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策騎奔出督練公所陸軍部,心中總像多了一根刺似的,心情鬱悶,難以排遣。最令他困擾的,就是黃興對於北伐的畏首畏尾,原本是氣勢如虹,直搗黃龍的北伐大計,李想也為此是傾盡心血,現在卻弄得不湯不水的,教人啼笑皆非。
那個國家的革命會順風順水?能輕而易舉成功的,也就不叫革命了。遇到一點風浪就退縮,現在的黃興正應了武俠小說裏的一句老話: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袁世凱的北洋軍在他現時眼中雖不算怎樣,可是對老袁的狡詐多智,李想卻是深深顧忌。清末民初,多少英雄人物,都是他棋盤裏的棋子。若非李想是個知道曆史的穿越客,加上一點點機緣巧合,恐怕早栽在他手上。所以,不在戰場上把他打敗,想陪他玩政治,在李想的記憶力,革命黨人中沒有一個人玩的起。
李想想到這裏,已轉上主街。街上人車絡繹不絕,秦淮河上則船揖往來,忽然細雪紛紛,徒添某種難以說出來糾纏不休的氣氛意趣。
雖然北伐不順利,但是西征有了巨大進展,也算是愁悶當中的一點快樂事。
正思索間,看到一個俊朗的男人從拿著一包東西從街邊的西式糕點鋪裏走出來,向店鋪門口停下的一輛馬車走去。馬車門簾掀開,一個粉妝玉琢的女孩子欣喜的走出來,接過糕點。
李想連忙勒馬,原來是林徽音和他的老爸,黃興的陸軍部秘書林長民。黃興在陸軍部忙得吐血,他到是悠閑帶著女兒來的逛金陵古城。
李想策馬迎上,遠遠的打個招呼:“唷,林先生帶女兒逛街,很悠閑啊。”
“李叔叔好!”林徽音朝著過來的李想揮手,甜甜一笑,乖巧可人,她還認得李想。
“小妹妹越來越漂亮了。”李想點點頭,笑容可掬。
林長民看著李想趨前,來到馬車側方,方苦笑道:“國事如此,那裏有閑情逸致逛街?我這是要離開南京回上海去。自辛亥以後,我本一心為革命奔波,豈知不被革命黨人所容,鬧至如此地步,教人惋惜。”
李想暗裏奇怪,不是他想的這回事,但聽他口氣顯無比委屈,疑惑的問道:“人生總難事事稱心遂意。不過縱使彼此立場不同,但我們還是做朋友。”
林長民知他誤解了,欣然道:“不是立憲與革命的立場問題,我輔佐克強兄,早就拋棄黨見。為的還不是共和?”接著壓低聲音道:“我其實是在南京街頭上曾受到老同盟會會員的當麵譏刺,說我從前反對革命,現在又混進革命隊伍來了。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因此也隻能辭職赴滬。”
李想恍然大悟:“你辭職了,那湯老頭子呢?”
林長民曖昧第一笑道:“你老丈人還先我辭職,你不知道?”
“難怪最近沒看到他。”李想搖搖頭,他還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也算是武昌首義的功臣,難道也有人指控他反對革命?”
“湖北方麵因銜恨湯化龍曾在上海電責武昌首義人士,特電致南京反對他任陸軍部秘書長。”林長民誇張的問道:“你不知道?”
李想好笑道:“我有這麽無聊嗎?他任陸軍部秘書長,對我沒有任何影響。何況,就是看在想小宛的麵子,我也不會為難他。”
“我當然不是說這是你幹的,我相信你也不是這種人。”林長民輕笑道:“其實是孫武指使人幹的。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孫武自以為武昌首義有功,特地趕往上海活動,希望得一總、次長的地位,不料南京政府無從位置,因之引起孫對南京政府的惡感。這樣一來,孫武又不願回湖北,像蔣翊武,張振武,劉公等從此聽你號令,所以便一意孤行,在上海拉攏大批失意的文武官僚政客,培植自己的勢力,聽說要成立民社。他還沒有能力對付你,所以就先找濟武兄練練手。”
李想冷笑一聲:“瀏萍澧之役時我在武漢,他也在,他和焦達峰分別在兩湖地區聯絡同誌,成立共進會分會,中經一度敗露,後又恢複,在武昌首義時,也起了一定作用。但是鄂軍政府成立,孫任軍務部長,這是軍政府中權力最大的一部。孫武沒有為革命奠立基礎,相反卻侮慢同誌,接近舊日官僚,拉攏黎元洪、孫發緒等人打擊威脅他地位的蔣翊武和張振武,劉公也被他支使到了襄陽。黃先生任戰時總司令,孫不僅沒有全力支持,且嫉妒黃的聲譽在他之上,孝感之戰拖其後退。這個人,品行及其惡劣。”
“我說出來你或許不會相信,濟武兄其實對你非常欣賞,隻不過礙於有小宛這丫頭的事情夾在其中,以致難以論交。他是個愛麵子的人,這簡直成了他的心病。我建議你趕緊把和小宛丫頭的關係定下來,被老這樣不尷不尬的。”林長民笑道。
李想先是愕然,旋即想到自己實力每天都在膨脹,而以前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實力人物已經被他甩在後麵,地位的對調,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各方實力開始往他身上倒貼。
