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送孫中山等人走出書房,向李西屏和曾高微笑道:“你們不會就是來問我看了你們的報告沒有吧。有什麽事,快點說。”

曾高從容說道:“黃興因為南京大裁軍而焦頭爛額,正式提出了辭去南京留守職務,這在同盟會內部的態度各不相同。穩健派認為黃興辭職可以使“前此詈同盟會之專橫者,疑軍府之擁軍自衛者,惡軍人之爭權黷貨者,至此亦為之冰釋。”激進派則批評黃辭職是功成身退的思想作怪,他們說:“留守其留,此非畏難苟安之時也。”、“若必辭職,是所謂暮氣已深,易於謀始,難與圖成者。”陳其美、範光啟、譚人鳳等對黃興要求辭職、完全放棄軍權的危險性,亦有所察覺,並試圖挽回。”

李西屏接著繼續說道:“陳其美親由上海趕到南京,勸黃留任,並加緊活動,力求控製江蘇。在他的主持下,蘇州革命黨人柳承烈等組織“洗程會”,準備策動先鋒營發難,推倒立憲派的江蘇都督程德全。”

李想吧嗒吧嗒抽著雪茄聽完,又彈了一下煙灰,才說道:“陳其美是個做大事的人,而且是個有點擔當的,沒有陳其美的不擇手段,上海不可能是同盟會的地盤。當然,除了陶成章的事處理的不夠完美是個例外……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後,江蘇省會蘇州和近鄰的上海,兩個都督府並存,立憲派人支持下的程德全力圖恢複清朝舊製,將上海置於江蘇都督的管轄下。但由於上海所處的特殊地位,和它在光複進程中的貢獻,陳其美的滬軍都督地位一時難以動搖。陳其美也是早就憋著氣,要滅倒了程德全。雙方早已開始了明爭暗鬥,看來是頗為激烈啊。”

“是的。社會部得到的情報說,蘇州的同盟會準備發難趕走程德全後,舉陳其美為江蘇都督。”李西屏說道:“陳其美與蘇州的同盟會組織素有聯係。在蘇州同盟會以柳成烈為主腦,有骨幹分子蒯際唐、刪佐同、程宏、徐國華、吳康壽、朱葆誠等,都是策劃醞釀蘇州起義和響應革命的活躍人物。聯軍攻克南京時,朱葆誠、吳康壽、程宏等人都參加了滬軍洪承點部隊。攻克南京後,朱葆誠被提任為滬軍先鋒隊第2聯隊隊長,吳康壽為朱葆誠部第1營營長,程宏也是該部軍官。1911年底,朱葆誠部調回蘇州,擴編為“先鋒團”。這個先鋒團,名義上屬江蘇軍政府,實際上卻是滬軍都督陳其美係統的武力。陳其美為便利蒯際唐、蒯佐同在蘇州活動,特委任蒯際唐為滬軍都督府特派聯絡員,蒯佐同則由上海“共和協進會”委派組織蘇州分會。陳其美用柳成烈、蒯際唐、蒯佐同和朱葆誠掌握的先鋒團,聯合駐蘇州的原新軍45、46標,準備在條件成熟時,發動兵變,把程德全趕下台。”

“在本來是個好計劃,可惜了。”李想歎息一聲。

李西屏盯著李想道:“為何可惜?”

李想冷笑道:“這個計劃我在這裏都知道了,袁世凱在北京難道不知道?袁世凱知道了,也就等於程德全知道。”

“袁世凱的密探也有可能不知道。”李西屏心裏一沉,他有自己也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臉上卻不肯帶出,因道:“還是去派人提醒一下陳其美,事機泄密,不可能再有成功的可能,也不能再有不必要的犧牲。”

李想一邊聽一邊“嗯”著。

曾高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提醒陳其美是因該的。關鍵還是南京大裁軍,袁世凱裁完南京,就該輪到南方各省了。”

“是啊。”李西屏道:“這時候還是挺一下黃興的好。”

“黃興這人,扶不起。和孫中山一樣,太理想。”李想道。

“扶不起也要扶,袁世凱收拾了黃興就會騰出手來收拾我們。”李西屏道。

李想笑道:“不就是個裁軍嗎?你們整編的計劃書我雖然沒有看,但我想,肯定要裁一些。”

軍隊整編對鄂州來講是一個急需麵對地現實問題,雖然李想號稱有近三十萬的武裝人員,五個省的地盤,但手上有槍的連三分之一占不到。至於,他們的戰鬥力更是參差不齊,李想需要的是一支精幹武裝力量,更富有戰鬥力的隊伍。他需要更加純潔,更加忠誠的部隊,且服從於他個人的意誌。即便袁世凱不下達整編的命令,李想也會自己整編。李西屏和曾高寫的計劃書已經送到他的辦公桌上。

李想又道:“咱們不止裁軍,還要主動去迎合袁世凱大權獨攬的政治野心,向他提出軍民分治的問題。”

