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座下戰馬四蹄翻飛,馬蹄聲急促的嘟嘟響,就這樣逆著緩坡一口氣衝上丘頂,曾高他們四人亦催馬緊隨其後的跟上去。在丘頂他們齊齊勒住戰馬,迎著風並排在此狹窄之高地。安陸縣城在他們眼前一覽無餘,李想心情之暢快無已覆加。李想是越來越喜歡在黃氏安榮堂這般掌控一切的感覺,也越來越理解曆史上為何有如許多的雄才偉略之大人物,寧願晚節不保也要做個獨裁者。權力的滋味如純淨的海(洛)因一樣,吸食一次就能上癮,就能把一個謙謙君子變成一個癮君子。

李想向著遠處的安陸縣城遙遙的伸出手掌,從他眼中看去,正好把整個安陸縣城覆在手心。心情飛揚的李想情不自禁的念出一句太祖詞:“悵廖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李想此刻心中的得意之情,從詞句中蘊含的豪放更有著霸氣外露,左右之人莫不能感受得到。

“大帥好文采,好霸氣。”曾高取下大簷帽,摸著頭上新長的寸頭說道。

曾高這廝的讚揚聽在李想的耳裏怎麽都覺得刺耳,李想剛剛鼓起的萬丈豪情瞬間煙消雲散。曾高這廝是在諷刺李想他在安榮堂的表現,太過霸道,太過專製。李想記得在武昌楚望台時,他就在懷疑自己會否搞獨裁專製。

李想悻悻的收回伸出的右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淡淡一笑。身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無為青年,對於獨裁者向來是深惡痛絕之。在二十一世紀爆炸式信息世界,對獨裁專政的危害,他有著深刻的了解。獨裁往往能夠使一個民族和國家迅速崛起,也往往能夠把一個民族和國家拖入深淵。但是吸毒者明明知道毒品的危害,在染上毒癮之後,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去吸食。李想現在如此的享受權力的滋味,以後又該當如何放手?李想直到此刻嚐到權力的滋味,才真正的代入這個時代,才明白袁世凱在當上大總統之後,明知沒有好下場也過過當皇帝的癮。以袁世凱竊國大盜的本事,不可能看不到世界的潮流,隻能說明他的封建皇權的毒癮太深。

李想身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穿越客,做皇帝這樣的荒謬念頭他還是不敢想,但是能否堅持本心,不去做獨裁者,他現在已經沒有在楚望台時的強大信心了。隻有多找幾個曾高這樣的幫手,能夠隨時在身邊提醒自己不要專製。

想到這裏,李想又不免歎息一聲,“民族不振,國家病弱。不下猛藥,不能醫國。不行專製,難以革命。安榮堂黃氏在安陸的勢力你們也看到了,今日我要不霸道專橫,難以使其屈服。屆時湖北各各縣地方大族爭向效仿,二五減租免稅之規章製度將成為一紙空文。那我們,又將拿什麽去凝聚民心?又將拿什麽去抵抗即將南下之北洋軍?又將拿什麽去推翻腐朽的滿清王朝?又將拿什麽去趕走帝國主義侵華勢力?”

李想也是滿腹的牢騷,他這個甩手掌櫃看似輕鬆,其實累的都是腦細胞。

曾高也感受到李想的怨念,就向有涼風吹進脖子裏麵。在馬上的曾高不自覺的縮縮腦袋,“大帥,我也就隨口一說,你發這麽長的一串牢騷。”

“你說得沒錯,我隻是有感而發。以後我要是得意忘形了,你們誰都可以提醒我。”讓屬下養成提意見的好習慣,這也是培養民主的好方法,雖然李想在很多關鍵時刻都喜歡獨斷專行。這也是這個時代所需,革命需要一個強硬的領導者。所以民主革命一生的孫中山先生總是失敗,隻因為他不夠強硬。李想摸摸額頭上狗皮膏藥,傷口有些癢癢,又不能抓,在馬上的李想都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宋缺大馬金刀的說道:“大帥,我就覺得您今天幹得特漂亮。這些老頭子膽大包天,革命大軍還在安陸縣,他們就膽敢起事端。今天要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還以為咱們革命黨人好欺負,明天就敢去造反了。”

