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鐵長到達軍委會時,討論是否動員戰爭的會議正在進行,他立即感受到了氣氛的沉悶。

剛剛發了火的李想如雕塑一般窩在椅子裏麵,聽到門外林鐵長報到,才動了一下:“進來吧!”

林鐵長穿著剛發下來的鄂區國民革命軍綠色軍裝,戴著大簷帽,走上前去向他們敬了個禮。

曾高懶洋洋的說道:“老林,你來得很快呀!”

林鐵長搖搖頭,道。“飛機是挺快的,就是頭有點暈……”

“找個地兒坐。”李想手一擺說道。

林鐵長便在李西屏、曾高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

李想臉色還殘留一絲怒色,雙眉微蹙著,徐徐說道:“老林,今天請你來,談談你們軍的行動問題。目前,袁世凱已經做好內戰的準備,看來二次革命就要爆發了。你們也都知道,南方諸省沒有能力對抗北洋軍,所以,整個形勢日趨嚴重了……”

講到這裏,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講:“一切都要靠我們自己,不能再向辛亥年那樣,奢求聯合他省北伐。但是,湖北現在沒有什麽正規部隊,隻有四個主力師已經全部調動起來,地方部隊也不多。按照參謀部的推演,沒有十二個現代化師團不可能徹底打敗北洋軍,進而統一中國。我知道西北地區也需要派兵駐守,抽不出多少兵力。軍事委員會已經決定:調你們四個師同時回到陝西,分別在潼關,漢中一帶集結待命,一個星期準備。”

李想回頭望了望身後牆上的地圖,繼續說道:“你們把剿匪的事情交給留在當地的民兵,直接開往陝西。你們軍建設兵團在西北的工作也立即停下來,收攏部隊,抓緊時間做好準備,迅速入關。車運問題由總部直接安排,你們盡快編造好車運計劃報總參……”

李想說完,長長透了一口氣……

接著,曾高對林鐵長說道:“部隊往陝西開,暫不要向下麵講準備二次革命,隻講加強陝西防禦,保衛陝西地方安定,陝西匪患的局勢很嚴重,加強陝西地方的安定,有備無患嘛。部隊思想轉彎又不能太急,要一步一步地轉,而且也不能給袁世凱知道我在準備戰爭,如今我跟袁世凱還沒有破臉……”

隨後,李西屏又對林鐵長說道:“部隊移防前,要把停止建設兵團的工作搞好,認真地檢查一下群眾紀律,發揚我軍政治工作的優良傳統。部隊走了,要給當地政府和老百姓留下一個好印象……”

他們交代完了任務,林鐵長當即點頭道:“回去後,堅決按照軍委的指示辦,停止生產建設,收攏部隊,加緊準備,迅速入關。”

林鐵長起身告別,連夜又飛回蘭州。

……

上海,黃興寓。

革命黨人在上海召開了第一次秘密軍事會議。安徽都督柏文蔚,江西都督李烈鈞及廣東、湖南省代表周震鱗、覃鎏欽等人赫然在坐。

孫中山一拍桌子,說道:“宋案證據確鑿,人心激昂,民氣奮發,正可及時利用,否則時機一縱,後悔終嗟無及。”

黃興遲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也曾閃過一念,想趁黨人和國民無不激憤之時,興師問罪,興兵討伐。可是,本黨所掌握的軍隊不僅數量少,且有一大部分尚在訓練之中,勢薄力單,實在難以與北洋六鎮作戰。民國既已成立,法律並不是沒有效力,而且南方武力不足恃,苟或發難,必致大局糜爛。”

孫中山情緒有點激動地說道:“袁世凱兩麵三刀,陰險狡詐,豺狼之性終不可移,殺害鈍初,又要私借外債,以一己之私為天下之公,此逆跡已彰。本黨一方麵應利用當前國人之義憤,外聯日本,以孤袁賊之勢;另一方麵,應立即動員南方五省宣布獨立,起兵北上討袁,先發製人,方可取勝。錯過目前之時機,後果將難以預料,我打算近日再次東渡日本,聯絡日方軍政界朋友,以期得到日本的援助。日本與我國乃一衣帶水之近鄰,日若助我,我則勝;日若助袁,袁則勝。所以,對日方的力量應積極爭取,切不可等閑視之。”

