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小姐風情萬種的走進來,正聽到李想說道:

“……如今的國民捐捐得官員紳商談捐色變……南京臨時政府建立後,養兵數十萬,又要準備北伐,偏偏政府囊空如洗,於是各種募捐運動風起雲湧,出門轉一天,保準能碰上幾十起勸捐的,逼捐勒索的消息時有所聞。不少人聽見“捐”字都害怕。現在孫、黃二位先生提出的這個國民捐,至少有三個特點:(1)全國統一進行;(2)一般人捐款隻限一圓,窮者不捐;(3)富者累進,捐款與產業掛鉤……”

作為下台的大總統孫中山和下台的南京留守黃興,已無大的號召力,又有袁世凱暗中破壞,應者甚少,軍餉無法維持,弄得非常被動。

李想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穿過門框看著客廳裏的孫中山。

唐在禮、範源濂、張大昕和王揖唐持袁世凱親筆函至武漢,恭邀孫中山赴北京訪問。孫中山正在客廳和他們扯淡。

宋大小姐在李想對麵沙發坐下,說道:“我的李帥,你想借外國人的錢,不過幾千萬,便要把鐵路關稅等作抵,還要被他們監督財政。若借我們四萬萬同胞的債,隻須每人拿出一塊錢,便有四萬萬了。又不要一些抵物的。若說貧苦的一文也拿不出,卻有拿得出幾千幾萬的富翁來相抵,就有幾個守錢虜不肯拿出來,可以對他說,你每年買的洋貨,至少數十元,這都是丟給外國,沒有還你的日子,你就不該借些與國家嗎?且又不是丟吊的,隔幾年就加利還你,豈不是樂得做的好事?”

宋大小姐說得振振有詞。

“此言差矣。”坐在窗戶邊的黎元洪微微一笑,道:“試觀現時全國殷富巨室,大都以躲在外國租界為護身符,以外國銀行為庫藏,內地所餘不過日用零星之現貨,與土地房屋等之不動產而已。若以強迫之力,奪其生活之資,恐中下社會人民勢必相率遷入租界,全國騷然,大禍立至矣。”

“未必一定要巨商富紳認捐。沒了張屠戶,就吃帶毛豬?全國民眾四萬萬,還是平民占多數。”宋大小姐負氣道。“隻要一人一塊錢,就可以解決當前局勢。”

李想幽幽盯著宋大小姐道:“你這樣的大小姐根本不知道平民生活的艱辛,你這裏講什麽一人捐一塊錢,可我在回來時看到長江沿岸那些城鎮人市上頭插草標賣兒鬻女的有多少!這還是南京臨時政府頒布禁止人口買賣之後的事情。去年冬天,武漢三鎮收了幾十具餓殍屍體,這還是我們振濟得時,不然不知道要餓死多少?真可歎哪!”

李想瞥了一眼宋大小姐,接著道,“我還看見一父一女,那孩子餓得麵色青白,頭上插著草標,見我走近,以為是買主,又驚又怕,渾身抖著撲到老人懷裏,嘶啞著聲兒哭‘爹呀,別賣我,我會織草席、會燒飯,我討飯、當童養媳都……行……你呀……你不心疼我啦!’一邊哭一邊抓打老人……湯家大小姐當即拿了二十塊錢給了他們,眼睛看都不敢看他們……”

聽到此處,幾人無不動容。

“你說的那本《我的奮鬥》,打鐵趁熱,趕快讓先生過過目,拿去出版罷!”宋大小姐轉移話題道:“此書一出,李帥又要震動一次天下人了!”

“他很忙,”李想皺眉道:“一天到晚,不是開會就是寫文章。要不就拉著我商量國家大事,我正愁沒有機會……”

“你給我罷,”宋大小姐伸出手去:“我先替你看一遍,或許裏麵有不大妥當的地方,別讓這個老頭子生氣。無論如何,要他寫一篇序是沒有問題的,我還有點麵子。”

……

北京。鐵獅子胡同,大總統府。

“陳其美用柳成烈、蒯際唐、蒯佐同和朱葆誠掌握的先鋒團,聯合駐蘇州的原新軍45、46標,準備在條件成熟時,發動兵變,把程德全趕下台。黃興提出辭留守並薦程德全接收留守府,江蘇就將完全被程德全控製。陳其美便決定發難倒程。柳成烈等組織了“洗程會”來領導這一行動。策劃在6月1日由先鋒團首先發難趕走程德全,舉陳其美為江蘇都督,陳不在蘇州時,由柳成烈代理江蘇都督。”袁克定說道:“但是,由於事機不密,被程德全所挫敗。蒯際唐、蒯佐同、程宏、吳康壽4人被捕殺,先鋒團被包圍繳械,柳成烈逃走,朱葆誠被判永遠監禁。”

