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善斷了腿的消息,瘋了一般的在江寧府上傳了出去,就連遠在江都府和潤州府的李景遂李弘冀叔侄二人,隻是不到兩個時辰就由各自的密探將消息傳了回去。
李弘冀對於李從嘉的監視,可是沒有一天不在進行的,雖然府內沒有他的探子,可是安定郡公府外卻是很多,就算是府上飛出一隻蒼蠅,他都會很快得知,就別說李從善在這斷了腿這樣的大事了。
李弘冀才一聽到,就認為這事應該可以拿來利用一下,雖然他不知實情,但是想到李從嘉在新婚之夜摔壞了腦袋,醒來就換了副脾氣,進宮之後又是要宴請韓熙載,又是弄斷了七郎的腿,這個隻顧著吃喝玩女人、不長腦子的七弟,說不定經過挑唆就會成為他的槍,將他一直認為有威脅的六郎戳的千瘡百孔。
江都,李景遂倒是沒有過多的表現,隻是與身邊的花白胡子老者笑了兩聲:“這個七郎太頑皮了,居然上個樓梯也能摔下來。”
他的消息可是比李弘冀得到的要準確的多,不過倒也是不知具體實情。
“殿下,某認為,可以在此時給兩位小殿下造點勢,分散一下燕王的注意力。”花白胡子老者沉思了片刻就笑道。
李景遂瞬間就將臉冷了下來,眉頭微皺,冷眼看了他一眼:“算了,不要把事情扯到不相幹的人身上去。”
花白胡子老者應聲點頭,心裏歎著李景遂不會掌握有利時機,就唯唯諾諾的退了出去。
江寧城的一隅,韓熙載府中,韓熙載正盤坐在竹榻上,身邊的妾室正在他身後輕輕的捶著背,韓熙載年老,留著美須,眼睛的魚尾紋堆成一堆,他身後的妾室卻是年輕貌美,宛如一朵剛剛開放的小花。
就在這朵小花一拳剛剛捶下之後,韓熙載不知是吃痛,還是在想著昨日接到的安定郡公的邀請便輕哼了一聲。
“阿郎,可是奴家手下的重了?”妾室便媚聲道。
“沒有,你繼續吧。”韓熙載回頭笑了一聲,他甚是喜愛這個才年芳十五的妾室,雖然要比他小上幾十歲,可是這王氏卻是甚能抓住他的歡心,無論是吟詩作畫、琴棋歌賦,還是床笫之間她都能把韓熙載這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裏的老家夥伺候的舒舒服服。
這王氏原本是妓館裏的一個清倌人,名叫王屋山,自小就被賣進了妓館,學習了八年,才剛剛出道一年,就被韓熙載仗著勢力,出了三百兩銀子收進了府中。
有時韓熙載就會在歡愉之後開口笑著打趣道:“我那三百兩銀子,還真沒白花。”
王屋山聽了就會嬌笑上兩句:“若不是阿郎,奴家被那些登徒子糟蹋夠了,說不定就會被賣給商賈子做妾了呢!哪裏會有這麽安生的日子好過!……”
商賈在這時的唐國,地位比關隴李氏唐朝可是要高了很多,但這來自中原的韓熙載還是對商賈持有很大的偏見,就連帶著李從嘉的嶽父周宗這個官商,他也很是排斥。
王屋山聰明伶俐,又善於察言觀色,就經常挑著韓熙載喜歡聽的去說。
這會她見阿郎一聲不吱,臉色沉沉的,與往日大有不同便開口問道:“阿郎,在想什麽?”
“你且看看。”韓熙載說著便將他手中的名帖遞給了王屋山。
“阿郎,安定郡公有請,那就去嘛!他又不能耍什麽壞心思。”王屋山自然對這個李從嘉很是了解,不隻是她,怕是這唐國凡是識字之人都知道這個安定郡公是個什麽樣的人,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才學兼備……。
韓熙載自然不是怕李從嘉耍什麽心眼,他能弄斷了紀國公的腿,還能無緣無故的敲斷自己的腿不成?當然韓熙載也不是因為他的嶽父是那周宗,而是他知道這燕王殿下是個不好招惹之人,若是因為兩人見麵,連帶著他一起怨恨,那就遭了。當朝右相孫晟那老家夥雖然不與宋齊丘、馮延巳、陳覺、魏岑等五鬼同謀,但是卻是燕王的有利支持者,即使燕王不知,那孫晟怕是也會告知與他。
天生重瞳,這為了爭奪皇位,無論是燕王還是其他有能力的人,都是十分的留意這個自稱為隱士的皇子,就說那五鬼都是時刻的在盯著他,這突然的召見,這幫人怎麽能不在意呢。
曆經了幾次官場的沉浮,少時好友李穀在這時已經已經完成了他的夢想,成為了北國周朝的丞相,可他還隻是個五品官,再看到眼前周朝的強大,和唐國表麵的繁華,他早就沒了年少時的夢想,最近這段時日,他才有了得過且過的想法,不然也不會買來這妖嬈的王屋山,他雖然已經無心官場,但也想有個安生的日子過。
“阿郎,您還沒想好嗎?”王氏再次開了口,俏臉貼在韓熙載滿是大胡子的臉上,見他沒有反應就嘟囔著:“奴家也想,見見那安定郡公的風采呢!”
韓熙載隻是微怔了一下,突然眼前就亮了,似乎開了竅一般,然後就笑著說:“王屋山,筆墨伺候,我要給安定郡公回封信。”
王屋山倒是勤快,隻是片刻就備齊了文房四寶,赤著白嫩的腳丫就蹲在書案邊上,一邊磨墨一邊欣喜的看著阿郎下筆。
“著人送去吧!”韓熙載將狼毫一扔,見王屋山這副模樣就哈哈笑了兩聲,對於她的這種表現,他倒是不在意,在這時代妾室就相當於物什,自己高興了她就是自己的女人,不高興了就可以揮手送出。
後來的大文豪蘇東坡,在外放做官時便也做過如此之事,將他的愛妾送與了朋友,不過那愛妾卻是剛烈女子,一頭撞死在了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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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郡公府內,李從嘉此時正在聽著周憲的琵琶,雖然他不懂音律,可是這美妙的音樂卻是也讓他深深的陶醉。琴聲隨著龍誕香四溢的香氣,在室內飄散,飄進耳中,散進鼻孔,此刻的他七竅似乎已經飛出了六竅,就在李從嘉的思緒還隨著琴聲飄時,不知趣的下人在院外突兀的就喊了起來:“殿下,韓舍人府上來人回帖了。”
“秋紅,去接過來吧。”李從嘉被打斷就微微坐正,周憲的琴聲便也停了下來。
從秋紅手中接過信件,李從嘉大略的看了幾眼,就是一笑道:“憲兒,韓舍人請我們去他府上做客呢!”
周憲聽了便說道:“奴家怎麽好去韓舍人府上的?還是殿下一人去吧。”
此時男女之防遠遠沒有後來的宋朝以及明朝那般,但也沒有關隴李氏唐朝那般自由,周憲倒不是怕有人說什麽,而是她今天才聽說韓熙載那府上近來蓄養了很多妓女,一想到那些女人她便心裏厭厭的。
“既然憲兒不去,那本王就獨自一人去吧。”李從嘉很自然的一笑,他當然知曉韓熙載在打什麽主意,但自己去他府上倒也沒有什麽,若是他真的隨了自己的意,藏是藏不住的,他也知道李弘冀定會暗中派人監視自己,這事早晚都會被他知道,李從嘉也就沒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去韓熙載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