武昌本身就是將軍務、民政,劃為二途,與各省大都督總理一省軍政的做法不同流。

“為什麽不等中央的軍費下來再裁軍呢?”曾高說道,“唐紹儀可是答應了財政撥款一百五十萬的遣散費,聽說他和四國銀行團的談判已經有了眉目,就是條件有點苛刻。”

“這就作為裁軍的附加條件發給北京,”李想立刻用嘉許的目光表揚了一下曾高的機靈。“送來的財,不要白不要。”

……

北京。四國飯店。

唐紹儀與熊熙齡向著四國銀行團代表們鞠躬道歉,並陳說:“借用比款,並無抵押,於四國毫無所損。第因需款孔亟,未及關照,則不免冒昧……”

唐紹儀之前因為四國銀行團借款條件太苛刻,就轉向華比銀行商量借款二百萬鎊。比利時是小國,並無多大財力,但貪圖利息,就向俄國銀行及四國銀行團之外的英法銀行聯合,借出此款,議定七九折付,利息五厘,以京張鐵路的利潤作為抵押。四國銀行團一查就知道底細,四國公使立刻向袁世凱發照會,說唐總理違背了袁總統向四國銀行團許諾的借款優先權,要求討個說法。袁總統被列強環逼,唐總理隻有來道歉了。

英、德、法三使先不理會,經美使反複勸說,他們才算不計前嫌,唯提出要求三事:(一)另訂日期,公開向四國銀行團道歉。(2)財政預算案,須送各國備閱。(三)日俄不能加入借款團,中國亦不得向日、俄秘密借款。

唐總理被迫一一答應。各國公使又要求退還比國借款,唐總理同樣答應了。

唐總理道:“目下中國財政困難,請銀行團於六星期內,先付三千五百萬兩,以後每月付一千萬兩,至十月止,共付七千五百萬兩,俟大借款成立扣還。”

“過去隻說借一千五百萬兩,現在卻要這麽多,必須俟商諸各本國銀行團董事會議再行定奪。”銀行團並聲言:“你們應將每期借款之用途,及擔保物鹽、茶二稅之收入,與改良後增收之實數,詳細編列預算表交閱,方能提議付款。同時,銀行團派員監督財政,監督用途,並監督遣散軍隊。”

四國銀行團的這些苛刻條件早已喧傳開了的,外國報紙,亦一再揭載,唐紹儀為此才轉借的比款,隻是現在,唐紹儀已經沒有選擇權。

銀行團又問道:“這筆款到底拿來幹什麽?”

唐總理不假思索的道:“南京二百三十萬,武昌一百五十萬,上海五十萬,餘為北京之用。”

“南京等處用於何事?”

唐總理理所當然的道:“自然是為了遣散軍隊。”

“已遣散多少軍隊?需款多少?以後每月能省餉多少?”

銀行團一連串的問題,唐總理居回答不上來。

洋人與財政出入,非常審慎,且習慣製定準確的預算,今見唐總理未能詳述,而於預算又胸無成竹,深為吃驚。

“中國用款,習為冒濫,如此漫無限製,連怎麽用都不清楚,這就不好辦了。除非這些錢的用途由我們來監督,否則免談。”

唐總理並不答應,這時候該同來的熊希齡出馬。財政總長熊希齡,他是湖南鳳凰人,被稱為熊鳳凰,很有才名。與洋人再三辯論、磋商,最終形成折中方案:雙方各派核計員,每次需要用錢時,先由財政部擬份清單,交核計員查核,查對無誤後才能向銀行支取。這樣,銀行團答應先付三百萬兩。

……

南京,留守府。

歡迎蔣作賓的宴會散去,就剩下黃興和蔣作賓在休息室。

蔣作賓一臉沉痛的說道:“我來時聽說唐紹儀和熊希齡正在同國外銀行團交涉《墊款章程》,以此得到一筆墊款,但這種乞求貸款的條件嚴酷……誰都知道,外人之耽耽虎視,欲假經濟幹涉,以行其政治幹涉的目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黃興臉都氣的扭曲了,四處拍發反對借款公開電:“蔣次長來寧,聞悉十七日銀行團與熊總長所訂墊款已經簽字之合同,及監視開支暫時墊款章程,不勝駭異……此種章程匪獨監督財政,並直接監督軍隊。軍隊為國防之命脈,今竟允外人幹涉至此,無異束手待斃。二十年來海內各誌士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所辛苦締造之民國,竟一旦斷送於區區四百萬之墊款,吾輩一息尚存,心猶未死,誓不承認。熊希齡身負重任,竟敢違法專斷,先行簽約,悍然不顧,此而可忍,孰不可忍!聞章程已提交參議院核議,祈痛加駁斥,責令毀約……即本留守直轄各軍隊欠餉已久,危迫萬狀,均不甘受此亡國滅種之借款,為飲鴆止渴之圖……此舉關係存亡,即乞貴處速電抗拒,責令毀約,無任企禱。”

黃興再電中央及各省:“……現在借款一事愈出愈奇,名為磋商,實甘愚弄,財政、軍政均受監督,國權喪盡,生命隨之,故睹此次墊款合同及監視開支章程而不痛心疾首者,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