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亂崗前,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一臉怒容的衝著這邊大步走了過來。

衣衫華美,跟這荒亂的亂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一個嬌俏的身影站在這亂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雙手背負身後,抬頭看著頭頂這株繁茂的大樹。

夏風吹過,樹葉唰啦啦作響。給這蕭瑟的亂崗帶來了一抹莫名的蕭颯。

這亂崗一片碎石,寸草不生,因此鮮少有人光顧。因此這裏也就成了過往行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也成了殺人越貨幹些違法勾當的絕佳妙處。

每走幾步就是幾根人體的骨骼,隻是如今被風雨衝刷之下,再也不複曾經慘烈的一幕。

野狗野貓悄然出沒,尋覓著一切可以果腹的東西。

幸虧現在是白天,在濃烈的陽光照射下,還有種溫暖的感覺。到了晚上,這裏就顯得陰氣重了,一般人打死是不敢走這裏的。

男人看也不看腳底下那森森冒著陰冷之氣的屍骨,大步朝著前麵走去。遠處大樹下的嬌俏身影,讓他的心頭怒火瞬間升騰。

他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對自己?自己哪裏虧待了對方了?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對自己?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地上的屍骸將他的身影各種扭曲變形。可是,這些都不能拉住他的腳步,他現在丟下所有的事情,就是要親自來問個清楚明白!

好像是感覺到了身後的怒氣衝衝,樹底下嬌俏的身影,輕輕轉身,大步迎上了對方。

還沒等對方開口,主動上前一把抱住了對方的身體,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的說道:“好久不見了!近來一切還好嗎?”

被對方這麽一抱,他反而一下子愣住了,說道:“你!……婉婉,你這是鬧的哪一出?”

鬆開自己的懷抱,宛凝竹微笑著說道:“還在生我的氣嗎?好了,別生氣了!我既然找你出來,就是要跟你一個交代的!”

燕王低頭看著眼前的女人,一身標準的作訓服,長發梳成一個簡單的發髻,沒有任何手勢。幹淨,利落。卻一點都不會掩蓋掉她的光芒。

宛凝竹轉身看著身後的大樹,悠然說道:“燕王,你看,這棵大樹屹立在這裏,沒有百八十年的也差不多了。每天都靜靜的站在這裏,看著眼前的這片更加空虛寂寞的亂墳崗,看著時不時上演的慘劇。有的是殺人越貨,有的是仇家報複,有的,幹脆隻是單純的拋屍!”

燕王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亂墳崗,這對見慣了生死的人來說,也許就跟我們看路邊的樹,橋邊的水一樣的稀鬆平常,留下的,除了唏噓感慨也許什麽都剩不下。

宛凝竹繼續說道:“一開始,這棵樹也許會憤怒,會絕望,會覺得自己看到的這一切實在是太過邪惡了!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實在是太不公平了!同樣是樹,為什麽別的樹就可以長在美麗的豪宅裏,接受仆人的照料,有人給它鬆土,給它抓蟲。而自己卻隻能在這貧瘠的土地上,盡一切可能的汲取一切所有可以汲取的養分,滿足自己最基本的生存需要。”

燕王眼神一動,他好像多少有點明白宛凝竹的意思了。

“慢慢的,看的多了,見了慣了,也就對那些所謂的世間不公平淡然了,釋懷了。它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根係,將那些曾經罪惡的證據變成自己成長的養料,鮮血不僅滋潤了這裏的土壤,也滋潤了這棵繁茂的大樹。”

宛凝竹輕輕一笑,笑容多少有些無奈。

“然後,逐漸變得漠然,理所應當。好像這裏存在的屍體,這裏的屍骸總歸有一天是要變成自己的肥料的!如果現在多了一棵跟自己競爭的樹,這個大樹就會覺得憤怒,覺得是別人搶走了自己的地盤,搶走了自己的養料。可是,這原本的一切,應該不是這樣的。隻是因為習慣,習慣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理所應當而已。”

宛凝竹說到這裏,燕王的眼眸中瞬間陷入了沉思。

宛凝竹伸手拍拍燕王的肩膀,微笑著說道:“燕王啊,我們成為知己有多久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我一直都記在心裏,我沒有像這棵樹,覺得你對我的好都是理所應當的。可是,我畢竟是一棵樹,我要成長,我需要生存,在滿足這個條件的前提之下,我勢必要做出一個取舍。是繼續留在這裏做一個亂墳崗的見證者,還是用種子順著風,順著這裏的野狗野貓,帶到遠處更加富庶的土壤上重新生根發芽?”

宛凝竹歎息一聲,繼續說道:“不管做出什麽樣的決定,對這棵樹,對我,都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

“好吧,婉婉,我承認你的口才總是那麽的好。我不問你為什麽找人帶走你的孩子,我隻問你,為什麽要帶走新時代特種作戰大隊?”燕王怒氣衝衝的說道:“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嗎?現在正是我跟昭王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成敗在此一舉!昭王謀害了父皇,自己稱帝!我怎麽可能放過他?你既然是我的知己,為什麽要拉我的後腿?”