“真要造反,這些地方士紳沒有這個膽量。其實他們並不關心改朝換代的事,誰做皇帝,誰做縣令,他們都不關心,他們真正關心的是隻有自己的切身利益。而減租,恰恰侵犯了他們的核心利益,自然會引來他們的反抗。向黃光中這樣的開明士紳可不多,肯犧牲自己的利益支持二五減租的士紳隻會更少。”劉經說道,他與劉公是本家,劉氏在襄陽也是大族,他對這些地主打的精細算盤清楚非常。像黃光中這樣的開明士紳,本身在家族當中都是毫無實權,還都是李想用槍杆子把他硬推上位的。就像他自己也是一樣,對家族事務決策起不了任何作用。

同是大宗族出身的曾高也身有同感,“除了大帥想出的用官方承認,來幹預地方家族族長的選舉,從而讓地方士紳與革命軍政府合作的辦法之外,也沒有更溫和的辦法了。雖然顯得霸道,但是非常時期,也隻能使用非常手段。這不能說大帥獨裁專製。”

劉經和林鐵長都點頭同意曾高的觀點,宋缺隻是一臉的鬱悶而無語,這不是他感興趣的話題。宋缺隻是插嘴問道:“大帥,我們是軍人,還是說說打仗的事情。現在北洋軍還滯留在信陽,而侵入湖北的兩股勢力全部被消滅,下一步我們該做什麽?”

李想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是先把湖北各州縣實際控製到手再說。湖北西部各州縣有金兆龍在活動,像漢川梁仲漢和京山劉英,他們的起義隊伍裏就有不少的哥老會弟兄。而湖北北部漢口至信陽鐵路一線,駐紮不少的原湖北新軍,裏麵天下會黨員也有不少,呂中秋也老早被派去這一線活動。現在以我們漢口革命軍打出的威名,再開出一些優厚的條件,要收編湖北原新軍和各路起義軍,問題不大。”

現在湖北原新軍因為湖北清政府的倒台,他們已經沒有了軍響。而各路起義軍,麵臨的最大問題也是沒有軍響,他們不知道該找誰去要銀子。沒前就沒有槍,就沒有子彈,就不能打仗,繼續熬下去就得解散,或者上山做土匪。當然就有人想到了去向富戶募捐,李想在漢口不就幹了一回。但是有錢人就是鐵公雞,要從鐵公雞身上拔毛太難,李想在中國的拉斯維加思的富人身上才拔出個十八萬,其鐵公雞身上拔毛的難度可想而知。要是籌不不到錢,把他們丘八逼急了肯定便會向富戶攤派軍費,俗稱:吃大戶。大戶可不好吃,武昌谘議局裏坐的就都是大戶。吃到他們頭上肯定出大問題,那些人,李想都不願意去沾惹。梁仲漢和劉英也都是從哥老會混到同盟會的人精,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去招惹這些人的。

“梁仲漢和劉英此次倉促響應武昌起義,日子過得肯定也不好。大帥要去接手,也許他們還會求之不得。我老家在襄陽府,湖北西部各州縣親朋好友也多,環境也熟悉,光複湖北西部的任務就交給我吧。”劉經主動請纓。

劉氏乃襄陽大族,在湖北西北一帶有著龐大的錯綜複雜的關係網,就憑著他名頭上的劉氏之姓,在襄陽就能產生巨大的影響力。在晚清,這這個封建思想還根深蒂固的年代,名人或者大家族的影響力是巨大的,就像九十年代的四大天皇一樣,走到哪裏,都可以輕易的卷起風雲。所以在武昌是才會有那麽多人要求推出黎元洪頂缸,用他的名義貼出通告,就能讓武昌的老百姓,甚至湖北的老百姓接受造反的事實。

