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這樣的女子
心素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纖纖十指“我級位低下,你說給我聽幹嘛?不過,你可知道在這眾人裏麵有沒有十分出挑的?比如,比我出挑的?”
常媽媽想了一下道“嗯,瓊州布政使司的女兒文瑜聽說長得十分漂亮。另外有幾位高門貴女也不錯!”她說的很慢,邊說邊看羅心素的臉色,見她隱有不快,急忙又說道“不過,依老奴看,她們都還比不上才人的天生麗質。”
“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後宮從來不缺美人的,何況,個個出身都比我好!”羅心素哀怨的歎了口氣,有些失落。
“才人莫氣才是,自打您進宮後,陛下對您可是恩寵不斷啊!一進宮就封了才人,更別提連續三晚歇在這裏了。老奴敢說,連皇後與貴妃都沒得這份寵。”常媽媽捧上一杯熱茶,柔聲勸道。
羅心素慢慢飛紅了臉頰,輕輕點了點頭“那倒是,我有的也隻有這份寵愛了。可是,也招人妒恨啊!”說著,摸了摸膝蓋,那是皇後罰她跪兩個時辰後的結果,理由是請安時遲到,不敬主子。
常媽媽見她摸膝蓋,自是明白為什麽,急忙笑道“皇後這個人一向善妒,聽說隻要是陛下寵幸過的妃嬪,她都會找借口懲治一番的。不過,貴妃娘娘不是護著您嗎?”她說的有些意味深長。
羅心素細細想了一會,才慢慢說道“我本來是打定心思不與誰結盟的,一是地位低,二嘛,不想摻合。她們都是有皇子公主傍身的人,我何苦伸隻腳進去。可不曾想,一進宮便載了這麽大個跟頭,還不能在陛下麵前告狀。唉,看來古人說背靠大樹好乘涼是一點都沒錯啊。”
“才人不必為難,這宮裏,明眼人都知道皇後與貴妃鬥法已久,各成一派。皇後與淑妃是一派的,手下有麗嬪、胡嬪等人;貴妃呢與敬妃是一派的,手下有蘭嬪、桂嬪等人
。現在貴妃既然主動示好,您何不抓住這個機會呢?”常媽媽眼睛閃了閃。
羅心素撐著頭想了一會,臉上流露出一絲不甘,卻勉強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你去收拾一些東西,就拿上陛下前日賞的吧,我們去貴妃的金華宮,她在皇後麵前替我求情,我也該投桃報李才是。”
常媽媽急忙應了,下去收拾了一些珍茸補品送到貴妃的金華宮去了。
平貴妃看著桌子上的珍貴補品,挑了挑入鬢的秀眉“看來,這羅才人才入宮雖有幾分聰明,卻仍是天真得很,哪有把吃的東西送人的!”,說完,搖了搖頭。
“娘娘,這些東西奴才都驗過了,沒問題!”金華宮的大太監汪公公上前一步回道。
“本宮不是怕有問題,隻是……算了,先收起來吧!不要動,以後說不定有用。”平貴妃吩咐道,走到一邊修理起一盆開得正豔的海棠來“聽說,此次入宮的人,頗有幾個端莊秀麗、姿色不俗的?”
她的大宮女櫻桃急忙回道“回娘娘,有意思得很。那個瓊州布政使司的女兒文瑜……”她頓了一下,恭敬地看著平貴妃“頗有幾分娘娘以前的英姿。”
“哦,是嗎?是有意思!聽說荊州知府的女兒長得像年輕的淑妃,還有個像皇後,又來個像本宮的!這下麵的人腦子都怎麽長的!”她搖頭笑了一下,又自言自語道“看來這宮裏有好戲看了!”
櫻桃畢恭畢敬的服侍著,沒有說話。
入夜了,初冬的夜濃黑而幹冷。
張雪瑩一早便躺在床上,隻是了無睡意。她靜靜地躺著,靜靜的想著,然後再靜靜地流淚。
前世她是無神論者,今世她對佛篤信不疑,也虔誠不已。隻是,兩世為人好像都在冥冥中自有天定一般,她覺得自己真的很累了,不再想去掙紮,不想再去算計,也許這就是自己擺脫不了的命運,何苦再去白費力氣,何必再去為難旁人。
隻是,每次一想到以後,一想到要與他形同陌路,自己的呼吸好似帶著痛一般。
她半倚在床頭,任憑淚水在自己幹痛不已的臉上匯流成河
。
一陣涼風刮進房間,一個黑影瞬間便立在她床前。即使在夜色裏,她仍能清楚的看見對方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她悄悄抬起手,擦幹臉上的淚水“你來了,坐吧!”。
平敢當走過去,頓了一下,坐在床沿上,在夜色中注視著她“你哭了?”