孫中山還真天真,想借日本的力量反袁。

黃興的情緒也有點急躁,道:“恕我直言,若用武力倒袁,一來難以得到國人諒解,二來袁世凱正可以此為借口,向歐美乞憐求助,其結局更是不堪設想。如今真理在握,罪犯在押,鐵證如山,我仍主張法律懲袁,逼袁下台。”

孫中山從來沒有過的激動咆哮起來,道:“在今日之中國,對於袁世凱這樣一個獨攬軍、政、財大權,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盜逆賊來說,法律是製裁不了他的,甚至是動不了他的一根汗毛的。曆史,我沒有看準,可還是有人看準了,去年柳亞子君在報上撰文寫道:‘孫退袁興,舊勢力完全存在,革命實在太不徹底,且臥榻之旁,任人鼾睡,必無佳果。’說得好,真是一針見血,入木三分啊!”

黃興看孫中山勸不住了,一個念頭飛快閃過,說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暗殺手段,省事免犧牲。”

孫中山一向不讚成暗殺,亦不認為能用法律解決問題。道:“總統指使暗殺,則斷非法律所能解決,所能解決者隻有武力。”

“先生說的好,辛亥年我們做錯了,如今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李烈鈞支持孫中山主戰。

柏文蔚拍著胸脯道:“願首在皖發難。”

“不行!”黃興斷然否決。

“為什麽不行?”孫中山臉堂上眉棱骨微微一顫。

黃興不想和孫中山做無畏的爭論,說道:“分電廣東、湖南兩省,征求胡漢民、譚延闓意見,再行決定如何?”

“這樣也好。”孫中山也知道無法說服黃興,如果胡漢民和譚延闓同意舉兵,黃興就不得不服了。

宋大小姐匆匆忙忙走出去發電報,大家也就在這裏等著。等候的時間,空氣有些沉悶。沒有等候多久,宋大小姐就回來了。

“電報發出後,旋得複電,皆主張法律解決。”宋大小姐脆生生的說道。

黃興的心落了下來,孫中山的心卻沉了下來。

因此,會議的結果僅議定進行全麵布置的準備工作,並沒有製定出兵討袁的計劃。

不過,孫中山並沒有放棄,一麵派人赴各省聯絡軍人,一麵派陳其美、戴天仇與黃興辯論。往往爭論激烈,不歡而散。

在國民黨內,也就形成了主張武力解決和主張法律解決的兩種不同意見。大體說來,原來的激進派都主張武力解決,原來的穩健派多主張法律解決。新當選的國會議員也多主張法律解決。在國民黨掌握的各省中,江西、安徽兩省傾向於盡快出兵,湖南因立憲派譚延闓做都督,廣東由於胡漢民和陳炯明內部爭權,矛盾重重,都主張先爭取法律解決,福建都督孫道仁則患得患失舉旗不定。在國民黨所控製的南京各軍中,中下層軍官比較積極,上層則多取觀望態度。

國民黨內部盡管存在分歧意見,一時做不出全黨統一的決策,但在揭露和譴責袁世凱罪行方麵,態度是一致的。宋教仁被刺後,國民黨人掌握的報紙,都以大量篇幅報道宋被刺的經過和各地的強烈反映,對袁世凱、趙秉鈞表示強烈的聲討。

國民黨上海交通部在張園舉行追悼宋教仁大會。追悼會在上午10時開始,由居正主持,陳其美代表黃興主祭,徐血兒報告宋教仁的生平,馬君武代表孫中山講話,吳永珊代表北京國民黨本部演說。出席追悼會集中在會場上的有萬餘人,在場外有萬餘人,乘車前來靜安寺參加追悼會的人,擠滿了每輛電車。在會上發言的還有於右任、沈縵雲、黃郛、陸頌橘。所有發言,都把矛頭直指主凶袁世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