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號巨輪卷起了雪白的浪花,緩緩的駛進泗水丹戎佩拉克港。在長風號身後兩條飄揚這五星紅旗的巡洋艦船上都站滿了水兵,無數水兵的大嗓門匯聚在“義勇軍進行曲”上。這首歌中覺醒的民族之魂,激蕩著南洋的海與天。

李想和湯鄉茗、汪精衛,都站在長風號艦橋裏麵,舉著望遠鏡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泗水港就展現在他們的麵前,他們也情不自禁的跟著唱起“義勇軍進行曲”。

水藍沙白,鄭和下西洋留下的鄭和清真寺,巨大的洋蔥型寶頂反射著耀眼的金光,宏偉壯麗,默默的佇立在幾百年的時光。

泗水周圍一眼望不到頭,橡膠園,種植園,香料園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南洋的水稻一季三熟甚至四熟,在此刻北國還是冰封雪飄的天氣,這裏的稻田卻是翻湧著金黃色的稻浪。

港口苦力水手各色人等往來。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塊兒,遠遠的飄了過來。似乎一切都還正常,就像泗水慘案沒有發生似的。

港口當中,兩條比起海琛、海籌兩艦還要陳舊些兒的荷蘭鐵甲巡洋艦正在變換錨地。穿著殖民地熱帶水兵服的荷蘭海軍水手趴在欄杆上麵,都看著海琛、海籌特意沒有罩上炮衣的二百一十毫米克虜伯大炮。這兩條荷蘭的鐵甲巡洋艦,看來這些日子是要在這裏陪伴著海琛和海籌組成的編隊了。

“看見沒有?”汪精衛在李想旁邊指著碼頭道:“好家夥,洋大人還真看得起我們!”

碼頭上地洋兵非常多,李想站在船上默默掐著洋兵的人數。足有大概兩百名左右的洋兵,這些洋兵的裝備都很精良。

身材魁梧地洋兵和黃皮膚的領事館官僚以及中華會館董事們站在一起,非常顯眼。

李想冷笑道:“他們擺出這樣的架勢,就證明他們心裏膽怯了。兆銘兄,咱們走!”

嗚嗚聲的汽笛長鳴聲中,伴隨的是嘩愣愣的下錨,還有喊著號子拋纜的聲音。

金發碧眼的荷蘭殖民地官員,還有洋兵們臉色一個個都不見得很好。這個時期,兩艘鐵甲巡洋艦來護僑,怎麽說著都是讓殖民地當局堵心的事兒。

碼頭上的幾個華人激動得流下眼淚,看到他們感覺好親切!真不敢相信新成立的民國這麽快就可派來護僑的兵船……很多年了,他們都以為自己已經不會流淚了,可是……我們的祖國啊,我們的軍隊啊。

環球旅行,繼沉沒在大西洋的泰坦尼克號後世界第一巨輪,第一艘使用燃油的遠洋巨輪,長風號上,一隊彪悍的士兵簇擁著一個戎裝整齊的年輕將軍沿著跳板走下來。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年輕將軍的身上。此刻的他,鋒芒畢露!

洋人們的臉色也一個比一個難看,隨他下船的衛隊,竟然足足有幾百號人!而且這些人都是防德式軍服,步履矯捷,從長風號上麵源源而下,竟然是一個小型軍隊的樣子!

這是李想的金鷹衛三百猛士,彪悍的不能再彪悍!

隊伍沉默的湧了下船,李想笑吟吟的在麵前立定。瞧也不瞧那些洋人。直衝著幾個淚流滿麵的華人同胞而去,笑吟吟的遠遠就拱手施禮。

領事館和中華會館的一行人忙不迭的疾行過來,癟著手兒就是打了一個千,站起來又拱手:“大帥一路來辛苦了!”

李想溫和一笑,道:“起來,都起來。民國了,你們還給我來這套虛禮?”

臉色異常難看的荷蘭人,看著李想的隊伍,一幫虎狼之師,在碼頭上自然排得刀一樣的筆直整齊。他們嘀咕一串鳥語,領事館的通事小聲兒翻譯:“總督大人說了,這麽大的隨員隊伍,而且都是軍人身份,不合規矩,大帥隻允許帶六個人進入泗水……”

這時候,李想笑笑,顯得隨和已極道:“內田良平先生,你說這護僑,到底合不合規矩?”

這時候他們才發現,李想身後還有一個日本人。

內田良平板著一張臉,聽著李想招呼,忙答應了一聲道:“對中國護僑之舉,完全附和《萬國公約》,我大日本帝國表示支持!”

通事原原本本的照譯了過去,殖民地官員僵在那兒,一雙戴著白手套的手微微抖。良久,他板著的臉終擠出來一絲和哭差不多的笑容,緩緩的敬了一個禮,伸出右手:“將軍閣下,歡迎您來到泗水。總督大人已經在官邸設宴,希望能和您傾談一下。也希望您能喜歡這座城市。”

李想笑著和他握手:“好,兄弟這就赴總督大人的宴會去!”

