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局就開在下艙堆放雜物的地方,門口還站著個人拿著塊抹布假裝擦洗艙壁,其實就是在放風。

那人一見老李頭帶著沈雲飛過來,立刻衝裏麵大聲叫道:“裏麵的,誰遞壇醋出來,這裏有塊印子擦不掉!”

不用說,這就是在給裏麵的人打暗號,提醒他們有人來了。

這時,艙裏傳出一陣小小的**,緊接著有個聲音喊道:“等一下,這裏東西太多了,差點倒了,馬上給你拿出來。”

聽聲音,說話的正是那位巴師傅。

見這群俠士們為了防止賭局被發現,居然還玩這招,沈雲不禁暗暗好笑,故意說道:“巴師傅,裏麵很忙麽?要不要我來幫忙?”

裏麵的人顯然愣了一愣,隨即便聽那巴師傅說道:“沈公子啊,你還是算了吧。這裏麵又髒又亂的,省得弄髒了你的衣服。”

“得了吧!”老李頭嗬嗬一笑,一把推開擋在門口那假裝抹牆的家夥,抬腿便把門給踢開。隻見裏麵密密麻麻地擠了有十好幾個人,一個個搬桌子的搬桌子,抬罐子的抬罐子,全都做出一副很忙碌的樣子,看起來還真像是在大掃除。不過,沈雲飛一眼就給看出了破綻。

他笑嘻嘻地走到兩人跟前,伸手將他們合力抬的著一隻酒壇抱了起來,假裝驚訝地說道:“王大俠,這壇子是空的啊,連我都抱得動,怎麽你們二位抱起來還滿頭大汗的,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他把酒壇放下,又轉身走向一個拿著雞毛撣子的家夥麵前,笑著說道:“張哥,這下麵可是放麵粉的,你拿著雞毛撣子,是打算把麵粉都給撣幹淨了?”

接著,三少又一一點出許多個破綻,最後走到巴師傅麵前,指著他的腮幫子說道:“巴師傅,你在吃什麽呢?給我嚐嚐行不行?”

眾人麵麵相覷,想不到事先商量好的計策居然這麽容易就被人看穿了。巴師傅兩腮微動,似乎就要把嘴裏的東西給咽下去。老李頭趕緊說道:“別咽了,咽下去了咱們還怎麽玩?”

眾人又是一愣,巴師傅的臉色更是青一陣紅一陣,說不出地精彩絕倫。

老李頭見巴師傅的表情好笑,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胸口,笑著說道:“都別裝了吧,沈公子又不是外人,你們還怕他告密?他在外麵閑得無聊,我帶他來見識見識,兄弟幾個,不會介意吧?”

艙中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說話。到是巴師傅眼珠一轉,嘿嘿一笑,“噗”地從嘴裏吐出一枚骰子,悶聲悶氣地說道:“格老子的,嚇了老子一大跳。沈公子想要玩兩把,咱們當然歡迎啊!就是不知道沈公子輸不輸得起。”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長鬆一口氣。細想也是,這幾天下來,人人都知道沈雲飛跟溫如霞不怎麽對付,雖是商賈出身,但極講義氣。老李頭既然敢帶他來,多半是吃準了他不會告密。

本來也是,船上這麽枯燥,若是沒點娛樂,豈不是要把人給憋壞了?眾人又不賭錢,算不上犯禁,隻不過旗主溫如霞這幾天心情不太好,誰都不願意去觸這個黴頭,也就隻好偷偷地玩上兩把了。

巴師傅使了個眼色,負責把風那人繼續裝作抹牆,乖乖地站到門外去,一群人又重新商量了一下對策,將沈雲飛之前點出的破綻一一給彌補了,這才又重新擺開賭局,隻是眾賭陡之中又多了個沈雲飛。

沈雲飛不是沒逛過賭場,但是像這樣別開生麵的賭局還真是沒見過。

一張兩尺見方的桌子擺在當中,上麵鋪著一張羊皮,皮上橫七豎八地畫著許多圖案,活脫脫就像是一張什麽陣法圖。上麵有五個大字,當中繪著一條盤龍。四周還有許多細小的文字,有天幹、地支,還有許多數字,怎麽看都不像是尋常的賭台。

再看巴師傅手裏那骰子,雖也是六個麵,但上麵卻不像普通的骰子那樣刻著“一二三四五六”,或者“魚”、“蝦”、“蟹”、“葫蘆”,而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外加一個大篆的“龍”字。

玩法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一人坐莊擲骰,其他人押注。如果押到與骰子同樣的就算和,押到被克一方算輸,押到克莊的一方就算贏。也可兩人對押,除去莊家不算,自分輸贏的。

賭法特別不說,賭注也不是尋常的金錢財物。贏的一方可以指定輸的人做一件事,或是倒立、鑽桌,或是學貓狗叫,或是別的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

沈雲飛光聽這些規矩便已覺得十分有趣,但心中還是有點凝問。見別人已經開始下注,他悄悄拉著老李頭小聲頭問道:“那要是贏的人有意提出些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怎麽辦?”

老李頭嘿嘿一笑,說道:“大家心裏都有數,提出的要求不會太過份,而且絕對不許是完全辦不到的事情。而且就算是真不想做,也有法子,看到旁邊那隻碗沒有?把它喝下去就成了。”

沈雲飛順著望去,果然見到一旁的角落裏放著一隻小碗,裏麵黑糊糊地不知道裝了些什麽東西。

“裏麵裝的什麽?”沈雲飛好奇地問道。

“巴豆水。”老李頭捂著嘴笑道:“還加了不少的料。贏的人若是想不出花樣來,也可以往裏麵摻料。什麽油鹽醬醋、花椒、辣子、口痰、鼻涕……賭到現在,我都不清楚裏麵到底有些什麽東西了。”

“呃……”沈雲飛咽了口唾沫,看來這輸了要想耍賴,可不是那麽容易的啊。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之前那麽高興,讓巴師傅做什麽了?”

