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嘉對找到活人不抱任何希望,畢竟大火之後又過了四天,就算是不被火燒死,不被煙熏死,也會給凍死餓死。

將人派出去尋找,李從嘉也是想讓孫承佑安心,他此時能做的也隻能是這些了。

李從嘉看著人全部散開也獨自往宮牆邊走去,其餘三麵的紅牆也都被煙熏黑,也隻有靠近禦花園的宮牆這一側沒有被火波及。李從嘉斷定人就是跑出也應該會在這一側躲著,而這一側正好有一些花草擋住他的視線,或許人就在花草叢裏。

李從嘉緩緩的走過去,穿過花草叢貼著牆根一直從東往西仔細的尋找著。

他才走到一半,正在他仔細搜索時就聽見喊聲,李從嘉抬頭向聲音的來源看去,就見到孫承佑抱著一個女子從他的對麵瘋跑著。

孫承佑也是看到了這一側的宮牆沒有被火波及,想到人若是逃出一定會往這個方向來,李從嘉從東往西,他則是從西往東。

孫承佑懷中抱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孫太真的貼身婢女佳鑫,此刻人已經沒了知覺不過身體卻是沒硬還帶著餘溫,應該是暈厥了過去。

李從嘉也向孫承佑跑過去,兩人匯合,李從嘉將手指放在她的鼻孔見沒有呼吸,但身體還有溫度就說道:“人應該還未死,快去叫郎中來。”

孫承佑見李從嘉如此說,也是抱著莫大的希望能通過她找到姐姐,不等李從嘉的親兵跑過來便往外邊跑去去找郎中。

李從嘉將這身量與符靜嫻差不多的女子放在地上,救人時也顧不了太多,半跪下去分開她幹裂的嘴唇直接做起了人工呼吸。

親兵過來,不知鄭王殿下在做什麽,還以為殿下是在趁人之危,但不敢多管隻是背過身將兩人圍起。

李從嘉見此就叫人散開,給人足夠的空間能呼吸到新鮮空氣。

李從嘉一會口對口的人工呼吸,一會又是捶著她的胸口,好一番折騰佳鑫才緩緩的動了一下。佳鑫倒是沒有大礙隻是因為這四天裏又累又餓暈厥了過去。

李從嘉將她抱起,見她睜開眼睛動著幹裂的嘴唇便將水囊打開給她喂了一小口水。

原本李從嘉對找到活人不抱有任何希望,懷中的女子也算是意外的收獲。

喝了兩口水佳鑫才緩緩的動了一下,似乎是想從這陌生的男子懷中掙脫出去。

李從嘉見此將她抱緊說道:“本王是唐國鄭王李從嘉,你是孫家娘子身邊的侍女佳鑫,可知你家娘子現在人在哪裏?”

佳鑫無力的瞄了李從嘉一眼沒有說話,雖然眼前的男子英俊,臉上的笑容也是她見過最暖心的,可是她也不能確定他是否安的好心,想到他剛剛還趁人之危時輕薄自己臉上忽然紅了。

李從嘉見她似乎對自己很是抗拒直接說道:“你不要多想,是孫承佑將你找到,本王叫人去找郎中救人,他一時心急不等親兵來獨個跑去找了。”

佳鑫沒看到孫承佑,自然不會相信李從嘉所說,依舊閉著幹裂的嘴唇。

李從嘉微歎一聲:“你若是不說,你家娘子很有可能就因為你丟掉性命,那時你就是孫家的罪人,孫承佑回來也不會饒恕你。”

佳鑫就是認為活著就比死好,這才拉著孫太真藏起,若不是因為她的舉動怕是兩人早已經死了,想到剛剛還怕眼前這個唐國的鄭王輕薄她家娘子不肯說出,這會兒見李從嘉這麽說她才想起隻要是活著,就算給他輕薄也是好的,便啞著聲音緩緩的說道:“井。”

李從嘉聽她說完便直接命令親兵下去救人。

井的位置就在寢宮的北側,剛剛這一眾人還在這裏經過,卻是沒有聽見任何的聲音。

來到井邊隻見井口隻容得下一人進入,李從嘉瞄了一眼佳鑫。

佳鑫確定剛剛還聽見孫太真的說話聲音,李從嘉這才叫人下去將人拉上來。

孫太真那日與佳鑫靠在宮牆看著大火痛哭之後,兩人無法逃出,隻能坐在牆角等待,麵對大火和濃煙兩人的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空氣中的煙霧濃度很高,不過還好由於風向煙霧都是飄向另一方向,而從禦花園那一側飄來的煙也都被一丈高的高牆擋在外。