這時,一艘幾乎和長風號同時停靠碼頭的商船,上麵堆積著無數貨物正在裝卸,還有上約百人地黃皮膚的華人走下商船,這些華人蓬頭垢麵,衣衫鶉結,露著鞭痕地皮膚暴露在熱帶海風中,赤著雙腳從跳板上岸。有幾個頭發花白的腿一軟就倒在了碼頭上,打手中的鞭子立刻響起了與皮肉接觸的清脆聲。

“快看!”汪精衛拉著李想的袖子,“那就是販“豬仔”的船!”

“就是他們?奴隸販子?”李想停下腳步,看向那邊,目光凝聚著越來越危險的信號。

李想一眼看到,那些充當打手的不用說,就是當地的華人黑社會:義興會。這些人,真下的了狠手!

汪精衛說道:“義興會一般是采取非法拘禁和誘騙,集中把這些抓來的勞工像關豬仔一樣關在大鐵籠子裏,集體喂食,喚他們吃飯時就像喚豬吃食一樣發出“囉囉”的叫聲,餓極了的豬仔們爭相吃食,其狀慘不忍睹。等湊夠了人數,這些豬仔就被辮子拴上辮子,集體趕上去往南洋的船,他們所住的統艙也被稱為豬仔艙。在長達半個多月的海上行程中,豬仔們在豬仔艙裏受盡了非人的待遇,惡劣的空氣,豬食一樣的飯食,短缺的淡水,讓很多勞工難以堅持到南洋,就已經葬身魚腹,所以豬仔艙又被稱為海上遊動的活棺材。”

跌跌撞撞的華人們拴在一輛馬車後麵,腳上的鐵鐐在地上帶出一聲嚓拉嚓拉的響動聲,滿是凍瘡的赤腳上流出的膿水浸染著碼頭上。

李想隻覺得自己的血管快要爆炸了,渾身的血液都在此刻燃燒起來,就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胸口噴薄而出。

一位有點跛腳地華人上碼頭時踉蹌了一下,被前麵的繩索一拽,沒有站穩,“撲通”倒在了地上,前麵的大車絲毫沒有停頓,繼續拖拽著他往前,堅硬粗糙的碼頭洋灰混凝土地麵上讓他瘦弱地肚皮在地麵上咯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幾個披頭散發的華人想伸手拉他,但被大車拽動著,隻能徒勞地呼喊著,這些華人的長發上滿是淩亂的枯草屑,滿是泥垢的麵容上有客家人特有麵容。

實在看不過的一個戰士伸出手來,想拉起這個倒在地上的同胞,一道鞭子靈活地搶在他前麵抽在這個同胞的身上,破碎的麻布皮下是一道深深卷開的豁口,熱騰騰的鮮血濺了幾點在這個戰士的唇角上,鹹鹹的。

“該死的家夥!要死不死的,你現在死了,一路上的糧食都浪費了,怎麽不早點去死!”一位一隻眼睛上蒙著眼罩,像個海盜的大塊頭冷冷地收回了鞭子。

“停車!停車!”

這些被栓成豬仔的華人們都在拚命地拽著扣著手腕的繩索,在狗腿子們的怒吼聲中,幾乎是硬挨著劈頭蓋臉的呼嘯皮鞭,硬是將這輛馬車拉住了。四匹駕轅的健馬刨動著蹄子,在車夫的吆喝下,怎麽也前進不了。

最靠近馬車的幾個年輕人,咬著牙,手腕上的繩索上一道溜開的暗紅,無論狗腿子們的鞭子多麽的凶狠,就是不撒手。

李想正準備出手製止,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住手!”

管家小妹已經帶著一票子彈上膛,刺刀上架的金鷹衛欄在這些還準備揮鞭的狗腿子們麵前。

“你們還是不是中國人!”梅迪怒斥著這些傭兵:“這樣狠心的對待自己的同胞,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

金鷹衛不善的目光,寒光閃閃的槍口和刺刀,落在這些狗腿子們的身上,讓他們很不自在。

“這位小姐!”一位看起來義興會頭領的家夥趕緊從前麵的隊伍中趕了過來。“這些都是簽下契約的華工,簽的是死契,而且都是自願的,我就是把他們打死,也沒什麽!”

管家小妹憤憤地拉起了那個同胞,掏出一枚銀洋塞到了他的手裏,咬了咬嘴唇。拍了拍這個同胞的手,歎息了一聲,走開了。

“謝謝大人……”這個同胞眼眶濕潤了,顳顬著嘴唇,顫巍巍地準備跪下,被一個狗腿子一腳踹翻了。

“該死的老東西!”

這位家夥手腳麻利地把這個腿不靈便的華人同胞當場按倒在地,貪婪地從他手中剝去了那枚銀洋。抽出鋒利地匕首一下紮進他的腹部,鮮血噴湧開來。

這個同胞地慘叫震顫著大地。

“把生病的,不能走的全宰光了,我們有這麽多地豬仔呢,我的種植園不需要不能幹活的病夫!”

那個義興會首領挑釁似的給手下地狗腿子們分派著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