老李頭“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小聲說道:“我讓老八去幫我把艙裏的馬桶倒了。我昨天有點拉肚子……嘿嘿……”

沈雲飛朝著巴師傅望了一眼,想像著他去倒馬桶被臭暈的感覺,不覺也十分好笑。

既然是遊戲,想來這些俠士們也不會真的提出什麽過份的要求,三少湊到桌前,看著別人下注。

每個人的注碼都不一樣,或是菜葉,或是酒杯,都是這艙裏原有的東西。就算是被發現了,隻要不是擺在桌上,誰也不會在意。

沈雲飛想了想,隨手撿了個饅頭掰下一塊,用指甲在上麵掐出個“雲”字,全當自己的籌碼了。

第一注三少押了個人最多的“火”,結果做莊的巴師傅丟出個“水”克住,輸了。

這一把巴師傅要求每個人當凳子用的壇子頂在頭上,原地轉三圈。沈雲飛跟著眾輸家一起,拿了屁股下麵的空酒壇頂在頭上,笑嗬嗬地轉了三圈,算是付了賭資。

第二把莊家出了個“龍”,通吃,又輸。不過這次巴師傅沒提出任何要求,而是往自己的掌心裏吐了口唾沫,又使勁地搓了搓,搓出許多汙垢來,加到了艙角那隻小碗裏。

想起巴師傅才剛剛去倒了馬桶,這手裏的東西……呃……

這種賭局當然是輸贏不定,但多賭幾把之後,沈雲飛也漸漸摸出點門道來。

反正隻要骰子沒落,就都可以下注,三少便去留意巴師傅的手法。隻要看清了他在擲骰時方向往哪邊,用力如何,基本上都能猜到最後會出什麽。如此再有針對性地押注,沈雲飛自然是贏得多輸得少了。

不過,由於在場眾人都是俠義門的英雄豪傑,沈雲飛還真不好指使別人做什麽過份的事情,不過叫他們扮個鬼臉,或是拔根頭發什麽的,全都極為容易。眾人見他如此客氣,便又對他親近了許多。

不知不覺,沈雲飛已連贏十把,有人便提議,讓他來坐莊,眾人連聲說“好”。沈雲飛見眾人不再拿自己當外人,也就當仁不讓。從巴師傅手裏接了骰子,隨手拉了個酒壇當作凳子,一本正經地做起莊來。

他這一坐莊擲骰,要贏就更容易了。

起初還有些不太熟練,等掌握了技巧之後,以七絕玲瓏手的手法擲出骰子,幾乎是要啥有啥。除非台上五行全都有人買,否則的話,沈雲飛幾乎就輸不了。

雖說也可以擲“龍”通吃,但沈雲飛覺得那樣便沒了意思。隔著個三五把,他就有意輸上一次,而且總是輸給最老實不怎麽喜歡捉弄人的幾個。這樣一來,他所受到的懲罰也不過就是學兩聲貓叫,哼個小曲兒什麽的,無傷大雅。

見他“手氣頗順”,卻總是提出些無關痛癢的要求,老李頭在一旁小聲說道:“這樣賭可就沒什麽意思了,你總得出點新花樣出來。”

沈雲飛想想也是,如果大家都不覺得輸了有什麽了不起,那再賭下去也就不好玩了。

正好這時有人輸了,正等著沈雲飛“發落”呢,三少輕輕一笑,說道:“聽說這位大哥定力不錯,我就罰你十把之內,隻能單足站立於酒壇邊上,你看可好?”

眾人一聽,這懲罰果然比起先前扮鬼臉、拔胡須要有趣得多,因而也就連聲起哄,要那人單足站在酒壇邊上,不然就去喝那角落裏的巴豆水。

那人也不含糊,輕輕哼了一聲,縱身起跳,腳尖輕輕地便落在了先前所坐的酒壇壇口上。

那酒壇上的泥封早就拍去,隻包著薄薄的一層布,若是踏歪一點,要麽就會一腳踩進缸裏去,要麽就會一腳將酒壇踢破。而且重心稍有不穩,酒壇立刻便會翻倒。可是那人如今穩穩地落於壇口,身體紋絲不動,雖是遊戲之舉,但如此輕功定力,眾人還是忍不住喝了一聲“好!”

接著沈雲飛又連贏數把,而輸的人或是得扛幾個數百斤重的醬缸,或是得蒙眼接住眾人丟去的雞蛋,還一個都不許破……如此玩法,眾人笑聲不斷,心中卻也暗暗驚奇——沈雲飛提出的要求,竟然全都是各人擅長的東西,絕沒有讓力氣不夠的人去扛醬缸,或是讓反應慢的人去接雞蛋。因此花樣雖是層出不窮,但卻還沒有一個人真的是辦不到的,如非有過人的眼力,絕不可能辦到。

沈雲飛靠著七絕玲瓏手連戰連勝,俠義門的人也都不是白癡,多少有些眼力,沒多長時間,便看出他手底下的花樣來。

隻不過,依靠暗器手法擲骰子,也算不上作憋出千,誰也不能多說什麽。漸漸地,看出來的人越來越多,而下注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

一把過去,沈雲飛又準備擲骰,卻發覺下注的人了了無幾,便笑著問道:“怎麽了諸位?難道都輸怕了不成?”

巴師傅抹著嘴嗬嗬一笑,說道:“真看不出來,沈公子還留著這一手。我看他們是不敢跟你賭了,不如由老夫來跟你單挑,咱們換種玩法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