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雪花終究是飄了下來。

蘇雨夜站在外麵抬頭看著,這鵝毛般的大雪,飄飄灑灑,落了厚厚的一層。

所有士兵的氈房帳篷頂上,瞬間就積下了厚厚的那麽一層。

北方的雪,總是要比中原的更大更猛一些。

北方的同學都知道,越是沒有風的天氣,雪下的就越大!

蘇雨夜伸出手,無數的雪片輕柔的落在她的手心裏,瞬間消融不見。靜謐無風,空氣中隻剩下了雪花撲簌簌的聲音。

在傍晚以前,十幾個物資發放點已經將士兵們必需品發放完畢。除了照舊執勤警戒的士兵,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經進入了夢想,警戒士兵身上的衣服都是加厚版的,讓他們在這雪夜裏也不會感覺到半分的寒冷。

篝火到處都是,站累了,就換班走動走動,到篝火旁休息休息,全部士兵全部輪換,確保了警惕性和戰鬥力,也不會讓自己太吃苦。

守衛警戒的士兵看到蘇雨夜,紛紛立正行禮!

對於蘇雨夜,整個西域的士兵的心裏,那簡直已經是超越神一般的存在了!

整個西域,因為有了蘇雨夜經濟水平大幅提升,戰鬥力大幅提升,文化水準大幅提升!對於這樣神一樣存在的女人,哪怕對方隻是女人,也足夠得到所有人的敬仰!

更何況她還是西域精神領袖天機大人的妻子呢?

更何況,她是名至實歸的西域總統帥呢?

女人怎麽了?女人就不能開辟天下了嗎?

蘇雨夜微笑著拍拍士兵們的肩膀,什麽都沒有說,檢視大家都安然之後,就那麽站在那裏,遙望著夜色中朦朧不清的城門。

而在城門的那一邊,慕容凝兒也站在空地上,抬頭看著天上的雪花,輕輕的飄落在自己的頭上,臉上,手上。

身上厚重的皮草卻遮蓋不住心底森森的寒意。

手背的青灰色已經越來越嚴重了,自己身體裏的血液早就不足以支撐體內的蠱蟲的需求,盡管一次次的吸食著別人的血液補充到自己的體內,還是無法維持體內蠱蟲的需求了。

尤其是在這靜謐的夜裏,聽著自己體內的蟲子一點點的大口大口的喝著自己的血液,感受著自己生命力一點一點的被吞噬著,慕容凝兒就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糟透了。

怎麽就到了這個程度了呢?怎麽就到了這個地步了呢?三年前,自己也曾爛漫如花,自己也曾對生活充滿著無限美好的想象和期待。為什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正如太後所言,自己都有多久沒有照過鏡子了呢?

不想照鏡子,不敢照鏡子,不願意照鏡子,實在是不敢看到鏡子裏的自己!

那張蒼老的容顏,那張扭曲的已經完全失去了光彩和神韻的臉。那是自己所憎惡的存在!

自己眼下好像得到了什麽,卻好像什麽都沒有得到過!這一切虛幻的,仿佛隻是鏡花水月。

雪越下越大,落了慕容凝兒頭頂厚厚的一層,遠遠看去,卻像是一朵花,一朵慘白的花。

站在遠處的兩個宮女卑微的站在那裏,一動不敢動,一句話不敢說,她們誰都不敢招惹慕容凝兒,因為她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也會變成一具幹屍被人從這裏抬出去。

慕容凝兒就那麽站在院子裏,想著自己的心事,她們就站在那裏,擔憂著自己的命運。

這個時候,有人從遠處小碎步的跑了過來,弓著身體走到慕容凝兒的身邊,急促的說道:“姑娘,太後快不行了!”

