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真要有個天命所歸的人,也不會使袁世凱竊國成功,也不需要二次革命再次血流成河國勢跌落穀底,也不需要李想這麽累死累活的拿命去拚搏挽什麽天傾,還費力不討好……這要傍上一個天命真主,安心的等著九州定鼎,今後吃香的,喝辣的不好?雖然是在豪言壯誌說了一大堆,雖然對這支革命軍很有威信,但李想的實力依舊小的可憐,就像抗戰時期的土八路,和敵人隻能打遊擊……打運動戰……

要是帶著作弊器穿越就好了,哪有這樣稀裏糊塗穿越的?真累。進帳篷打盹去,等著他的草台班子參謀部拿出ab作戰計劃再煩心。

一陣虛無飄渺的歌聲突然響起,象是霧氣一般,成為一堆堆篝火邊騰起模糊的霧影,帶著從容的淡淡哀殤,在小穀回蕩,又像江南畫卷裏的炊煙嫋嫋,歌聲升騰消失在黑暗深沉的天空之中。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李想的身子僵住,手正掀開半簾帳幕。再熟悉不過的曲調,也是這離亂動蕩的年代最恰當的寫照,他不過是哼唱過一回,竟被他們學了去。這不是什麽好事!

歌聲越轉越高,由幾個人虛無縹緲的傳唱,直到幾千人大合唱,澎湃浩瀚,在整個小穀的上空回響,直入九重天。這首蕩氣回腸的離歌,千回百轉,在廣袤的漆黑天空,牽引出了戰場上一個又一個鐵血男兒,若有若無的歎息哀傷和眼淚。

篝火的餘光下,李大帥轉過身來,臉上籠罩一層嚴霜,陰沉的可怖,令人不可逼視。湯約宛雖然反戰,但是軍心如此動蕩,她也覺得害怕。站在李想身邊,手足冰冷。

無數的革命戰士,圍著篝火,自發的大合唱,高歌著首經久不衰的神曲,已經有人淚流滿麵。

因為武昌新軍中的一個流言,他們掀起了辛亥革命的風潮,因為心中的一個理想,他們一往無前的堅持革命。黃興和黎元洪麵對北洋軍連吃敗仗,他們成為抵禦北洋軍最後的希望。從舉義當晚起,他們跟隨李想一直奮殺在最前線,無論是身體和心裏,同樣的疲憊,今夜像是得到一個宣泄口一樣。

他們有太多感懷悲傷的理由,出生的不幸,生活的不幸,命運的不幸,甚至有在這場辛亥革命所受的不公證待遇的不幸…………這種種的不幸不分高低貴賤,統統都是時代的不幸所附加在他們身上的。在這個見鬼的黑暗年代,是沒有人配擁有幸福的年代。

悲傷的情緒就像瘟疫一樣感染瘋傳。

曾高也被驚動,穿出帳篷。呆呆的看了半響,才道:“軍心如此,我們還能有什麽作為?天也在幫袁世凱?”

如此大變,他的草台班子幹部們也都慌亂手腳,心神慌亂的看向李想。

李想大罵道:“袁世凱是什麽狗屁天命所歸?扯蛋!一個成天作著皇帝夢的老封建!都什麽時代了?軍心如此,老子也能把他扭轉過來!和北洋軍的架幹定了,老子下定的決心,賊老天還管得了?進帳!”

李想一通亂罵,到是鎮住他們慌亂的心神,乖乖的都進帳去。

李想沒有被嚇住,隻是覺得又是一個麻煩而已。

辛亥年,真是他不吉利的一年!還以為是天命運轉,借此契機,從此飛黃騰達。

不料這條路竟是如此的艱難。

而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黃興和黎元洪慘敗,袁世凱主動與黎元洪議和。這再明顯不過的力挺黎元洪掌握湖北,一邊威脅朝廷,一邊牽製南方民軍。如果李想由著和議生效,黎元洪緩過勁來收拾湖北,這裏也就沒有他生存的地方了。那時李想不要說改變曆史,就是改善生活也做不到。曆史上黎元洪掌握湖北軍政之後,辛亥功臣死的死,走的走,沒有一個在他手下還有好下場的。

曾高都已經進帳,李想還在帳前站了一會兒,一陣風吹過,寒風如刀,割在臉上,生疼生疼的,不由打了一個寒噤,才回到帳內。

一堆堆的公文和諜報在簡易桌案上疊得老高,李想一眼也不瞧,徑自向那攤開的地圖前。曾高等草台班子參謀便默默地躬身一禮,知趣的等著李想的發話。李想的鎮定,是給他們最好的鎮定藥。這種關鍵的時候,才發現李想已經是這支軍隊的主心骨。看著李想計劃不變,鎮定處之,他們心也安下,雖然外頭還是不變的唱著離歌。

