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外祖家的故事
張雪瑩難過地低下頭,沒有作聲。
老王頭眼神更柔和了,幾乎要滴出老淚來“小主子,你現在已經長大了,成人家媳婦了。有些話,我想應該給您說道說道。”
“嗯!”張雪瑩依舊低著頭,用鼻音回答。
“你從不問,我知道你以前小,不記事,可能把您娘與您爹差不多都忘記了。再嘛,就是提起就傷心,老奴我明白。”老王頭善解人意的說著。
“嗯!”依然是濃重的鼻音。
“您娘以前跟我說過,永遠不要對您說起您外祖家的事,也永遠不要讓您與他們相認!”
“嗯!啊?為什麽?”張雪瑩終於抬起頭了,眼中一片疑惑。
老王頭沒有立刻回答,似在思索一般。過了半晌,才慢慢道“您娘是我主子,我應該聽她的吩咐。可這次進京,我忍不住回您外祖家看了看。唉,他們家這幾年可出了些事。”說著,停住話,又掏出旱煙叭搭起來。
“我外祖家一定是很有錢吧?”張雪瑩猜道。
“嗯,很有錢,家大、業大的。”老王頭點點頭。
“那我娘為什麽?為什麽會不要我與他們相認呢?”
“唉,這說起來話就長了。要不您先睡,改天再說給您聽。”老王頭臉上露出一絲後悔的神色,站起來想溜之大吉。
張雪瑩眯起眼睛,狠狠地盯著他“坐下,故事沒講完,卻勾起了我的興趣。今天你非講不可,別想像一千零一夜那樣,每天講一些,我又不需要睡前故事。”
老王頭眨巴著小眼睛:小主子最近又看什麽深奧的書了?一千零一夜是什麽?睡前故事?折開懂,合在一起就不懂了。不過好在聽懂了非講不可這句話。
他歎了口氣,愁眉苦臉的坐下了。
“這個怎麽說呢?你外祖家非常有錢、有權勢。但是老婆多、子女也多。”
“他有很多小老婆與庶子庶女?”張雪瑩瞪大了眼睛,打斷了他的話。
“是的!小主子。”
“哇噻,那娘一定是可憐的、不受寵的庶女,因為美貌與才情,飽受嫡母的欺侮打壓、算計。可她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便找了個機會逃了出來。認識了我爹,兩個郎才女貌,於是倆個人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了一起。最後還有了美麗可愛的我。然而紅顏薄命,娘不久就過世了,爹也緊跟著去了……”張雪瑩沉浸在自己的故事裏,眼睛紅紅、淒然欲泣。
“不、不是的。”老王頭急得連連擺手“您娘可是正兒八經、最受寵愛的嫡女。”
“啊!?那為什麽……”張雪瑩聳聳肩、攤開雙手,表示一萬個不理解。
“唉,您慢慢聽我說。”老王頭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小主子真敢想。
“您外祖母是您外祖父的結發妻子,一共生下了四個兒子,在她以為自己不會再有孩子的時候,又有了您娘。你外祖母與外祖父都非常高興,認為是上天賜予他們的。您娘出生以後,他們並沒有因為她是女孩子而失望,相反,他們更加高興、滿意。您想像不到您娘以前受到的寵愛!”老王頭眯著眼睛,眼神朦朧而迷離,已完全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裏。
“可惜的是,你娘有先天性的心悸之症。縱然是天……”說到這裏,老王頭停頓了一下,眼神恢複了清明“縱然是天下名醫尋遍,卻始終無法讓她痊愈。唉,你外祖母與外祖父傷心至極,卻毫無辦法。縱使是有錢有勢之人,卻始終操控不了生死啊。”老王頭抹了把臉。
“後來呢?”張雪瑩心中一沉,原來玉娘有先天性心髒病,那她還成親,還生下自己?這就是她早早離世的原因嗎?她的心裏難過起來。
“後來,你外祖父下命建了一座高高的摘星樓,將你娘養在了凡塵俗世外。因為大夫說,隻要您娘性子淡泊,不怒不喜不憂不燥,應該是無礙的。事實上也是如此,你娘從小便在摘星樓長大,服侍的仆從不多,卻個個是精挑細選。你外祖母與外祖父從不讓旁人進摘星樓,就算是她的親哥哥們也不允許,隻在每年的中秋與春節,才會讓您娘下樓與家人團聚坐一會。”
“那娘一定很寂寞,很孤獨,好、好可憐!”張雪瑩抱著自己的雙肩,低聲道。
“嗯,縱然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又如何呢?她的心一直是孤獨無依的!”老王頭讚同的點點頭。
“你,你一直都是我娘的護衛嗎?”張雪瑩心中那股不容忽視的疑惑又冒了出來?什麽樣的人家才能讓老王頭這樣的人甘心為奴?
“嗯,老奴不才,以前是您外祖父身邊的侍衛。您外祖父太寵愛您娘,又把我給您娘了。打您娘周歲起,我便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一直到她離世,從沒有離開過她一步。”老王頭說著,難過地抿了抿唇,那個視他為“家人”的女子,已離開他整整十年了。
張雪瑩了然地看著他,伸手為他拭去眼角那滴淚珠。
老王頭抬起頭笑了笑“您跟您娘一樣,美在心,更貴在度上,對老奴這麽好。您外祖家嚴謹古板、禮教森嚴得不近人情。您娘卻善良大度、聰慧靈黠。打她記事起,她最為渴求的便是離開那座高高的樓,與重重的圍牆。在她十六歲時,她第一次見到了您的父親,一見傾心。再高的牆再奢華的生活也阻擋不了她向往外麵的心,於是,她求得您外祖母同意,到雷音寺上香,用計造成自己馬車失控墜崖的假象。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和您父親在一起了。後來更有了聰明美麗的您,她雖早逝,但她說過,那七年,她比一世都快活。她從不後悔!”
張雪瑩微張著嘴,從這個蕩氣回腸的故事中回過神來。第一次她把記憶中那個美麗模糊的女子當成了自己真正的母親。
一個多麽美好而勇敢的女子!
“我明白我娘不讓我認外祖的意思了,我聽她的。那樣的家,再受寵愛、再富貴,卻是禁錮人的心靈與自由,確實是想讓人遠離的。”張雪瑩對著老王鄭重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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