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的天空還在飄著零星雪花,堅冰封地,街邊的水溝凍得鏡麵一樣。

李想一邊策馬一邊說道:“今天要在鐵公雞身上拔毛……不聽杜甫說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梅迪聽了一笑,說道:“漢口還是有幾家講良心的善人,擺了幾家施粥蓬。趙又誠家老太爺是個大善人,他家排場最大。洋人的教會也在施粥,不過他們順便布道……”

李想鐵青著臉,說道:“可是每天都有凍死餓死的人。”說著快馬加鞭。

宋缺等人忙跟著行進,早見大智門外候駕漢口紳商黑鴉鴉地站了一片。

李紫雲接到李想要他們一起視察災情的消息,他一大早便率城中紳商家族的代表迎候,在冰天雪地裏直等了一個多小時。代表們呼著白氣,凍得將腳跺得一片山響。正眼巴巴望著,遠遠瞭見一隊快馬策奔而來,李紫雲忙命:“鳴炮奏樂!”

一時間黃鍾大呂、絲竹旱雷大作,禮炮聲中一百餘名代表們一齊跪地叩頭山呼:“恭迎大帥!”

李想勒緊韁繩,駿馬在原地轉了個圈,還不安分的刨著地理的雪,李想惡狠狠的喊道:“都民國了,你們還跪呢!我還活著,不要你們跪!要跪去跪那些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凍死餓死的人!”

李想一通惡罵,所有人更加抬不起頭來。

李想跳下馬,輕輕跺了跺腳,掃視一眼眾人,良久方道:“起來!今天,你們就陪我看看難民們受的是什麽樣的苦――怎麽不見趙太爺,馬太爺,漢口華商總會總經理蔡輔卿,總協理孫滌甫,議董宋煒臣……這些人來了麽?”

“回大帥的話!家父蔡輔卿自去歲臘月便身體不適,北洋軍一鬧,身體更加不堪,今大雪之後又添了無名熱病,以致臥床不起……”

“家父臥床,咳血不止……”

“家父上吐下泄……”

“家父……”

李想聽了默然點頭,一陣寒風襲來,才覺得自己有些忘神,遂笑道:“大冷的天兒,難為你們迎候。你們的父親竟然病的這麽可憐,他們也就不必勞神漢口華商總會的事情。”李想的語氣突然變得比四周的空氣還要寒冷,“漢口華商總會總經理一職由李紫雲代理!從今以後,漢口華商總會總經理一職,依然由漢口華商自行選舉,但是選舉結果必須上報軍政俯,由軍政俯頒發執照才能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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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門以西的店鋪屋簷下、破廟裏擠滿了人。一家家、一窩窩在城牆根搭起了破庵子、茅草棚,竟有長住下來的意思。好在自這場兵禍以後,漢口城內外瓦礫遍地,有的是空閑地方,不然真要人滿為患了。

趙家在龍王廟碼頭外搭了棚子每日舍粥兩次。龍王廟一帶舍粥的一共有四家,除了趙家的粥棚,還有一位來漢口做生意的外地人,馬家也有舍粥棚,還有一位就是劉歆生。

四家粥鋪一字排開,掛著的旗幡分別是“趙”、“馬”、“劉”、“程”。那些在戶部搭建的簡陋棚中過冬的逃難農民,雖說衣衫襤褸、瘦骨嶙峋,想是適應了這寒冬天氣,倒是很少有得病的。

幾個穿著傳教士服飾的洋人在難民中走來走去,給幾位體弱生病的老人看病開藥,宣揚耶皇的福音。

梅迪左右望望對楊淩道:“大帥,左首那家姓程呢,程家兄弟聽說是湖北有名的紗廠大王。”

李想四下看過,至於那些紳商家族派來的子弟代表,早被轟了回去,看著他就來氣。要收拾他們,必須另外想折子。

梅迪所說,李想知道。左邊掛著的程家據說卻是湖北巨富,東家是兩兄弟,程沸瀾和程棟臣,開著號稱中國第一的紗廠,紗廠中光紗錠就有4.4萬枚,布機六百,工人八千,集資三百萬。

程氏兄弟此番進漢口,就是衝李想而來。漢口光複,李想頒布一係列利於工商的法令,還要強勢收回漢口海關,所以兄弟兩人認為,這是把家族生意做大做強的好時代來臨了。

進入漢口,他們立刻派家人在此施粥救濟,他們家底豪闊,居然一日施粥三次,此時正是中午一次,難民都在程家窩棚前排著長龍等著施舍。

李想遂道:“嗯。老劉,老李,看來他們是要把紗廠開進漢口,你們的華商總會,要給與他們力所能及的幫助。”

剛升職為商會總經理的李紫雲笑道:“這還用說,如今我這個總經理的位子坐得可不穩當,正是他們這樣實力強勁的人物加入,我可不會放過他們。”

劉歆生輕笑一聲:“你就安心吧,有大帥在背後挺你,你坐的穩當的很。那些不識實務的家夥,損失的隻會是他們。”

李紫雲想想也是,還有槍杆子搞不定的?

