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浩點了點頭,道:“我估計吳市長那邊已經布置了人手,非得把你抓到不可,所以,你現在暫時不能在市區裏露麵了。”
章學猛點點頭,道:“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田浩壓低了聲音,將嘴巴湊到了章學猛的嘴邊,竊竊私語了好一陣子。章學猛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最後盡現笑容。
此時,門開了,費先生走了進來,見田浩與章學猛父子倆人正在邊談邊笑,眉頭大皺。
在費先生的心裏,田浩為了避免自己成為太監,不惜將自己的親生兒子變作太監,這是一種毫無人性的表現。章學猛醒來之後,必定要對田浩大打出手。而現在看來,眼前的情況出乎費先生的意料。
費先生緊緊鎖著眉頭,想不出其中的原因:這一對父子,不可能這麽快就各好啊!
瞬間,費先生腦子一轉,明白了:田浩要了章學猛的“生命之根”,五十多歲的老男人重獲年輕男人的強大生命力,這是一次新生,使他激情滿懷。而章學猛在突然間變成太監的一刹那,心中定是痛苦難當,費先生以鬼神之術,為其換上了虎鞭,使其獲得了強大的性能力。也許,這是眼前這一對父子能夠迅速消除仇恨的唯一解釋!
然而,費先生隻是想到了表層,還有更深層的原因,那就是這一對特殊的父子之間深深締結的利益關係:聯手除掉賀森!田浩知道賀森的身邊匯集了刺驢、金牙狗這兩個鐵杆兄弟,還有林雨、吳靜這些白道上的公眾人物,當然,他也隱約感覺到,瘳總、耿不服、冷先生這些昔日黑白兩道的奇人,似乎已經與賀森緊緊地站在了一起!因此,他必須與章學猛聯合在一起!
費先生盡管滿腹狐疑,麵上依然笑道:“兩位,你們現在已經恢複了原樣,所以,你們最好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吧,我也要出門辦事去了!”
田浩與章學猛同時一怔,知道費先生下了逐客令,迅速穿好了衣服,田浩很是虔誠的朝費先生道:“先生,你給了我們父子重新做人的機會,我們一定會報答您的!”
章學猛道:“費老,您老人家真的是世外高人,竟然能夠起死回生,晚輩崇拜至極!如果前輩有何吩咐,我章學猛定是馬首是瞻!”
費先生看著窗外的青山綠水,淡淡地道:“其實,我隻不過是個獸醫,專門給獸類換鞭的獸醫,這兩天能給你們倆醫治,純粹是嚐試,沒想到真的就嚐試成就了!其實,很多時候,人的生理與野獸的生理是一樣的,雖然形貌不同,可是原理與本質卻並無相異之處!應該說,這是你們的造化!”
費先生話一出口,田浩與章學猛麵麵相覷,心裏直犯嘀咕:費先生,您老人家這是變著法兒來罵我們的啊!您把我們比作了野獸,意思是,您為兩隻野獸做一換鞭手術!
在費先生的心裏,確實把田浩與章學猛比作了凶猛的野獸!這兩個人這幾天來的所作所為,難道比野獸強得了許多嗎?為了利益,章學猛不惜鋌而走險,甚至想把父親的太監命運轉移到吳市長的頭上!田浩為了避免太監的命運,竟然決定把自己的親生兒子幹掉!這與“虎毒不食子”的野獸們有何差別?當倆人平安無事之時,竟然又成了一丘之貉,所有的愛,所有的憎,所有的情,所有的恨,似乎在轉眼之間煙消雲散,野獸們似乎不會這麽做吧?
夜已深。
賀森坐在劉主任的病房裏,傾聽劉主任的真誠道白。從晚飯後至今,倆人的談話已經持續了三個多小時。
經過這幾天來的痛苦煎熬,劉主任明顯蒼老了許多。原本閃著亮光的“領導發型”,此時暗淡無光,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密,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盡管劉主任此前對賀森種種打擊報複,賀森心中依然泛起一絲同情。
不知不覺間,劉主任眼睛裏湧出了淚花:“賀森,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得為我守口如瓶!”
賀森一怔,道:“主任,你說吧,我不會對任何人說起!”
劉主任眼睛直直地盯著病房裏的天花板,好久都不言語。
賀森從床頭櫃上取過茶杯,遞給劉主任,道:“喝口水吧。”
劉主任擺了擺手,沒有接過茶杯,道:“哎,我劉炎這一輩子,真的是自作自受啊!我劉炎他娘的不是人啊!”說著,劉主任號淘大哭起來。不僅大哭,而且伸出手掌用力甩在了自己的左右臉頰上。
賀森一驚,迅速伸出手來,攔住了劉主任:“劉主任,你有什麽事,說出來,我賀森再怎麽說也是你的下屬,我會盡力去幫助你的!”
