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冬日的陽光嫵媚。

上海灘的街上景況依然,但李大帥走在繁華的街上,已有點意興闌珊的感覺。

昨晚碰上的李平書,顧忠琛,以及章太炎等人,終是成不了大器的人,連個地方霸主也做不了,而不像袁世凱、段祺瑞之輩,乃爭天下的人物,比之黎元洪,他們亦遠未能及。自己雖算無遺策,但始終因這些人的窩囊難以暢展抱負,將革命進行到底必將磕磕碰碰難以實行。

李想似乎已經理解孫中山先生在南京雄心壯誌就職大總統之後,又黯然退位的那份無奈!

袁世凱現在有千百個理由須來攻打南京,攻打南軍,但以他的忍功,和對全局的掌控,隻要知道自己頭上的滿清朝廷仍不死心,仍有一絲希望,他就不肯用心與南軍打。否則縱使戰勝,他這個滿廷的國之棟梁也沒有作用,他的竊國大計還怎麽使用?故袁世凱寧願讓南軍多風光一會,好為他作為要挾滿廷的一個砝碼。而手下北洋大軍將盡量爭取平定北方局勢,而北洋軍在北方打的越穩定,也就越方便袁世凱與南軍的談判!

難道對付袁世凱的大計就這麽功虧一簣?身為穿越客的李想明明看穿袁世凱的陰謀手段,那種得而複失的感覺,就等若明明偷看對手中的牌是什麽,可自己手裏的牌無論怎麽組合也贏不了的鬱悶。

李想現在唯一可侍的就是因為自己這隻穿越小蝴蝶拚命撲騰著翅膀扇個不停,上海現時的形勢每刻都在變化中,這種變化誰都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麽幻變,隻是不知道是好是壞?

北洋軍從湖北的撤退,他突然出現在南北議和的上海,會令袁世凱產生什麽新部署呢?

忽然間李想腦際靈光一閃,豁然而悟。

以唐紹儀對袁世凱的戰友情誼,可能真會因如曆史所說的什麽狗屁共和而賣了袁世凱,壞了他的大計。隻看袁世凱派了唐紹儀還不放心,又派來廖宇春,便知袁世凱對唐紹儀不是真的放心。廖宇春縱非在北洋議和的主角,至少也該是負責穿針引線的接頭人。

他來上海,正是要破壞南北和議的關係。假設學那班定遠,會有怎麽樣的後果?思索至此。旋又大感頹然,心知這隻會給自己添麻煩而已。

李想此時來到白渡橋的最高處,往下踱去。

街上雖滿是行人車馬,但李想卻感到無比的孤獨——百年的孤獨。

因為彼此原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相隔百年的時空裏。

李想的思潮轉到袁世凱身上去,他的實力確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強大,北洋係無不是智勇雙全之輩,隨便點幾個出來都要叫人吃不完兜著走,不是禍國殃民,也是禍害一方。

現在上海各方人物對南北和議的態度李想已經摸清楚,一個個對北伐三心二意。

在這種情況下,應否立即撤走,趁袁世凱未奪取大總統之前,回漢口做他的草頭王?抵上海後,他還是初次心萌退意。

想到這裏,猛一咬牙,下決心先往元帥府設法找黃興,連湯家大小姐的約會都置諸腦後。

李想正思量著如何可以不惹人注意的找上黃興,李平書在後麵叫著他道:“李大帥,黃元帥正要找你。”

李想在白渡橋橋頭上停下,轉身施禮道:“李會長,想不到又見麵了。昨夜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卻碰到蘇軍總參謀顧忠琛,還有大名鼎鼎的章太炎先生,碰上一些問題,一夜沒有好好休息,我也要找黃元帥談談這些問題。”

李平書來到他旁後才停下來,道:“這些日子我們也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所以連元帥都要找些東西來鬆弛一下。”

李想從開始便對這人印像很好,總覺得他算是不忘民族國家的資本家,而且很快長江財團的合作就要開始。不過現在急得去找黃興,隻是不得不先敷衍道;“我真想不到有什麽事情可令我們這些沒一覺好睡的人能忘憂無慮。”

李平書故作神秘的湊在他耳邊道:“當然是女人,還得是最標致的美人兒,聲色藝俱全,美得能令人連老爹姓什麽都忘掉,連你身邊千嬌百媚的水仙兒都忘掉。”

聽說美人兒,李想果然差點忘掉老爹姓什麽,忘掉找黃興的原因,大奇道:“誰家美人兒有這種魅力和威力。”

“坤角中之須生,恩曉峰。”李平書欣然道:“廣陵一片繁華土,不重生男重生女。碧玉何妨出小家,黃金大半銷歌舞。可是這個恩曉峰不是蘇皖人,是個北京旗人,還是個愛新覺羅家的正黃旗!你說奇不奇?聽說去年因為嗓音發生了變化,遂改習當今正在盛行的汪派,並得到汪笑儂的親自指點,頗得汪派神髓!”