宛凝竹凝神看著燕王,擲地有聲的說道:“那是因為,我有更好的逼迫昭王投向的辦法!兵不血刃好,還是兩敗俱傷好?”

“你在胡說什麽!”燕王臉上閃過不耐煩的神色:“婉婉,我知道你誌向遠大,想做千古女帝王!可是我這一關,你過不去!”

宛凝竹哈哈大笑,冷冷說道:“燕王,你我知己一場,連你也說出這樣的話嗎?我婉婉想要做皇帝,輕而易舉!我要的什麽你還不明白嗎?”

燕王看著宛凝竹那妖冶的紅眸逐漸變冷,心下一黯,輕聲說道:“是啊,你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得不到的!就算是帝位,對你來說都是輕而易舉!”

“說輕而易舉確實誇張了!但是,燕王,你看著我的眼睛!讓我的眼睛來告訴你,我為什麽要這樣做!”宛凝竹神情蕭瑟、;“因為我要得到與天對話的機會!想要這個機會我就必須達到一定的高度!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是肩負著使命的!而我的本意是不想接受這個使命!但是如果真的逼我到了這個份上,我不得不這麽做!”

燕王冷哼一聲,轉身不看宛凝竹。

宛凝竹繼續說道:“藍寒煙活不過三十五歲,我的兩個孩子活不過三十歲!換你,你怎麽做?”

聽著宛凝竹的厲聲質問,燕王的眼眸一陣輕微的波動。

宛凝竹紅色的眼眸閃著倔強的光芒:“我曾經說過,我不允許任何人奪走我的東西,我關心的人和事兒,誰都不能奪走!就算是老天爺,也不可以!”

燕王看著宛凝竹,欲言又止。

宛凝竹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也想知道我到底想怎麽樣!我婉婉從來就沒有跟你說過假話!不錯,我要這個世界像我俯首稱臣!我要站在最高處!~哪怕高處不勝寒,我也要站在這個位置!因為這是我的使命,我的責任,我無法推卸的命運!既然如此,那就做到最好!我要證明給老天看,就算是他,也不能奪走我最愛的存在!我說過,我出現在這個世界,偶然帶著必然!既然老天爺讓我來,讓我承擔這個使命,那麽他就會跟我對話!我必須做到這一步,在我的男人魂歸西天之前,讓自己有足夠的籌碼跟老天爺對話!我要問問他,憑什麽決定我的命運?憑什麽想奪走什麽就奪走什麽!”

“對你的天下我沒興趣!中夙國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這是我婉婉對你的承諾!但是,燕王,我可不可以請你看在我們朋友一場,知己一場的份上,幫幫我?”宛凝竹殷紅的眼眸透著真摯:“我當你是朋友,就永遠當你是朋友!我婉婉看人不會看錯,那麽你對自己的眼光也沒信心了嗎?”

“我————”燕王一滯,他發現他再好的口才,也說不過眼前的這個女人。

宛凝竹繼續說道:“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我就算是死都會做到!可是,現在我有難處了,可不可以先幫幫我?隻要讓我拿下了東月國,我可以把全部的兵力都借給你!那都沒有關係!但是,我必須在我的男人死之前,做到我要做的一切!燕王!幫幫我!”

燕王心裏一陣鬱悶,自己本來是來興師問罪的,怎麽說著說著,就又成了自己是來幫忙的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嘛!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慵懶的聲音從大樹後響起:“嗬嗬,如果你肯幫她,我也會幫你哦!”

宛凝竹跟燕王同時轉身,隻見一個久違的身影從大樹後閃現,兩個人誰都沒有注意過大樹後什麽時候有人了!

如果不是因為對方沒有敵意,而且太過熟悉,估計宛凝竹跟燕王在對方發聲的同時就已經出手了吧?

等那個人徹底露出身形,在場的宛凝竹跟燕王頓時眼前一亮啊!

天啊,這是哪陣風把這位大帥哥給吹來了啊?

左少棠慵懶的看著宛凝竹,他的眼眸裏帶著讚賞,估計是聽到了宛凝竹剛才說的那番話,說到他的心坎裏了。

燕王看見最近一段時間失蹤了的左少棠,興奮的差點衝過去。不過,他好歹是成年人了,沒那麽衝動,搓搓手心說道:“你,你最近都去了哪裏了?也不來看我!”

哎呦喂,這話說的,真是濃情蜜意啊!

左少棠臉上一陣尷尬和無奈,對燕王和宛凝竹說道:“這段時間我去了一個奇妙的世界,那裏的人跟我們這裏完全的不同,而且說著不同的語言。”

宛凝竹一怔,隨機說道:“你出海了?”

左少棠搔搔頭頂說道:“是啊,我跟著船出去轉了一圈,結果半路上遇上風暴,結果就把船給弄沉了,我這不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回來了。不過,婉婉,有個地方說話的聲調跟你三年前中刀昏迷的時候說的話一樣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