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腦勺目視美雅道:“我們離開這裏。”
這就是後腦勺說的話,聲音裏沒有驚喜,也沒有失落,平靜異常。美雅,很想詢問,可是時間已經不允許她那樣做了,她甚至已經聽到了密室外,普瑞校長氣急敗壞的吼叫聲。美雅俯下身,一口咬住後腦的衣領,將他扔在自己的背上,雙翼一收,兩條腿全力一躍,向頭頂上正漸漸消失的電芒衝去。
就在美雅的身體隨著隱去的電芒消失時,密室的門炸成了碎片,強烈的光毫無遮攔的直射進室內,而後,一隻巨大的光之鷹擠了進來,在它的身後,十幾個包裹著防禦魔法的身影衝了進來,並在最短的時間內,擺好了陣式。
可當以普瑞校長為首的眾人環顧室內時,大吃一驚,室內淩亂至極,到處是被震落在地上的幻獸卵,點點的血跡,深重的足印,空氣中充斥著強烈的令人窒息的電係魔法氣息,可意外的是,衝破了重重防禦,潛入密室中的罪魁禍首卻沒有了蹤影。
“散開找,一定要找到他。”普瑞校長怒喝。
眾人在普瑞校長的命令下,分成數組,深入到密室中各個角落裏,仔細的搜尋,時間一點點過去,可任何有用的線索都沒有發現。望著返回身邊的眾人傳遞過來失望的信息,普瑞校長憤怒了,他抬頭看向頭頂,上麵,除了有殘餘的電係魔法氣息外,什麽也沒有。
“仔細的檢查這裏,每一個在冊的幻獸卵都要對應起來,我倒要看看那個該死的家夥究竟從這裏取走了什麽?”普瑞校長回身怒喝。
沒有人敢出聲反對盛怒中的普瑞校長,他身邊環繞著的龐大的魔法潮汐就是一個危險的訊號,任何一個不智的詢問,都有可能引發他如火山爆發般的排斥。再加上那是目前最正確的也是最應該弄清楚的問題,就連一向跟普瑞不合的傑森也乖乖的加入了核對的行動中。
密室裏,到處是忙碌的人影。可是幻獸卵實在是太多了,讓這些身分特殊的魔法師們著實辛苦了一番,才將數千枚幻獸卵一一核實清楚,可結果,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在冊的幻獸卵竟然一個也不少。
這個結果,讓普瑞校長難以接受,卻又無可奈何,臉上顯出了痛苦的表情。
山坡後麵,美雅強忍著劇痛,在飛舞的雪花和夜幕的掩護下,滑翔著向地麵落去,一條腿受傷的她,無法平穩的著地,身體撲倒在堅硬的地麵上,讓她痛上加痛,發出陣陣如雷般的慘哼聲。後腦勺從美雅的背上摔了下來,重重的撞在地上,摔了個七昏八暈,可即使這樣,他懷裏緊緊抱著的幻獸卵仍然安然無恙。
從地上爬起來的後腦勺,懷抱著幻獸卵,看著痛苦中的美雅,感到深深的抱歉,這條龍是可以無情的拒絕他無理的請求的,可她沒有,並因此受到了嚴重的傷害,這個人情,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還清了。
後腦勺低聲道:“對不起,美雅,我讓你受傷了。”
美雅掙紮著站了起來,看也未看腿上的傷勢,沉聲道:“臭小子,你別高興的太早了,等我的傷好一點後,你來找我,我會給你一個比這次行動困難上百倍的任務,嘿嘿,哈哈……”
後腦勺神經一緊,為美雅的反常感到恐懼,一條龍究竟因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呢,而且這條龍是以魔法力威懾這片大地的魔導師――卡斯塔,一個就連國王也要懼上三分的危險人物的幻獸。
後腦勺沒有逃避,他鄭重的點了下頭,沉聲道:“放心,我會的,就算再危險的事情,我也會答應你的,因為這是你應得的。”
後腦勺說完,轉身離開了。美雅眼中射出了難明的意味,她心裏有很多問號,卻出奇的沒有叫住後腦勺,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山坡的另一側,長歎一聲,掙紮著進入到龍圈裏,她現在最需要的是深深的睡眠,隻有在睡眠中,她才能忘記傷勢帶來的痛苦。
驢,不見了,地麵上一片狼籍,是異樣的狼籍,大片的草都枯萎了,還有一個巨大的深印,仿佛有什麽巨大的物體曾經停留過在那裏一樣。可如此明顯的變化,後腦勺沒有注意到,即使留意到了,又能怎麽樣,有什麽事能比救阿瑞更為重要的?
