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魅影

“唉,這張氏還真是……”平貴妃心情複雜的嘀咕了一句,麵上有不忍之色。

“原來她以前是住在京城的,後來怎麽回了宣寧呢?”她問道。

“她在京城呆到十歲後,姑母念及她打小訂下的親事,又怕她年紀稍長後被有些親戚取笑成失母之女,所以便帶著她回了宣寧。”梅冷正解釋道。

平貴妃點點頭“你姑母才是慈善厚道的人兒,張氏也有她的福氣。”

梅冷正點點頭,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道“耽誤娘娘休息了,臣告退。”

“嗯,去吧,告訴你姑母,本宮向她承諾,隻要有本宮在,張氏無虞!”平貴妃平靜淡然的臉上有一絲睥睨天下的傲然。

“謝娘娘恩!”梅冷正大喜,恭恭敬敬地行了磕拜禮才退出去。

“你都聽到了,這事姑母心中有數,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平貴妃突然柔聲說道。

鳳穿牡丹十二座屏風後麵,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姿輕輕走了出來。麵色冷肅、眼睛如無星無月的夜空一般漆黑冷漠,有著無雙的矜貴,卻又不失淵渟嶽峙的氣度風儀。

平敢當優雅的一掀長袍,坐在了平貴妃下首。

漆黑如夜的眸子看向平貴妃“他查到的,我都知道,我查到的,他卻不一定注意到了。”

“你還查到了什麽?”平貴妃一看他冷靜從容的樣子,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最近文婕妤與羅昭儀過往甚密,而且最近朝中有些人居然知道平家欲與梅家聯姻的消息。”他緩聲道。

平貴妃連連冷笑“如此一來,我這心中便再無疑問了

。好計呀,拿張家當了馬前卒!還有這個文婕妤,長袖善舞、八麵玲瓏,到處都有她的影子。廣結善緣,卻不爭寵,真真可疑。”她看向平敢當。

“您放心吧,已有人去查了。”平敢當把玩著手中的藍色彩釉瓷杯。

平貴妃笑著點點頭,一語雙關地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個胡來的孩子,凡事謀定而後動,姑母以後再也不多操那些沒必要的心了。”

平敢當一牽嘴角,眼睛卻仍然清冷如霜“陛下已連接半個月歇在了玲瓏軒了,您不覺得此事有古怪嗎?陛下並不好美色啊!而且最不喜專寵某人。”

平貴妃抬手整理了一下鬢角“你不知道那玲瓏在世時便將陛下迷得五迷三道的,現在來了個姿容有七分相似,狐媚手段卻層出不窮的羅氏,當然有些新鮮感了。”說得滿不在乎,眉頭卻緊緊蹙著。

平敢當掀了掀劍眉,正待說什麽,麵色卻突然一沉,一拍椅把,人已如彈丸一般急射出去。

平貴妃臉色一變,卻並不見驚慌,站起來向前掠了一步,手一翻,一柄雪亮的峨眉剌出現在手中。

“貴妃娘娘,有夜行人從金華宮掠過,大人跟上去了。”平正閃身攔住了她。

“你跟上前去,叫當兒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交給錦衣衛處理便是!”平貴妃急急吩咐道。

平正閃身追了上去。

平敢當像一陣疾風一般掠過腳下的金磚碧瓦,看著前麵那抹如煙似霧的身影,暗暗感到心驚。

形如鬼魅一般飄忽不定,快如閃電、疾如風!到底是什麽人?有如此快的身法?

他腦海中閃現出兩個影子,一個是東廠的廠公粱雄;一個是陛下身邊不離左右的海公公。但是他知道,不可能是這兩個人。

那人身法雖快,但他看在朗月繁星下瞧得很清楚,身材瘦小,絕不是那兩個他心目中的頂尖高手。

眨眼之間,那人已向東西方掠去

那邊是珍瓏閣,再往前便是昭然殿。

他停了下來,站在房頂上看向珍瓏閣,眼中閃過冷意。

“平大人!”後麵響起一個略帶喘意的聲音,他知道後麵跟著的是梅冷正,今晚是他當值。

他回過頭,麵無表情的說道“沒追上!”

“那人的身法太快了,我早被他甩開了。”梅冷正擦了擦頭上的汗。

他想了一下,低聲道“你帶幾個人到珍瓏閣去看看!”。

梅冷正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心中湧起一股不安:雪瑩就在賢妃的昭然宮!離珍瓏閣很近!

