人,窗戶與門都關得嚴嚴得,平直守在樓梯處。
“請!”平敢當親自執起灑壺,為王正與張雪聰親自倒滿兩杯酒。
張、王二人急忙謝過,王正還好,張雪聰心中卻有些惴惴。一是不知道平敢當為何紆尊降貴宴請他二人,王正此時已是正二品的漕運總督,以前又曾與平敢當關係匪淺,可自己……;二嘛,則是為今天宮門那一場驚心動魄的變故。
好在他一向沉穩定老成,盡管背心的衣衫已經濕盡,卻仍是穩穩的端起麵前的酒杯,說了句場麵上的客套話後,一飲而盡。
“今天陛下叫西廠的汪倫埋伏在抱樸寺了。”平敢當端起酒杯後,淡淡說完這一句後,才優雅的飲完杯中酒
。
“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張雪聰短暫的呆怔之後,無限恭敬地說了一句。
王正笑著點點頭,好似非常讚同他說的話。
平敢當俊美無儔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笑“陛下一直自信而自傲,今天這一出正好投其所好,會讓他覺得敵人也不過如此,以後的事就好辦多了。”
這是什麽意思?張雪聰睃了王正一眼,卻見王正笑得如沐春風一般,眉頭都沒動一下。
他不由心中慌亂,稍微遲疑了一下,小聲道“作為臣子,我們不該在背後妄議聖上。”
平敢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卻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張大人所言甚是。”
張雪聰感到臉上一陣發燙,急忙專心致誌的用起餐來。
接下來,平敢當與王正天南地北的暢談起來,張雪聰充當了一名好的聽眾,偶爾隻是點點頭,或是微笑,或是哦一聲。
一頓看似賓主盡歡的應酬直到兩個時辰後才結束,從喜來樓出來後,張雪聰覺得自己好似回到了當年科考,累心累力、疲倦至極。考完之後回到家,偏偏還記掛著自己的科考成績,回到家也一樣的放不下、吃不香、睡不著。
對襟白綾單衣,月白色挑線裙子,蔥綠色撒白玉蘭花無袖褙子。手腕上戴著一串珍珠手串,頭上別著珍珠發釵,襯得墨色的發絲宛如一匹上好的綢緞。
張雪瑩跪在佛祖悲天憫人的寶相前,呆呆地看著上麵的牌位,上麵寫著“張門玉娘之位”,今天是娘的生忌,她與梅氏還有張雪慧一早便來到了白馬寺拜祭。
梅氏母女看著她單薄而略顯落寞的背影,交換了一個眼色。
張雪慧微笑著上前拉起她“妹妹,經也誦了,紙錢也燒了。咱們去外麵走走,中午就在這用齋膳。”
張雪瑩柔順的站起來,斂住臉上滲出的傷心,點了點頭。玉娘的樣子已慢慢消失在歲月的長河裏,但她卻依然記得玉娘臨終前看著自己的目光:哀傷、不舍、無奈……
。
出了焚香縈繞的大相寶殿,梅氏不禁輕輕舒了口氣。
四月中旬的天氣不冷不熱,白馬寺古樹又繁多,井然有序地排列著。焚香從四麵八方慢慢飄來,不時響起幾聲木魚聲梵唱聲,讓人心底慢慢平和起來。
張雪慧見她神色哀淒,一路上專撿白馬寺的故事給她聽。什麽那棵樹是哪個有名的高僧種的;那尊佛的金身又是那家達官貴人如願後給塑的;皇家的那個嬪妃又是最信這裏的觀音大士的……慢慢的,倒讓張雪瑩暫時忘記了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明天是太後壽誕,你準備了什麽賀儀?”說著,說著,梅氏將話題引到了太後壽辰一事上。
張雪慧抿嘴一笑“太後她老人家什麽稀罕東西沒有呢?我與正哥初來乍到的,若是太出挑恐引人嫉妒,太輕了又恐引人非議。我們想了想,就請雲大師用白玉雕了座慈悲觀音相送給她老人家。”
“雲大師?”梅氏的聲音透著幾分驚詫與歡欣“不是說他早就歸隱山林了嗎?竟讓女婿尋著了,還得他出手。”
張雪慧臉上也有一抹驕傲的微笑“他雖退隱山林了,自己家卻有後生在外討生活,以前遇到一些小麻煩,正哥幫他解決了,所以才請得動他老人家。”
“哦,原來是這樣!”梅氏點點頭,轉眼間又喜笑顏開起來“白玉觀音雖說不稀罕,可卻要看是出自誰人之手。好,這樣好!”
“見過梅伯母,王夫人好,堂嫂好!”後麵突然傳來一個清越的聲音,包含著意外的驚喜與恰到好處的尊敬。
張雪瑩暗自歎氣,轉過身來,高俊一身亮藍色直綴綢袍,正看著她們笑得人畜無害。
“高少爺也來了!”梅氏笑著點點頭,顯得很高興。
“嗯,家母最近頻發惡夢,我便來替她在佛祖麵前上一柱平安香,不成想竟遇到了您們。”高俊臉上笑意坦然。
梅氏與張雪慧讚歎著點頭“真是孝順。”
隻張雪瑩在一邊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高俊飛快的瞟了她一眼,湊上前與梅氏說笑起來
。他口齒伶俐,又善言談,不一會兒就引得梅氏與張雪慧笑意連連。
張雪瑩落後他們幾步,一邊聽他們談笑,一邊悠閑地欣賞寺內的景色。
前麵幾人的談話斷斷續續的飄進她的耳朵“家母的身體一直時好時壞,外公也曾請太醫細細診斷過,可一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時好時壞……”高俊憂慮的聲音傳來。
“她是底子不好,隻有慢慢調養了!”梅氏同情的說道。
“嗯,太醫也說過這樣的話,可我覺得還是堂嫂醫術好!”
“要不,讓雪瑩再去給你母親瞧瞧!”梅氏沉吟了片刻,終於說道。
高俊停頓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說道“堂嫂身子才剛恢複,心情也不好,太麻煩了吧!”
聰明,以退為進。張雪瑩在後麵撇撇嘴角。
高俊遲緩卻帶幾分期待的神情卻讓梅氏打定了主意。
“瑩兒,你堂嬸身體又不好了,一會你便過去給她仔細瞧瞧!”她轉身對張雪瑩說道。
“好的,伯母!”她笑著應了。
“謝謝您,梅伯母,您真是菩薩心腸!”高俊感激地行了一禮,感激萬分的樣子。
張雪瑩在心底又偷偷歎了口氣:自己的猶豫不決與反複,將這一眾人都拖了進來,或許自己真的該下決心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坐吧!”高俊指了指香檀木雕花椅。
張雪瑩坐下,看了看四周,梁雄的府第寬敞古樸,這座後花園更是打理得整齊精致。
四月中旬時分,各種花兒在枝頭竟相綻放,點綴得園子裏花團錦族,幽香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