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那一片風花雪月的事
海神妹妹這突然的舉動，令得在場眾人全都傻了眼。
站在宮門旁的女神使第一個清醒過來，蓮步輕移身軀仿似不是站著地麵，而是蕩著水波直衝大院而去。
不朽劍客易水寒與對著的蘇永互相對視一眼，同時垂下手中刀劍，也飛身而去。隻有傻傻站著的神偷哥，呆立了半晌，猶豫著往外麵走了好幾步，才忽然狠狠地跺了跺腳，轉過身子跟隨他們走入了宮門。
蘇永剛剛衝過宮門，就聽得院落裏傳出了一個吟誦的聲音。
“比黑暗還要漆黑者，比夜晚還要深沉者，在混沌之海裏您偉大的存在，金色的黑暗之王啊，我在這裏向您請願，我在這裏向您發誓，對於阻擋在我前方所有的愚蠢之物，集合你神靈之力，賜與他毀滅吧！”
然後他就發現整個皇宮院落裏突然刮起了狂風，漆黑一片中傳出了無數嗚咽聲響，如同已經化作鬼蜮，有無數妖靈在追逐索命。
他看見奔在前方的不朽劍客呆呆的停住了腳步，無比震驚的望向女神使。
“她不是她。”蘇永經過他身邊低低的再次說了一聲，然後著急的尋找著海飛絲的下落。
然而整個大院裏陰風陣陣，漆黑一片中隻有無數鬼魂慘叫聲，哪裏還能看得見那個衣袂飄飄的海神妹妹？
就在他忍不住就要衝入那片黑暗中的時候，身後的宮門光線突然一暗，一個嫋嫋娜娜的身影走了進來，那在月華裏露出淺淺笑意的，不是海飛絲還有誰來？
“你……”蘇永不能置信的看了看她，又回頭看了看那片鬼影重重的大院：“你沒進去？”
“進去了，又立即出來了。”海飛絲笑嘻嘻道。她調皮的一笑：“如果不是這樣，怎能打斷你們的爭鬥？”
她縱身進去之後，腳尖一點地，又立即回轉躍出，時間把握的極好，竟是騙過了所有人，包括那個呆頭呆腦後來才狂衝進來的夜郎神偷。
這時大院裏女神使的吟誦聲依然不斷傳出。
“九嵐之心……浮雲之地……天地泣……山骸閉……藍色之王啊！聽從遠古的的盟約，到時光之彼岸！讓四方之精靈，聆聽我的請求！見證我虔誠的淚水……帶著淡淡的哀愁、絲絲的思念、深深的恐懼……毀滅我一切的敵人吧！”
“你總應該聽得出，”蘇永看著回轉身子來臉色蒼白的不朽劍客易水寒：“這不是華夏的道家咒語。”
徐福為秦朝道人，而傳下來的道法也是屬於華夏道家一派。華夏道家的咒語，大多數都以步罡、掐訣、符咒等手段，加以本身煉氣、存想等構成，也有相當一部份使用了某些藥物，造就某些化學或者物理變化。
另外高端一點的就是搬運、豆人紙馬、縮地脈、劃地成河一類。
搬運指通過召役神將，把事物搬離原處。豆人紙馬，即常說的撤豆成兵，剪紙為馬。在道書中曾經有關於“草豆法”的記載，即撤豆成兵、斬草為馬，與平常說的豆人紙馬差不多。它的核心還是用咒術。
至於縮地脈、劃地成河就更加高級了。神仙家言，地脈隨意伸縮，千裏可縮成一寸。假如學得此法，“往往甚速於飛空”（《金鎖流珠引》卷一七）。據說東漢的費長房得過來壺公傳得此術，能縮地脈千裏。有的道書說如果學成地軸禹步，存想二十四位地軸神，可以開一寸之地而為萬裏江山，或萬裏江山攝為一寸。
劃地成河同理。得道之真仙隨手一劃，即可化為河流，可以阻止敵人追兵。
身為道家劍修的傳人的不朽劍客易水寒，自然對於華夏道法極為熟悉。
所以蘇永此刻看向他蒼白臉容，語句無比平靜：“這絕不是道家咒語，甚至不屬於華夏咒語的任何一派。這應該是西方的法術，除非你曾相愛的那名女子，是洋人的後輩。”
這名女神使外形與海飛絲有些相似，有著中西合璧的味道。他也不確定對方是否乃洋人與華夏族人婚配而生。