可是大火過後兩人又渴又餓,沒的吃也沒得喝,孫太真不想自己被餓死,趁著佳鑫不注意便投了井,可是她早就忘記這水井已經枯了數年,人投井沒有被淹死倒是摔斷了腿。

從她投井算起已經過去了兩日,之前佳鑫一直就在井口陪著井下的孫太真說話,今日一早她就聽見遠處有腳步聲便想著過去叫人,可是哪裏想到人才走到宮牆下就暈了過去。

顧不上再去看內庫,李從嘉直接將近似奄奄一息的孫太真抱起往宮外走去。

一眾人正好與孫承佑和幾個郎中相遇,李從嘉將人交給孫承佑,問了內庫的具體位置這才叫又派劉茂忠帶上幾人將人送回,轉身帶著親兵再進內庫。

***

內庫也早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若不是能看到煙灰下凝在一起的金塊銀塊,李從嘉根本就不會想到這是內庫。

見內庫麵積很大李從嘉心裏也是犯難,就是這的清理就要耗費一些時日,不過他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將這活交給自己最為相信的銀槍都軍士去做,同時希望朝中不會盡快的給他調令讓他回湖州或是去回京。

就在李景遂打下杭州城,江寧府才收到消息時李從嘉也收到了成都府陷落的消息,與周朝不動兵戈相比唐國可是消耗了不少。讓李從嘉最為慶幸的是雖然蜀國政權滅亡,但是周朝不動兵戈拿到十三州,其餘還有二十一州要去打下,他打下這二十一州至少也要一月時間,隻要唐國朝廷在此時命令唐軍南下倒是有機會在周朝打下蜀地之前拿下吳越南部未投降州府,當然就是不在周朝之前,吳越政權都已經消亡,周朝也不會再去做什麽了,除非他們能與留從效勾搭上暗中支持。

若不是錢俶自焚之前的惡行,也不會有吳越若幹州縣的主動投降,怕是都會因為唐國的卑劣手段進行反抗,也多虧了錢俶的惡行,吳越十三州中隻有婺州衢州和福州還未投降。

福州名義上是在錢元瑰的手中,可是他在聽說侄子輩分的錢俶的惡行就氣的病倒,此時軍政大權都被馬進和姚章兩人拿到了手中,在錢元瑰病倒之後他們與留從效政權勾搭在了一起,意圖重建閩國。

而婺州和衢州都在錢氏子孫手中,他們則是在忌恨唐國的手段卑劣,若不是因為唐國的手段錢俶也不會做出此惡行。

李從嘉不知朝中此時如何安排,不過在南線的作戰上他認定李景遂一會要求出兵,這樣這事已經與他無關。

從難易程度來說,婺州和衢州處於盆地之中守兵不多,相對處州台州這樣的地理環境要好打的多。

經過近十日的清理李從嘉才將內庫中的金銀財物全部搬出,由於金銀在融化過程再凝結的過程中參雜的雜質太多,此時還無法具體的算出有多少,但是不算內庫之物從被錢俶殺害的王公臣子府邸李從嘉已經得到了兩百萬兩白銀以及三十幾萬畝的田產。這一次作戰三人中收獲最為豐厚的就是李從嘉,不僅傷亡小,他又得了金銀田產,還有最大的功勞和一萬兩千算是精銳的俘虜。

李從嘉隻留下兩百萬兩在杭州備用,其餘金銀之物都偷偷的轉運回湖州,又叫張洎找工匠將金銀分離提純、清算數目。

李景遂也從病態中走了出來,沒有得到最大的功勞,他得知吳越皇家在杭州隻剩下一個孫太真還未死,便涎著臉向李從嘉要人意圖將孫太真拿捏在自己手裏,給聖上送去撈得一些功勞。

孫承佑雖然是手下敗將,不代表他沒有能力,他帶兵能力不夠但是卻腦子和謀略卻是足夠,雖不及白文元但也能幫李從嘉不少忙,就算是不為了孫承佑,李從嘉也不可能將孫太真交給李景遂。

這幾日來孫太真的精神狀態一直不是很好,一想到被錢俶屠殺的家人就整日的以淚洗麵,雖然兩人夫妻數年,可是她卻是恨透了錢俶。

孫太真倒是希望自己也給人殺死,不用再承受這麽多的痛苦,同時她心中還在擔心唐國會對她這個亡國女進行羞辱。

李從嘉這些時日來一直都在分配杭州衙門的事物,又看著內庫之事和叫人去錢俶處死的王公大臣府邸搜尋金銀、變賣他們的房產,自從那日將孫太真救起之後就沒有再見過,哪裏知道她會在這裏多想。

今日一見李景遂叫人送來的消息問他要人,便想到就算是李景遂不要人,李璟也會將她召進宮中覲見,就算不是為了他美色也會就吳越滅亡之事羞辱她一番,李從嘉自然不會讓一個女人在亡國之後還去承受無端的苦難。

將李景遂派來的人打發回去,李從嘉放下手中之事就往孫承佑的府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