看著他們,李想才覺得心裏很是踏實安定,他們始終相信也堅決執行他的決定,未有任何的動搖。

他就這樣站著,呆呆地瞧著眼前各種顏色鉛筆畫得複雜無比的作業地圖在沉思:穿越以來,在這個時代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一個個都周全地辦理了下來,他覺得這就足以證明自己有能耐應付一切險惡環境。此時心靜,李想不禁想起盂子說過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想想自家遭際,真正字字貼切入微!也許自己還真是適合生活在這個紛亂理想年代,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救國保民,改寫辛亥曆史!

眼前的前途有多難?總沒有紅軍二萬五千裏長征難吧?

“計劃做好了?”李想突然問道。

曾高此時也在想心事,漢口的軍情報他讀過了,正擔心武昌頂不住壓力,在停戰協議上畫押蓋章。據金兆龍軍統秘密情報看,朱市煌曾懷汪精衛書信到武昌聯絡,在各省代表大會上勸武昌放棄反抗,與北洋議和,虛大總統之位,待袁世凱反正。他覺著有點太玄,汪精衛此人對同盟會的影響力本來就很大,自從吃過北京清廷的牢飯之後名聲更響。有這樣一個人物在中間拉皮'條,就是孫中山和黃興想拒絕,也要考慮一下,更何況武昌谘議局裏沒有大過他影響力的人物。想到黎元洪的老奸巨滑,袁世凱給了他一根竹竿,他還不順著順著竹竿往上爬,抓著印把子往和議書上蓋戳……

正胡思亂想間,聽李想發問,不急不慢的道:“這急不得,容我們慢慢商議,天亮之前一定會拿出一個你滿意的計劃。”

“隨你折騰,天亮之前我能看到計劃就成。”李想微笑著點點頭,比他還鎮靜,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李想一屁股坐在胡凳上,忽然覺得身上又乏又軟。裝鎮定也挺累人,雖然外麵不是什麽大事,但曾高他們卻不這麽認為。軍心易散不易聚,特別是大戰在即的要命時刻。李想可不這麽認為,戰前動員可是我黨我軍的拿手好戲,他看電視看得多了,動員軍隊的把式信手拈來。他們在這裏擔驚受怕的,隻怪他們沒看過電視沒上過網。

半響,看他們還在傻愣的站著,李想才跺腳道:“你隻管站著做什麽?還不快去工作?天亮之前我要看到計劃。”

李想正打盹,突然有湯約宛衝了進來。

湯約宛竟然香汗淋漓地趕來,也不知道上什麽急事大事?“漢口送來緊急情報。”

李想沒有聽清楚,頭也不抬地問道:“什麽事?”

湯約宛平複一下,淡淡的道:“金兆龍、呂中秋自漢口送來的情報!”

湯約宛的聲音並不高,但在李想聽來,卻如驟聞焦雷,倏地站起身來,沉聲命道:“快念!”

曾高他們也全轉過身注視這裏。

湯約宛把密封的文書拆開,念道:“武昌已經迫於壓力,經過英駐漢口總領事的調解,在停戰協議上簽字用印。”

意料中的事終於證實了!李想默默地接過文書,一件件揀看,連停戰協議也抄錄了一份。停戰之後自然就是城下之盟。

“我們的流血,我們的犧牲,我們的努力,最後換來這樣一個結果?”

“自武昌舉義,響應省份多達十三省。我們為什麽要和?武昌城的懦夫在怕什麽?”

“寧為玉碎,絕不妥協!城下之盟是對我們的恥辱!”

“革命沒有妥協的餘地!”

底下已經議論成一片。

“武昌要停戰,我不停戰。武昌要議和,我決不!”李想幾乎上狂吼而出,帳篷內終於安靜下來。

“打他個混賬烏龜王八蛋。我們怕個誰?”

“大帥,總要給個方略。”曾高這家夥懶洋洋的開口,也不怕掃興。

李想撇他一眼,道,“此次和北洋軍打一仗,打出我們的威明,外示北洋朝廷與袁胖子滿清小皇帝誓不共立,內安革命黨南方獨立各省人心軍心,有一舉兩得的功效!”

曾高雙核的cpu高速運轉,一邊沉思,一邊說道:“你說的雖有理,但形勢有變,不能不隨機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