不朽劍客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忽然道：“這也不是西方的法術，我曾抓過洋人的法師……這應該不是道法及魔法的咒語，而是海族的一種口訣。”
海族？蘇永大吃一驚。他看了看捂著嘴唇的海飛絲，努力壓下驚異，低聲問道：“劍客大人如何得知？”
易水寒望向黑暗中猶自不停吟誦的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長歎了一聲，才緩緩道：“昔年我曾於碧波之上到處滑翔，湊巧聽過這種古怪的玄妙口訣。”
海飛絲走近兩步，低聲狠狠的道：“海族正是有著一種奇異的口訣，還有許多殺傷力巨大的道具，而且善於化形變身，令人防不勝防。”對於海族的印象，她與其哥哥海神大人，自然是了解的最為深刻。
不朽劍客點點頭，眼光中有些迷惘。
蘇永斜著眼看過去，依然看到他帶著深深迷戀的眼光，不由歎了口氣。
“劍客大人是什麽時候發覺她不是那個她的？”
易水寒黯然搖了搖頭：“音容笑貌一模一樣，但感覺是不同的，有些東西是從心裏散發出來的，無法複製。時間一長，破綻自然就出來了。”他自嘲的一笑：“何況死去的人多了，哪有可能剛好隻有她化為亡靈？”
蘇永想了想也不禁搖頭一歎。既然整座仙幻城已經覆水難收無法回頭，又何妨留下她來，欺騙自己繼續活下去？
當整個世界還剩下兩個人時，隻怕即便是仇人，也會最終成為伴侶。
人最怕的，其實就是寂寞。寂寞如雪，而雪，終究會染上青絲。即便是神靈也一樣。
蘇永看著海飛絲伸出了雙手，趕忙攔住：“算了，如果要殺，劍客大人早就下手了，哪裏還能輪得到你？”
易水寒苦澀一笑：“我手中的血腥已經夠多了，看到你又似是同鄉人，故而不下殺手。”
如果真正出手，蘇永恐怕能否擋住第一劍都很有問題。
“同鄉人？”蘇永呆了呆。自己倒是個同鄉人，隻不過當中卻不知隔了多少歲月，多少曆史，多少未知的真、相？
就是此刻仙幻城的沒落衰敗，是否出於一段人類破碎的感情，還是一個異族人策劃的陰謀，隻怕都無法尋得出真相了。
“那個撞牆的現場不看也罷。”易水寒看向那隻在漆黑中起舞的苗條身影，眼中微有濕潤：“我當年曾看過，隻是沒看清楚。”
屠城之後他再度去看過。後來他是看清楚了，卻是刻意的淡忘了。
而蘇永他們此刻已經相隔數千年，又怎能看的清楚？
蘇永眯眼看著那隻終於緩緩停住，伸頭往這裏望過來，似乎已經明白過來的女神使，良久才對不朽劍客一揖：“告辭。”
那是隻每晚在海上追蹤著不朽劍客，看著他從海麵緩緩滑過的海族女子？那是隻深深迷戀著人類勇者的一名精靈，或者她隻是為了與其廝守，而布下了一個血腥無比的殺局。
但這麽多年來，她隻是靜靜與這名絕世劍客守在此處，並沒有其他海族上來侵犯這一處屬於人類的領地，證明她並無私心。
死者已矣，往事不能回頭。於是蘇永覺得應該給她這個機會。
而心早已死去的不朽劍客，也需要一個令他感覺到美好、支持他活下去的臉孔與伴侶。
雖然她不是她。但過了這麽多年，或者她已經變成她了。
蘇永、海飛絲，還有神偷，一行三人緩步而去，走的無比沉默。
就在他們快要走出城門的時候，身後傳出一聲清脆而帶著顫抖的話語。
“站住，你……你們來這裏，究竟要找什麽？”
女神使站在半山廣場大門之前，素手緊緊握在不朽劍客的手裏，臉上隱見淚珠。
蘇永沒有回頭，手指也沒有指向頭上那方依舊難以明白的防護罩。
“我們想要找那片消失於海上的明月。找那片無處不在的月華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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