腳下一個趄趔,人已翻下了屋頂,向珍瓏閣方向奔去。

平敢當抿了抿唇,也向昭然宮方向躍去。

剛到昭然宮,便聽見兩聲巨響,緊接著便是衝天的火光,正是珍瓏閣方向。

短暫的凝滯後便是各種驚慌失措的聲音響了起來,打破了皇宮冰冷而肅穆的夜色。

平敢當趁亂掠到了後殿,他早打聽清楚了,雪瑩便是在這裏養傷,隻是從沒有機會進去親眼看看她。

後殿廂房裏,張雪瑩也早被那兩聲巨響驚醒了。服侍她的詩經跟一個小宮女出去打聽了,她半撐著身子看著殿門,眼睛一眨不眨。

好奇多過緊張。

一陣夜風輕輕刮進來,本就昏暗的燈光好像又暗了幾分,在她床前投下一大片陰影。

她身上一寒,身子立刻繃緊了,閉了閉眼睛,又悄悄睜開一條縫,屏氣凝神地望過去。

湛藍的直綴在昏暗的燈光下宛如黑色,身材高大修長,麵容模糊,眼睛卻似晨星璀璨奪目,裏麵滿是關切與心疼。

“雪瑩,對不起,今天才有機會來看看你

。”平敢當輕輕走過去站在她麵前,俯身看著她,溫和清潤的聲音直叩她的心扉。

她心神一鬆,翕翕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平敢當借著燈光打量著她。

鴉青的發絲鋪滿錦枕,襯著她如梨花一般白淨鮮嫩的麗顏,嫩蔥綠的中衣更顯得露在外麵的肌膚細如凝脂、吹彈欲破,胸前的美好若隱若現。

他眸子閃了閃,耳邊響起梅冷正在金華宮的話“……累得手直顫,卻也咬牙忍著……人沒灶台高……拚命忍著聲音,隻眼淚止不住的掉……”他便覺得心中發酸,眼睛發澀了。

“外麵是出什麽事了嗎?”張雪瑩低低的聲音響起,有一絲好奇。

他柔和的笑了笑,安慰道“沒大事,你隻管休息罷。還痛嗎?”他指了指她的臀部。

張雪瑩搖了搖頭“不痛了,我還準備明天便回去呢!”

“對不起!”他忽然急促的說道。

張雪瑩驚訝地看向他:關他什麽事?

“我沒能護好你,讓你受了委屈。”他眼中流動著厲色“不過你放心,我定會為你出這口氣的。”

“不!”張雪瑩大力搖頭,有些急了“不關你的事,你不要管。”她不要他摻進來。

平敢當笑了笑,好聲好氣地哄道“我又不是毛頭小子,我會小心的,保準讓人懷疑不到我頭上。”何況,已有人先下手了,就當是個前奏吧,希望禧珍公主福大命大,千萬不要死了。

“高夫人!”詩經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便是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平敢當一閃身,躲進了落地的帷幄後。

張雪瑩看向剛進屋的詩經“外麵是出事了嗎?那麽大的聲音。”

詩經點點頭,含糊地說“是出了點事,賢妃娘娘吩咐,叫咱們歇息,不要亂打聽。”

應該是出大事了吧?

!張雪瑩心中暗付,想起平敢當剛才的話,眼睛看向帷幄後,本來露出來的靴底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悄悄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不問、不聽,不看……!明天一定要出宮回家去。

珍瓏閣外麵錦衣衛重重圍在那裏,燒紅半邊天的大火已經撲滅,正冒著濃烈的煙味,熏得人喉嚨直癢癢。

禧珍公主一臉焦黑的由宮女扶著,呆愣愣的看著麵前的斷壁殘垣,張著嘴想哭卻嚇得忘記哭了。

弘德衣衫稍顯淩亂的從禦輦上下來了,一看見禧珍公主便將她一把摟進了自己懷裏。禧珍公主這才回過神來,哇一聲哭了起來,淚水衝得臉上白一道黑一道的。

“太醫、太醫快過來給公主瞧瞧,可有哪受傷了!”弘德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來不及詢問,一迭聲地叫道。

梅冷正皺了皺眉,他將目光調向此時又是哭又是罵的禧珍公主,覺得她簡直有如市井潑婦一般讓人厭惡與輕視。

第二天,禧珍公主被大火燒了頭發,皮膚灸傷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皇宮,上上下下的人不由在心底悄悄齊念一聲“阿彌陀佛!”。

因為她的人緣實在是“太好了”!

張雪瑩卻堅持向賢妃辭行了,整整十日了,傷已好了七七八八,在這座深不可測的宮裏越呆得時間長,她就越是覺得胸悶氣短,外加心塞心寒。

賢妃誠意誠意的挽留了一番,聽到她要回去為亡母的生忌做準備後,才勉強允了。

除了滋補藥材,又另送了一小匣子金錁子,全是打成了花的樣式。看得張雪瑩暗暗點頭,果然是書香門第出來的賢妃,這麽一改造,金子都少了銅臭,多了雅意。

賢妃叫自己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四書送她歸家。

剛走到殿門口,便遇到金華宮的玉華嬤嬤,身後領著兩個小內侍,手中捧著一大堆錦盒,笑容滿麵的迎上來“奴才見過高夫人,夫人這是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