小樓旁邊,一片正逐漸枯萎中的樹林裏,一個龐然大物正悄無聲息的趴伏在那裏,他幽深的眼睛,凝視著後腦勺離去,鼻子裏噴出火焰,悶哼道:“哼,臭小子,等著吧,再讓你逍遙一陣,待我完全破開那個封印時,就是你的死期了。”
後腦勺,全然沒有感覺到身後那仇恨的目光,心裏滿是歡愉,懷中的幻獸卵,帶著阿瑞生的希望,那是他在眾多幻獸中偶爾碰到的,在他手上的血觸碰到幻獸卵的外殼時,他感覺到了久違的歡呼。
當時,他並不明了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可在他雙手抱起幻獸卵時,感覺到手中的一絲冰冷碎裂了,取而代之的是溫馨的炙熱,那一刻,後腦勺意識到阿瑞有救了。
阿瑞,還在沉睡,平靜中,一絲微笑,漸漸浮現。
後腦勺拍向阿瑞的手,停了下來,默默的走出了馬廄,看著頭頂上緩緩展現的,無盡的星空,他跪了下去,無助自語:“命運之神,求求你給我一點啟示吧,我該怎麽做,如果我喚醒裏麵沉睡的幻獸,我有可能重新擁有無盡的魔法,可是阿瑞卻隻能靜靜的死去,不,那是我絕不願意看到的,可我救了阿瑞,我將永遠失去破開封印的機會,救救我吧……”
就算再虔誠的祈禱,也不能讓命運之神回應,他是那樣的飄渺,不可捉摸,後腦勺痛苦的看著,心沉了下去。
阿瑞,還是那樣,平靜,自然。
後腦勺麵無表情,一手握著阿瑞冰冷的手,感受著她的生命,正在慢慢遠逝,那是一個不可理解的過程,其中蘊含著某種極度不適的感覺,似乎是一個邪惡的魔法,正在侵蝕著阿瑞的身體,一手握著溫熱的幻獸卵,裏麵的幻獸正喚起他昔日的記憶,痛快淋漓使用魔法的愉悅,讓他無比興奮。
決定,從來都是艱難的,尤其是生離死別時,那就更加痛苦了。
後腦勺心亂如麻,腦海裏不斷的浮現著阿瑞的一言一行,她溫柔的目光,輕盈的身影,可人的話語,濕潤的手掌,滾燙的雙唇,她將饅頭塞進自己手裏時的羞澀,偷吻後慌張的逃去的背影……所有的一切,都在折磨著後腦勺,讓他的神經無時不刻在與自己的良知鬥爭著。
撫摸著阿瑞的臉,後腦勺慘笑著自語:“我曾經錯過一次機會,這次,我說什麽也不能再錯過了,難怕是後半生,過著沒有魔法的生活,我也絕不後悔,阿瑞,我愛你。”
後腦勺做了最後的決定,他毅然的抱起了床上的阿瑞,向馬廄外走去。東方已然發白,紅日正漸漸躍出地平線,遠處,城市的輪廓,從黑暗中呈現,新的一天走近了。
後腦勺深吸了一口氣,將幻獸卵塞進阿瑞的手中,溫柔的對懷中的女孩低聲說道:“阿瑞,我知道你在,跟我一起念好嗎?我,以火神的名義起誓,我將以我的生命來捍衛這個火係的生命,不管她是強大也好,虛弱也好,一生都與她在一起,不棄不離……”
阿瑞,嘴唇輕輕的抖動著,隱約可察的聲音,從她的嘴裏發出,讓後腦勺緊懸著的心落了下來,繼續道:“悉心照顧她,給她無盡的火係魔法能量,讓她成長……”
伴隨著阿瑞輕輕的嘟嚷,後腦勺舉起阿瑞的右手,重重的咬了下去,昏迷中的阿瑞,眉頭一皺,恢複了平靜。後腦勺捏著阿瑞帶血的手指在幻獸卵上塗了一個符號,然後他俯在阿瑞的耳邊,低聲道:“阿瑞,將你的火係魔法施加在幻獸卵上,完成契約。”
阿瑞,沒有動靜,眼角卻有淚水湧出。
阿瑞的無動於衷,讓後腦勺即欣慰,又心痛,哀求道:“阿瑞,我知道你擔心我,可這隻是一個普通的魔法而已,我不會有事的,求你了。”
阿瑞依然沒有動靜,神情平靜。
太陽一旦升起,阿瑞的生命即將終結。情況危及,可後腦勺的心的反而靜了下來,沒有再催促,他靜靜的望著東方的紅日,像是自語,又像是安慰,道:“我不會後悔這個決定,我的生命過程曾經有過絢麗,也有過黑暗,傷逝,背叛,屈辱,痛苦,愛情,諸般滋味,我都嚐過,唉,即使謝幕之時,也有心愛的女人一起,生命還有何遺憾……”
阿瑞,聽到了後腦勺的訴說,掙動了下,如果自己的離去,會讓深愛著自己的後腦勺跟隨,那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自己的,她開始聚集火係魔法能量。
看著阿瑞的反應,後腦勺無聲的苦笑,他不得不這麽說,否則阿瑞寧願選擇死去,也不會做傷害自己的事,他摟緊了阿瑞,看著阿瑞指尖泛起的火焰慢慢滲進了幻獸的表殼之下,一滴眼淚流了下來,不是為了阿瑞,是為了阿瑞手中的那枚神秘的幻獸卵。
“愚蠢的人類,該死的決定,讓我有些感動了,媽的,看來我要改變初衷了,哼,即使這樣,你也不會重新擁有魔法了,而我也要在夾縫中生存,真是一個可恥的結局,我日……”黑暗中,一個心聲咒罵著,漸漸遠去。
入耳的是僅僅可聞的蹄聲,那是驢離去的腳步聲,後腦勺太熟悉了,可他沒有理會,他的心神全放在了阿瑞的身上。阿瑞手中的幻獸卵,在接受了阿瑞施加的火係魔法後,有了反應,灰色的皮殼下,泛起了紅色的光暈,裏麵有一個渾身通紅的生命正努力想破開束縛來到世間,那將會是什麽樣的幻獸?
答案,後腦勺心裏清楚的很,隻是他臉上半點喜悅也沒有,此時,他眼露凶光,手裏握著一把匕首,死死的注視著那正要破殼而出的新生幻獸。
後腦勺,他究竟想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