慕容凝兒眼神一沉,轉身就朝著太後的寢殿快步走了過去,其他人馬上跟上,小碎步的跟在了慕容凝兒的身後,朝著太後的寢殿方向急促前進。

到了太後的寢殿,巨大的幕簾遮擋住了外麵所有人的視線,慕容凝兒一個人進去,其他人都等在外麵。

床榻上,太後整個人已經蒼老的不成樣子,眼神黯淡,原本豐潤的雙手如同枯樹皮一樣,皴裂而黯淡。

慕容凝兒坐在了床邊,就那麽看著太後,說道:“你的身體就這麽不濟?我隻不過在你的身上放了一隻最弱的蟲子,居然都抗不過去?”

太後轉動渾濁的眼球,看了一眼慕容凝兒,嘴角輕輕一扯,仿佛是在嘲諷慕容凝兒。

“你都快死了,難道也沒有話跟我說嗎?”慕容凝兒冷冷的問道。

太後勉強一咧嘴,沙啞著嗓子說道:“我這一生,從十四歲進宮,從選秀,到中選,成為先帝的妃子,然後一步步,步步為營生下了孩子,為了爭儲君,我跟其他的妃嬪明爭暗鬥,終究還是我贏了,坐上了太後的位置。我這一生,不敢說轟轟烈烈,卻也無怨無悔了。比起那些跟我一同進宮的姐妹們,我已經幸運很多了,至少,我活的比她們長,我的位置比她們高,我曾經到了人生的巔峰!”

“哼哼!”慕容凝兒不屑的回應。

“我這個歲數,大概就算閻王爺不叫,我也該去報道了!所以,我死也就死了!沒什麽可惜不可惜,沒什麽遺憾不遺憾的!”太後輕輕的說道:“可是你呢?你還是如花的年紀,卻已經變得跟我一樣,人不人,鬼不鬼,你得到的,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這些不必你操心!”慕容凝兒淡淡的回答說道。

“是嗎?我本來就沒打算操心!我隻是提醒你一下而已!”太後的聲音越來越沙啞,力氣越來越小:“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卻想對你說,你終究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就算蘇雨夜放過你,你體內的蟲子會放過你嗎?想必這些天你自己也感覺到了,它們越來越不受你的控製了!我要死了,你也快了!”

“老東西,不氣我你是不是就難受?”慕容凝兒出奇的沒有動怒,隻是淡淡的說道:“死在你的後麵,總也是好的!”

“放手吧,不屬於你的,你是永遠都強求不來的!”太後緩了緩,抬頭定定的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先帝,臣妾要去陪您了!”

太後說完這句話,輕輕閉上了眼睛,手腕一沉,徹底平靜了下來!

慕容凝兒坐在床邊,坐了半天,伸手為太後拉好了被子,對外麵輕輕說道:“傳召下去,太後駕崩了!”

“太後駕崩了!————”消息很快被傳揚了出去,整個皇宮瞬間一片肅穆哀像。

院子裏已經厚厚一層的積雪,映襯著慘白的靈堂,仿佛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了白色。

慕容凝兒站在太後的靈柩前,定定的站著,很久很久,難道,這真的是自己的結局嗎?

天色漸漸的涼了,慕容凝兒這才驚覺自己竟然這樣站了足足一夜,回頭看向院子中,院子的積雪已經有一尺多厚了,剛剛打掃過的路麵很快又積下了厚厚的一層,仿佛掃也掃不完

慕容凝兒轉身離開了靈堂,外麵已經有一群人等候在哪裏了。

“啟稟姑娘,外麵……外麵出大事了!”一個文官上前稟告說道:“據官府剛剛統計,昨夜今早帝都剛上報的死亡人數是……”

“說!”慕容凝兒淡淡的看著對方。

文官哆嗦了一下,繼續說道:“死亡總人數是八萬六千餘人!其中一萬餘人戰死,三萬餘人餓死和凍死,還有三萬餘人是混亂之中被人打死砍死,還有一些是病死的!街頭到處都是屍體,因為不能出城,所以隻能擺放在街頭。城裏已無餘糧,百姓甚至開始賣兒賣女,如果再不想辦法解決,恐怕,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