當然,劉經不是聖人,他也有一點小小的私心沒有說出來。他現在已經混得風升水起,雖說還隻是掛著團長的牌子,實際上已經都有一個協的兵力了。李想是覺得他們最近官升得太快,漢口革命軍團以上官職,都是一夜之間從排連一級突然提上去的,坐火車也沒有這麽快,李想就把他們的官職壓了一壓。他劉經如今的地位要是放在前清,也可以稱一聲將軍了。劉經自然而然便想要借此機會衣錦還鄉,在父老鄉親麵前,在劉氏各房麵前,在他老父老母麵前,獻各寶,寶貝兒子光宗耀祖歸來。

“行,襄陽你去。林鐵長,你就把好武勝關得了。”李想爽快答應,剩下的武勝關就落在林鐵長的身上。

劉經心中喜開了花,屁顛屁顛的謝大帥。李想倒是沒有想到,劉經還有這樣的虛榮心。劉經不像曾高,身上看不出任何的世家子弟的習氣,俗稱:貴族氣息。在三道橋一戰便看得出,拚命的性格像極了混跡哥老會多年的江湖豪客。這類人愛麵子,但是卻不虛榮。

曾高卻是擔心的說道:“梁仲漢和劉英未必會接受我們的改編,他們辛辛苦苦的拉攏起的隊伍,那裏會這麽容易放手的道理。”

“現在形式緊急,也由不得他們,我要盡快統一湖北。金兆龍正在那邊活動,能拉攏多少就拉攏多少過來。剩下的等我大軍壓境,便把他們強行改編了。梁仲漢和劉英就老老實實的來漢口,去人大做個常委。”李想說到這裏,便覺得自己的語氣帶著幾分獨裁者的味道,趕緊閉嘴。

曾高露出一絲苦笑,“我就是怕各路起義軍發生內部火拚的事情,讓敵人看了笑話。但是除了大帥這個辦法之外,也沒有更好的快速統一湖北的辦法了。我這個人就是太優柔寡斷,所以隻適合去做參謀。要幹大事,還是需要大帥這樣的果敢決斷。”

是果敢決斷,同時也是獨斷專橫,或者說的是大獨裁者。李想也管不了這麽多,總要有個人來下決定,總要有個人來背負曆史。曆史上真正扛起中國近代曆史的那個偉人,現在可能還在韶山衝的某個山頭放牛。既然李想他穿越來早了,這段曆史他便自己扛起來,先。要是實在扛不住了,再交給曆史吧。現在的他每一決定都會影響曆史,是好是壞,他不知道,後人會如何去評說,他也不知道。但是李想非常的在意,要是曆史的風評不好,連帶著他的兒子,孫子都要被人指指點點。

“等革命成功,我就退休。其實我活的很累,隻是你們不知道。”李想一提馬韁,煩惱的揮揮手,又向林鐵長道:“其實我知道你也很累,不該讓你去武勝關,應該給你放一天假,回一趟家。但是先放趙又誠這小子回去去看他老姐,你就再等等,等趙又誠歸隊,我讓他頂你的位置,放你回家一趟。”

這又使得林鐵長想起家裏的傷心事,勉強的笑道:“謝大帥!我想,還是等湖北的革命局勢穩定之後再回去祭拜我爹。”

劉經一聽,就覺得自己太愛慕虛榮了,這個時候還想著衣錦還鄉,老父麵前獻寶,比起林鐵長的覺悟低得不是一個檔次。他向林鐵長便喊,“老哥,大帥給你放個假,是讓散散心。你再這樣憋著,會憋出病來的。你的情緒不穩,打仗都會出問題。”

宋缺和曾高亦跟著勸他應該休息,林鐵長又何嚐不想,隻是心裏總有一個逃避的念頭,不敢去麵對孝感死去的倔強老爹。可是不回去一趟,就像落了一塊心病。最後林鐵長總算是下定決心,劉經說得對,他情緒不穩,打仗都會出問題。如果因為他的情緒而危害到革命軍,他就更是無法原諒自己了。總要麵對的事情,就應該用勇氣早點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