袁世凱皺著眉頭一直在沉吟。

袁克定也不知道老爺子在想什麽,因繼續說道:“程德全在蘇州處理了“洗程會”事件後,準備去南京接收留守府軍政事宜。這時,譚人鳳、範光啟等,和同盟會南京支部幻想讓父親改委黃興代替程德全為江蘇都督,這倒像是讓敗下陣來的將軍重新上陣。”

袁世凱一聲冷笑,說道:“他們想的到美。”

袁克定說道:“譚人鳳發來電報說:近且許黃留守請願取消,而以10餘師兩月未發餉之兵,畀之老病龍鍾之程都督,敢信其能維持現狀乎?東南動搖,北麵隨之,民國前途,何堪設想!乞收回成命,或改委留守為江蘇都督,則危局尚能支持。革命黨斷無擁兵自衛之心,如以讒慝之言存疑,竊恐貽誤天下也……範光啟和同盟會南京支部也分別致電袁世凱,要求改任黃興為江蘇都督,言詞激烈!”

“笑話!黃興自己請辭的,又沒有誰逼他。”袁世凱大笑道,“你去回電,就這樣說:此次取消留守,本因黃君再三電請,無計可留。參以實行統一大義相責,故不忍強迫以累其盛德。至程都督接收軍隊,即係黃君再三力保,且稱於南方軍隊決不受其影響。來電謂政府猜忌英雄,利用老朽,實未知茲事真像。南北統一,方消化意見之不暇,豈宜輕動惡感,為讒拘者所中傷。務望竭力維持,以維大局。”

“李瘋子發來電報,響應裁軍!”袁克定說道:“就是後麵附加了條件,請款一百五十萬。”

“太不象話!”袁世凱聽到請款,就目中噴火,“當我是財神爺麽?不給!各省軍隊就屬他最多,我看他一個湖北省能養的起多久!”

袁克定縮了一下脖子,道:“李瘋子還提出了軍民分治的問題。他列舉湖北革命時期暫時出現的一些混亂現象,認為軍人柄政,流弊叢生,主張將軍務、民政,劃為二途。”

袁世凱一下子變得安靜,良久,突然撲哧一笑:“不管李瘋子是什麽心思,這都是好事,是剝奪同盟會黨人權利的好機會。”

袁世凱對李瘋子這一主張十分讚賞,力圖馬上付諸實施。

……

江西南昌。都督府。

李烈鈞拍案而起,率先起來反對。他四處拍電,大談孫中山的建國方略,說什麽革命方法本來就分軍政、約法、憲政三個時期,革命後的形勢要求以“兵權保秩序,以圖改革之進行”,因此都督一官,“目前決不能驟廢”,“應統攬一省之治權”。

接著,陪同孫中山在武漢參觀的廣東都督胡漢民率先通電響應,表示:“非國基大定,宗社黨無從煽發,不宜行軍民分治。”他在詳論中央集權、地方分權問題的長電中,針對袁世凱的隱衷,更進一步提出:中央應對“各省都督授以軍政、財政兩權,令其自行裁遣軍隊,整理財政,先使恢複舊規,然後徐圖根本上之計劃。斷不宜大舉借款,思以財政權操縱各省。”

為了反抗袁世凱的控製,他們兩人不僅公開活動各省都督,共同抵zhi“軍民分治”,而且秘密聯絡南方各省,企圖建立應變聯盟。李烈鈞曾密電四川代理都督胡景伊、民政長張培爵說:“諸君……皆為創造民國巨子,敢請輸誠聯絡,結一最穩健之政治、軍事團體,對於中央為一致之進行。如政府能以國利民福為前提,則維持擁護,互相協助;如政府夾有私心,藉統一之名,施專製之實,亦惟有群起力爭,實行匡正。總以地方監助政府,不使政府操縱地方,庶不失權外人,複陷專製,種種險象,或可消弭。”

對李、胡這一正確立場,孫中山采取了堅決支持的態度。他找到李想,說道:“中央集權,地方分權,本來不成問題,不過反對者藉此肆其鼓簧。……蓋須相因而行,不能執一。民權為天經地義,專製惡風,斷難久存於二十世紀。”

……

北京參議院召開秘密高級會議討論整理軍隊問題。

“支持目前之財政,恢複地方之秩序,俱須從遣散軍隊下手。”陸軍總長段祺瑞親自出席說明政府裁軍計劃,他說:“今於無標準之中定一標準,即姑以各省原有之軍額、餉額為依據,越於原額之兵裁之,越於原額之餉節之。如因實際不得不增於原額者,由該省都督敘明理由,經財政、陸軍、參謀三部允準,亦可酌增。”

就是說,南方各省辛亥革命中招募的軍隊大都要裁遣。對袁世凱這一陰謀,多數人不甚了然,參議院就抱支持態度。

一個同盟會急進分子站起來指斥道:“北方日日添兵,南方何得獨裁,甚至昌言,我們所以不主裁兵者,恐怕大總統要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