劉主任並沒有停止號淘,緊握著拳頭,使勁地錘打著自己的前胸,兩隻手的指甲用力摳著身上的皮肉,聲淚俱下:“我劉炎***不是人啊,我劉炎***瞎了眼啊,我劉炎***認賊為友啊,我劉炎……”
“劉主任!”賀森耐心地道:“謝謝劉主任把我看作自己人!你能在我麵前表露無遺,我很感激!”
劉主任不管賀森說什麽,隻是不停地號淘著。
好久,病房裏終於安靜了下來。
劉主任一雙紅腫的眼,怔怔地盯著賀森的臉,盯著賀森臉上那副圓圓鏡片後麵的那雙淡然的眼,長長地歎息一聲:“賀森,不好意思,我太衝動了!”
賀森也許是因為劉主任成為太監,因為劉主任永遠失去男人的尊嚴而傷感不止,眼睛裏突然間濕潤了:“劉主任,再大的困難,我賀森和你站在一起!”
“哎,已經晚了!我現在,現在,現在已經不是一個男人了……”劉主任說不下去了,眼睛裏,再次湧出了淚。
賀森知道,刺驢和金牙狗連續兩次對劉主任的“生命之根”進行重創,已經使得劉主任成為了“殘缺不全”的男人了!劉主任四十多歲,按正常人的理解,正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齡,突然遇到如此際遇,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承受不住。而更讓劉主任心中雪上加霜的是,田浩與章學猛這兩個與他平日裏稱兄道弟的家夥,在雙雙成為太監的時刻,竟然把他撇在一旁,獨自尋醫去也,充分暴露了田浩對他的單純的利用之心!一旦大難來臨,田潔哪裏想得起他劉炎?章學猛更是飛揚跋扈,完全把他劉炎看作一個會說話的木偶!而劉主任呢,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竟然把章學猛這種人看作了鐵哥們!把報社的同事與下屬,看作了對手!現在,陪伴在他身邊的,隻有賀森這個對手了!這如何不讓他痛苦萬分?
劉主任好不容易穩定了情緒,道:“賀森,在二十六中宣講結束的那天晚上,我和田浩被不明之人刺傷了,那幫歹徒,想來真是殘忍到底了,居然,居然把我弄作了太,太,太監……”
說到此處,劉主任再次抑製不住滿腕的悲憤,“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賀森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一個成熟而穩重的男人在他麵前如此不加拘束的號淘痛哭!這樣的哭法,讓他心驚。
賀森緊緊握著劉主任的手,不知說些什麽。劉主任對他說的話,他早已猜到了,因為他早已知道自己的這個領導已經成了太監!
“賀森,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我應該怎麽辦才好?”死死摳著賀森的手臂,劉主任市場質問。
賀森隻是沉默,眼裏濕濕的,他為這個對手的悲哀處境而惋惜,而心痛。
劉主任的淚花飛濺到賀森的手背上,道:“這兩天,我想了一千遍一萬遍,我想去報案,讓警方來處理,讓政府為我伸冤!”
賀森一驚,靠,不好,老劉這是走投無路了,他想公了!老驢跟老狗可能要完蛋!
“可是我細細想想,我不能上告啊,我是海中日報的政法部主任啊,這一上告,我所有的名聲都將毀於一旦啊,我這麽多年的所有的奮鬥都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劉主任繼續道。
賀森一聽,剛剛劇烈跳動的心總算放下了。眼睛裏依舊泛著一片淡然的光。
“所以,我得忍啊!”劉主任道:“不忍不行啊!人活著,就是為了這張臉啊!”
聽著劉主任的話,賀森一陣傷感。他力勸海馬幫的弟兄們金盆洗手,難道不是為了給自己的人生找一個好的歸宿?不也是為了一張臉嗎?
劉主任一字一句地道:“為了這張臉,再多的苦水,也得往肚裏咽!再多的委屈,也得裝在心裏啊!”
頓了頓,劉主任又道:“賀森,我決定了,從現在開始,我要好好工作,把咱們部裏的同誌們都凝聚起來,打開咱們的工作局麵!”
賀森一聽,眼一亮,難道這個反複無常的劉主任要良心發現?那麽,我賀森終於拔開烏雲看到太陽了啊?希望這個太陽從東麵升起,而不是從西麵出來,希望劉主任所說的話一定要辦到!
此時,劉德華的《男人哭吧不是罪》在賀森的腰間響了起來。
賀森取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大吃一驚,這個電話,居然是田浩田副部長打來的。
這麽晚了,田副部長會有什麽要緊的事呢?按照職務,如果田副部長有事,應該打劉主任商量才是啊?
劉主任看著賀森眉心處擰成了疙瘩,道:“我猜到了,是田浩那個禿驢打來的,是不是?”
賀森點點頭,道:“是他打來的,我接嗎?”
劉主任連想都不想便道:“接,一定要接,看他耍什麽鬼把戲!”**