李想忖道原來是她,或許恩曉峰本身這個正黃旗身份,才是是男人為之癲狂的最大根本吧?

恩曉峰叛逆到了這個無可救藥的地步,想想都覺得好笑。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尤唱後廷花。風水輪流轉,也轉到了愛新覺羅家!

李平書得意道:“大元帥知她明晚唱完美仙茶園那台戲後便要去天津,所以千方百計把她請來唱個堂會,擺了兩桌酒席,所以囑我們找你去趁熱鬧。恩曉峰15歲即以客串名義在戲園中演唱,也常去堂會中串演。她身著男裝,頭梳發辮,登台獻藝,演出後不受金錢酬謝。她崇拜譚鑫培,癡迷譚腔,譚鑫培演出時必去觀摩偷學,死記硬背默記心中。恩曉峰16歲時,不顧族人的阻撓和譏諷,正式下海唱戲,在天津搭班鳴鳳社,以譚派女老生為號召,演出譚派名劇《賣馬》《洪羊洞》《碰碑》《定軍山》等,成績優異,頗受好評,時人稱她為“女叫天”。不過她今天唱的的是李大帥譜曲的七律·革命軍占領南京!李大帥您不可不聽。她台風大方,技藝不凡,演唱無雌音,而且多才多藝。絕對不會玷汙李大帥氣勢磅礴的七律詩章!”

“坤角須生?有意思!”李想真想聽聽,這個旗人坤角唱出的七律和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於魁智相比是個什麽味?他摸著肚子道:“還是個旗人。她願意唱我寫的七律?”

李平書反複強調她旗人的身份,而這個旗人的身份卻是撩撥的李大帥邪火中少,心癢癢!

李平書啞然失笑道:“李大帥是否在說笑?現在是共和,旗人又怎麽了?何況現在也不過是個戲子。來吧!”

李想陪他走了兩步,停下來道:“我要先去方便一下。免得入席後看得精采之時卻欲離難離就不妙之極了。哈!”

男人興奮緊張的時候,腎上腺素必然會飆升,導致尿急什麽的。

李平書隻好點頭道:“那待會見吧!”

李大帥暗叫天助我也,脫身先解決問題而去。

李大帥來到元帥府設宴的正廳入門處,心中暗歎,才跨門內進。

一身革命軍西式軍裝整齊的門衛肅然敬禮,對於這個革命軍如彗星崛起的傳奇李大帥,這些小兵是最是崇拜的。

剛才他東闖西撞,差點問遍所遇見的人,最後才從一位俏婢口中得知有份參加這遲來黃興元帥府午宴的座上客名單。都是大人物,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大多聞其名,而不識其人。

廳內果是筵開兩席,此時差點坐滿人,並列於廳堂南端。

在這華麗大廳東側處,十多位樂師模樣的男女肅坐恭候,顯是為

恩曉峰伴奏的班子。

加上侍候的婢仆,全廳雖接近五十人,但大多數人都是嚴守安靜,縱席間有人談笑,也小心翼翼,有種官式應酬的味兒。

餐廳比會客廳低兩層,這點非常完美。橢圓形的房間,兩端都有壁爐,中西結合的非常完美。原先在這裏的大桌子已經挪用到別處,那些古老的椅子沿著牆壁從門口一字排下去。地板是白色的大理石砌成,雖然陳舊且出現了少許細微的裂縫,但是卻異常地乾淨。

巨大的窗戶,窗內襯有大型的白色扶手,精製的窗簾散發著溫和的香氣。

在李想麵前的小桌上,擺放著鑲著金邊的如膩脂白的瓷盤,當然還有昂貴的餐刀和叉子。水晶製的碗裏放著新鮮漂亮的水果,草莓那凹凸不平的表麵上還掛著清晨的露珠。李大帥瞥了一眼豐盛的西餐,就感覺到饑腸轆轆。

主席桌子一個魁梧的男人,李想一眼就認出來,寬闊的前額,稀疏的胡須,裹著華麗授帶寶彰的元帥軍裝。他拿起一副叉子,向一旁稍微移動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抬起頭來對著走近大廳的李大帥,微笑著。

李想的來臨,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居於主席的黃興由微笑變成哈哈大笑,用一口濃濃的湖南腔說道:“李先生請到這裏來!”

李想似乎尚是首次給人稱作先生,立時渾身翌起雞皮。在詐作和各人打招呼時,目光迅速與這位生得南人北像體格彪悍的湖南老鄉,革命前輩,碰撞出一串看不見的火花,才朝他的一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