李想看了看梅迪,劉歆生家粥棚裏,她正偎在火勢漸消的粥鍋前取暖,便走過去,笑了笑道:“確實如你所說,這裏並沒有我想象的可怕。”

梅迪凍得鼻頭通紅,兩頰發木,她吸了吸鼻子道:“這裏真的好冷,我還烤著火呢都難熬的很,真想象不出那些百姓是怎麽過冬地,大帥發動更多的富戶豪門出麵賑災,一點也過分,就是手段再強硬一點也不過分。那些人家資財巨萬,一家扶助幾十口人過冬易如反掌。再者。這些人雖說貧窮可憐,可是大多有把子力氣,而且其中不乏好吃懶做這徒,總不成幾個月下來全靠別人養著,做個腳夫、仆役他們還是能勝任的,不妨組織些年輕力壯的允許他們在城做事。一來可以掙些工錢,二來也省得他們無所事事,天生日久幹出些偷雞摸狗地事兒來。”

李想哈哈一笑道:“說的是,對於那些紳商,不容手軟!你這主意不錯。漢口一片廢墟,重建不知道需要多少人手?其實,革命軍一直都是實行以工代振。我再和鐵龔奇士商議一番,叫軍政府將這些災民登記在冊,然後按照個人能力,分配工作。”

他說完看見梅迪還跟隻小鵪鶉似的偎在火爐旁邊,不禁好笑道:“有這般冷麽?要不你裹上我的大氅暖暖身子。”

他隻說著,忽地瞧見遠處趙家粥棚一個青袍書生閃了出來,轉身和跟出來地一個老頭說了幾句什麽,然後拱了拱手徑向龍王廟走去。

李想一眼認得那人是男裝打扮的趙又誠老姐趙又語,隻要是見過的漂亮女人,他就不會忘記。不由心中一動。

趙又語顯然也瞧見李想站在劉家棚下,顯然還認得他模樣,神情微有些詫異,她瞧見棚上懸掛著地劉字大旗,不禁嫣然一笑,向李想微微頷首示意。

梅迪手托著下巴,轉著眸子道:“這位是女扮男裝的難道是趙家大小姐?大帥認識她?”

李想點頭道:“趙又誠的老姐,在孝感城打張錫元的時候,她就是帶著林家人和孝感百姓幫助過革命軍。女中豪傑啊!”

梅迪忽地坐直了身子,喃喃道:“想起來了,林師長的夫人,一場封建包辦的婚姻……林師長為此離家出走,至今還沒洞房。”

李想一笑道:“你打聽的也太多了。”

梅迪眉尖兒一蹙,狐疑地道:“你個花心大帥,不會看上她吧?”

“梅迪,你去死!”

趙又語瞧見李想,臉上微微現過一絲驚訝,她遲疑了一下,才上前幹笑道:“見過大帥。”

李想目光一凝,說道:“你……怎麽回漢口來了?孝感林家的事情,你不管了……”

趙又語慌亂的神色已經消失,她鎮靜下來,輕輕一笑道:“我跟林鐵長的婚事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我和他之間也沒有發生過什麽,總不能還賴在林家?嗬嗬,嗬嗬……”

李想尷尬的笑笑,說道:“這倒是我疏忽了。民國了,女人也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

趙又語咬了咬唇,櫻唇起合間露出兩排整齊地白玉般的牙齒,忽地嬌聲道:“幸福是什麽?”

趙又語說罷向他嫣然一筆,水色惹憐,淡妝秀顏,陽光下這一笑眩人二目,竟是未曾見過的嫵媚。

李想笑吟吟地道:“幸福就是我餓了,看別人手裏拿個肉包子,那他就比我幸福;我冷了,看別人穿了一件厚棉襖,他就比我幸福;我想上茅房,就一個坑,你蹲那了,你就比我幸福。”

趙又語聽了他的話忍不住噗哧一笑,頰上一個淺淺的笑渦兒一閃而沒,隨即已飛快地斂起笑容,趙又語地帽兒有點歪了,頭發露了出來,風兒吹過,偶爾有一絲拂到李想麵上,癢癢的,很香……

旁邊的梅迪吸著鼻子,酸酸的道:“我覺得幸福就是貓兒有魚吃,狗狗有骨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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