“嗯!”她知道自己濃重的鼻音出賣了自己。
“又不是天塌下來了,難過什麽呢?”他柔聲安慰著,拉起她冰涼的小手,握在自己寬大溫暖的掌中。
“平敢當,此事已無力回天了,我們還是聽從老天的安排吧!”她想了半天,隻想出這句話來。
“在我看來,沒什麽事是不能挽回的!”他頓了一下,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以前,我以為你對他一往情深,所以甘心守節。就像你所說的,我準備尊重你的選擇,可是既然我知道你並不心悅他,我又何必退讓!”。
張雪瑩無聲的笑了“平敢當,你真傻。我又不是什麽好女人,你何必如何執著呢?你看,我一個節婦就敢與你眉目傳情,私相授受;作為一個女子,我敢叫別人袒胸露腹,替別人紮針。這在世人眼裏難道不是背經離道,甚至是不守婦道嗎?你從長到大,生活在一個禮儀嚴謹的家族,從未見過我這樣的女子唄!又加上前麵所發生的事,你對我產生了好奇、產生了一種新鮮感。誤以為那便是要廝守一生了,其實隻是一種錯覺而已啊!”她說著便低聲笑了起來,越笑就越覺得可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平敢當注視著她的眼睛,想了一下“是呀,從小到大,哪見過你這樣的女子?!明明才十五歲,卻老成持重的像一位老婦人;溫婉嫻淑沾不上邊,陰謀算計卻不少,什麽事都要想一下是否對自己有利;還有些不知廉恥,居然敢剪掉我的褲子為我治療;居然敢跟我一路逃亡,與我同飲一筒水,敢不避嫌的扶著我走;還用一些小恩小惠找逃難的夫婦作你的私人保鏢與仆婦;還卑鄙的扣下人家夫人當人質。張雪瑩,你這般的女子,我真的不敢相信能在有生之年見上一麵……!”。
張雪瑩無聲的笑了笑,是啊,卑劣的我、卑微的我、冷漠的我、算計的我,有什麽值得你愛的!?
“其實細細看你,長得也並不漂亮,至少不符合美人的標準
。你額頭太寬太高,眉太濃太挑,故作天真的眼睛背後充滿了思量。鼻太挺,人顯得倔強,唇薄了些,顯得無情。”平敢當繼續說著,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
張雪瑩耷拉下腦袋,悄悄將自己的手從他手裏抽出來。
“第一次見你,是在清泉寺膳堂外。你當時一身青色素衣從晨光中走來,臉上帶著一絲輕笑,很淡很冷,不是發自內心的,隻是習慣性的掛在臉上而已。你見到那個中毒的婦人,是不準備救的,可是當聽到那個小女孩悲哀的哭聲,你臉上閃過一絲不忍,於是走過去救了那婦人。”平敢當歎了口氣,又準確無誤的捉到她那隻悄悄逃跑的小手,緊緊握在自己手中。
“第二次見麵,嗬嗬,你一早便對李老夫人有所懷疑吧,故意把飯做多了,又故意把剩菜剩飯混在一塊,就跟、就跟叫花子吃的似的。晚上敢一個人闖進來,你看了看我,然後就把眼睛移向李老夫人。你是在觀察她的神色唄,見她沒有懼色,於是假裝害怕卻勇氣的走過去護著她。你真的是心思太快太深啊!後來你權衡利弊,寫信叫老王頭助我們,其實落筆的重與輕便出賣了你真正的心思,助我是假,傳信是真。”平敢當說著,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好似在征罰她一般。
張雪瑩有些尷尬了,他怎麽全知道?!
“雪瑩,我不知道你怎會如此精靈古怪、膽大妄為。可是,我的心卻仍是被你吸引了,不是新鮮,不是好奇,我就是想日日夜夜都要你在我身邊,繼續這樣叛經離道、繼續這樣耍些小陰謀、玩些小手段。我覺得這樣的你鮮活而真實,生動而迷人。我要你,你這輩子注定隻能是我的。所以你不必在這自曝其短,抹黑自己。我不是笨蛋,也不是熱血衝動的人,你這樣是趕不走我的。”
張雪瑩有些茫然,不是說一個男人越懂一個女人便越不會愛上她嗎?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兩世為人,第一次感到手腳無措,腦子一片空白。
平敢當慢慢湊攏她,雙手抬起她低下的小腦袋“雪瑩,你不要害怕,我說過一切有我。”溫熱的呼吸近在眼前,灸紅了她的臉。
“你,你走遠些!”她有些羞惱地低叫。
“為什麽?我想親親你,那天晚上,你醉了,親了我。可不公平得很,今晚我要親回來!”平敢當有些無賴地說,將唇湊過來噙住她兩片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