李想笑笑,岔開這個敏感話題道:“你去上海幹什麽?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可以不回答……不管別人怎麽看,我還是把你當朋友。”
林長民對凶名傳世的李大帥更添好感,笑道:“濟武兄認為今後之民黨,果挾有大黨以盾其後,政府將俯就之不暇。於是便在上海以討論民國建設問題為名,發起共和建設討論會,以為改組政黨之備。憲友會同仁推濟武兄為主任幹事。”接著又得意道:“共和建設討論會,以穩健進步為宗旨,集合同主義之人,為將來政黨之備。民國成立,人心為之一振,一時奮發之氣,急進黨易於成立,亦易於發生。就理想之政黨言之,一國之中不可無兩大政黨,一急一緩,互相頡頏,以劑於平。共和建設討論會不入政界,專以指導國民為務,而不公開發布任何政綱,僅在內部宣布:吾輩所抱鑄黨主義,不外乎穩健進步主義。以此主義協謀國是,則吾國種種建設,對外必取乎和平政策,對內必取乎實利政策。”
李想好笑的猜測共和建設討論會無力競取政權的地位,所以才會標榜“不入政界,專以指導國民為務”。他不動聲色的笑道:“鄂州政府正在搞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開展中國民主統一戰線。我先在這裏邀請你們去給予鄂州政府指導。”
林長民精神大振道:“我早就想去看看首義之地。坦白說,我並不怎麽看好共和建設討論會的前途,不過有你的遞過的橄欖枝,我信心倍增。”
李想尚未有機會回話,那邊的林徽音不耐煩地揮著馬鞭嬌呼道:“父親啊!輪到人家說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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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州。
天剛一破曉,滿天雲霞在初升的紅日渲染下,變得那樣的斑斕似錦,隨著火紅的太陽從東方升起,北伐軍的進攻也開始了。
柏文蔚皖軍炮兵開始了猛烈的炮擊,硝煙彌漫,大地顫抖,濃濃的煙霧將整個宿州城包裹在其中,整個城市頓時的成了一座噴發的火山。
司令樓梯一陣亂響,張勳心裏一驚,便知不好,沒有大事,誰也不敢上樓打擾。他的貼身護兵阿三跑上樓來,跪在張勳麵前:“稟老爺,先頭部隊昨夜在固鎮遇上孫文的北伐軍,敵眾我寡,抵擋不住,已退回宿州,三營騎兵和戰馬幾乎全部損失。”
張勳忽地從抽屜中抽出一支手槍、惱怒地朝玻璃“乒乓”開了兩槍:“蠢驢,還不快給我下令封鎖城南,那些該死的民匪一定會追上來的!”
小毛子嚇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拉著張勳的胳膊:“大帥,怎麽辦呀?”
張勳雖然心裏驚慌,卻裝著鎮靜的樣子道:“不要怕,你在這裏等著,我去指揮部隊,把民匪打退後再回來!”
宿州城內一片**,各城門都有重兵把守。城垣四周野炮林立,城牆上伏兵如蟻。
張勳、倪嗣衝手提馬刀,腰插短槍,匆匆登上城門,準備督戰,舉起望遠鏡一看,見那北伐軍拖著山炮,端著機槍,騎著戰馬,分頭而進,潮水般地湧了過來。
一個北伐軍將領振臂而呼:“前進!”
數百千的北伐革命軍紛紛爬出戰壕,挺著刺刀衝了上去。殺聲震天,刺刀雪亮,朝陽之下,滿是陣陣的殺機。
張勳暴跳如雷:“開炮!開炮!”
“轟!轟!轟!”幾發炮彈都落在北伐軍身後。可惜張勳的炮隊配的都是野炮,打遠,不打近。北伐軍已勇猛地衝了過來,機槍朝城樓上猛射,大炮向城裏猛轟,宿州城一時間硝煙彌漫,古城欲毀。
北伐軍的敢死隊手持雪亮戰刀,在機槍掩護下,呐喊著向城垣衝過來。
看著遠處那被湮沒在炮火中的戰地,此時站在揮部內的張勳咬牙切齒,暴跳如雷。
“大帥,這樣會是讓我們整個江防軍全都搭在這裏的,那樣的話,我們將無法向袁大人交代。”倪嗣衝看著張勳,苦苦的勸說著,“勝敗乃兵家常事,讓弟兄們撤下來吧。”
成群的北伐軍挺著明晃晃的刺刀,硬是頂著辮子軍瘋狂的火力向前進攻。整條戰線上到處都是激烈的廝殺,雙方士兵短兵相接,喊殺聲連天。到處都是衝天地火光和震天的喊殺之聲。
張勳撇了一眼倪嗣衝,擠出兩個艱難的字眼:“撤退!”
在兩個衛兵的護持下,踉蹌蹌地從城樓上退了下來。一個衛兵給他牽來了一匹馬,張勳跨上馬鞍,氣急敗壞地對衛兵命令道:“快去通知各標各營,馬上向符離集撤退。然後上火車,回到徐州老營。到徐州後。我要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